现在想想，我似乎并没有参加过婚礼。
虽然是杀手，但在婚礼上解决目标还是有点太缺德了，即便是我良心上也过不去。
如今我不仅要参加婚礼，还成了主办方。以前在电视上看古装剧，成亲剧情基本只有拜堂和洞房，尤其是洞房环节是戏剧冲突的集发地。
苍槐跟虞美人的婚礼，最繁琐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等到了婚礼当天这几日忙的团团转的我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人，只需等着苍槐把新夫人接回来，然后喝个茶给个红包，给新娘子送入洞房之后任务就彻底完成。
当然，完成的只是作为姐姐青颜的任务，我复仇天使——
“打断一下，安岚，复仇天使的称号吾辈更合适。”我能感觉脑子里的丘比缇抖动了一下翅膀，“毕竟吾辈是货真价实的小天使。”
总之，我也将这次任务的最后阶段选在了洞房环节，也算能参加一次闹洞房吧。
大门口传来鞭炮跟锣鼓的喧闹声，夏蝉从门外跑进来，脸上充盈着满满的兴奋。
“小姐，新娘子到了！”
我赶紧把磕了一半的瓜子扔回盘子，跟秋穗一块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服。旁边仍旧坚守岗位的白榆低声笑了两下，伸手指了指我的鬓发，秋穗从里面捡出半个瓜子皮，吓得抱着我的脑袋有来来回回检查好几遍。
手忙脚乱一阵过后，媒婆底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我立马正襟危坐，心里久违地涌上一股紧张感。
先踏进来的是苍槐，他一身红色喜袍，衣襟和袖口用用金线勾勒出简单的线条，衬得人越发挺拔。对上我的视线后他弯眉而笑，平添了几分稚气。虞美人慢他半个身子，同样是火红色的喜服，不过上面的装饰更加华丽繁复。袖口用线缝着我特意请大师打的独一无二的蝶恋花金饰，完全没有金子的笨重，随着衣服摆动仿佛翩翩起舞。
他俩这身衣服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永城最有名的绸缎庄订的，今日一看到的确物超所值。周围看热闹的宾客窃窃私语，都在夸赞今日这对新人是如何郎才女貌。
照我说还是苍槐的貌更胜一筹，毕竟现在虞美人的脸蛋隐藏在红盖头之下，晚些时候大家才能有幸一睹风采。
新人站定，开始走流程。媒婆的脸笑成了太阳花，看着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兴，不愧是同行之中要价最高，当得起行业翘楚。底气足，又喜气洋洋，光看她笑我就觉得高兴。
“一拜天地！”两位新人面朝门外对天地行礼，媒婆趁机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挺起腰板准备下一阶段。
“二拜高堂！”苍槐跟虞美人现今都无父无母，本来想着高堂之位空缺，让他们走个环节即可。但是苍槐坚持我要坐在高堂位，说是长姐如母，所以最后我就一个人坐在了这里。
面对他们二人，我不禁又想如果坐在这里的事青颜她会如何。她最期望的事情已经完成其一，这些年被灭族之恨灼烧的灵魂能否得以喘息……我将视线放在虞美人身上，她的表情隐藏在盖头之下，面对被她毒害的人，她是开心还是憎恨？她的心里是在盘算下一次谋杀，还是在规划她跟苍槐的未来？
“夫妻对拜！”
不管她在计划什么，今日之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
听雨阁是一家酒楼，大厅被改成喜厅之后，之后的筵席部分只能安排在后院了。拜堂之后虞美人被送进新房休息，苍槐作为新郎官担负起了“陪客”的重任，即便有东南西北四个小厮挡酒，还是被各路宾客围的死死的。这些宾客友一大半都是酒量如海的江湖豪客，我亲自写请帖才请来给苍槐捧场的重量级嘉宾。
这几天我忙的脚不沾地，阁里的伙计都有目共睹，所以只喝了两三杯我便借故回房休息，把场子留给苍槐发挥。春芽、夏蝉跟秋穗我一同留给了苍槐，有她们三个机灵鬼帮忙，新郎官不至于被灌得手软脚软。作为阁里武功一顶一高强的白榆，自然也要留在现场看管别有闹事的客人。我嘱咐过他了，让他好好看着苍槐别被有心之人占了便宜。
我倚着墙壁，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冲不放心跟过来的秋穗摆手。终于，阁内喧嚣不再，我又等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见没人想从宴席抽身，便不再装模作样，朝着新房走去。
苍槐的房间跟我房间的布置相同，所以我一开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摆着各种点心瓜果的桌子，旁边摆着两把椅子。往日青颜来找他，他们两个便会并肩而坐，凑在一起商量事情。
