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尘迎着灯光走到他们面前一站，由于江叙尘180的身高往那一杵，直接高出小混混半个脑袋。
其中一个小混混见气场被压得翻不过身，他又仰着脑袋，拽里拽气地说:“我艹你妈的，你哪来的多管闲事的？我劝你他妈赶紧滚！”
江叙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挑衅着问:“那要是我不走呢？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不走？那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另一个小混混朝他吼到，口水四溅，飙了江叙尘一脸。
他不紧不慢地拿纸擦了擦脸，然后微微倾身，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哟？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你特么谁啊？”其中一个小混混说着，还很拽地朝上吐了口烟圈。那模样别提看起来有多滑稽了。
江叙尘闻到烟味，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然后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兄弟，你有口臭。”
那小混混明显是急了，刚想给他一拳，可被身边的小混混拉住了。那个小混混看起来戾气最重，一看就是“土匪头子”级别的怪。
土匪头子拉着小混混到一边去说:“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杜齐厌大哥带我们去围的那个人。”
“我想起来了大哥！他和另一个男的把当时除去我们几个的人全打趴下了！”小混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当时因为他们当了逃兵，免去了拘留。但当杜齐厌他们出来时直接找到了这几个小混混，一顿暴打后提出了“组织”。
两人商量一番后，土匪头子跑过来，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呀！这不是我们大哥嘛！好久不见呀！”
另一个小混混连忙附和:“大哥！我和几个兄弟们在这收拾个东西呢！要不……一起？”
江叙尘一挑眉，玩味似的看着他俩:“高一的收初三的保护费呢？需不需要