“谁？”右手边便是卧房，虞美人盖着盖头坐在床上，哪怕听到有人进门也没想着自己掀开盖头看看来人。她倒是不怕杀手趁乱闯入，声音完全听不出一丝紧张。
“是我。”我关上门，搬开椅子对床而坐。房中的香味实在浓郁，我没忍住在鼻子前用手扇了扇。
虞美人终于舍得掀开盖头，不得不说，百晓生的红颜榜有点东西，虞美人的面庞跟她满头珠翠比起来竟毫不逊色。让我不禁觉得有点可惜。
“青颜姐姐。”她有点紧张的瞥了眼大门，但仍然扬起个微笑，“你怎的来了？”
“如今你我已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能有所隐瞒。”我向后靠在椅背上，同样冲她露出个微笑，“今夜前来就是想跟说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
“……”她眨了两下眼睛，神情又恢复成坦然自若，好像知道我要说的秘密是什么的样子，“愿闻其详。”
“其实我跟苍槐并不是亲姐弟，他是我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我观察着虞美人的反应，听完我的话她的眉毛细不可闻的上调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嗤笑。
“这件事情苍槐早在我们定情之前就已经告知于我，青颜姐姐倒是晚了一步。”
“哦，那他有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你呢，比如……”虞美人的视线再度紧紧追随于我，我则刻意拉长了语调，等她的嘴角下调了半个弧度，“他的父亲是谁。”
“不曾，但父母早亡一直是他的伤心事，我也不想提。”
“阿虞真是善解人意啊。”我真心实意的夸赞，可换来的确是一记眼刀以及彻底垮下的嘴角。
“青颜姐姐可还有别的事，没事的话请——”
“别赶人嘛，你都听完我的秘密了，作为家人的你是不是也该分享一个才公平？”
“……”似乎是意识到我不会轻易离开，虞美人叹了口气，便又开口，“我曾有过一个憎恶的对象，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
“能让阿虞如此憎恨的人，该是个多大的恶人啊。”这……她说的这个对象该不会是青颜吧……
“她抢走了我的家人、我的身份、我的未来，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本该属于我。”虞美人盯着我的目光淬着怨怼，行了，破案了，她说的就是青颜。
“所以，这就是你对我下毒的理由？”
“……哈哈说什么青颜姐姐，你可是又喝醉了？”虞美人敛下双眸捂嘴轻笑，“怎么可能是你呢，况且我早已经不恨那人了，因为我已经拥有了比她所拥有的更好的东西。”
“从跟苍槐吵架离阁那日起，所有的一切便都在你的计划之内。”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因为接下来的故事我得费些口舌。
虞美人的目标只有青颜，所以她没有选择会造成大面积死伤的办法，毕竟听雨阁之后还得正常营业。同时她还不能暴露自己，于是她最后决定借刀杀人，这把刀就是冬霜。
胭脂水粉这种私人用品，除了青颜本人不会有别的人用。
即便那时没有跟苍槐吵架，她也会寻找别的离阁理由以制造不在场证明。之后为了掩盖身体的异香，她以百兽园的气味来掩盖，将毒药交给了冬霜。
事情虽然发展的很顺利，但结果却没有如她所愿。她以为是因为这味百兽园的毒药因为放置时间太长所以失去了药效，所以青颜活了下来。事已至此，她自然不能返回阁内，只能在周边徘徊等待回阁时机。同时经此一事，阁里的防备只会更加严重，她只能等归阁之后另想办法。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靖王府的世子竟然来访，似乎还有想召苍槐为婿的打算。虞美人怎么还能坐得住，自然赶紧飞信说自己即将归来，省着让旁人把苍槐占了去。
“毕竟，对你来说，苍槐可是比‘我’所拥有的更好的“东西”。”虞美人的表情随着我的讲述越发阴沉，其中几次开口想要打断，都被我突起的高音遮了过去，她并不想惹来更多的人，所以只能冷着脸听完这个故事。现在脸色更是冷得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充满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青颜。”她的声音也很冷，“就算你是苍槐的姐姐，我也不能容忍如此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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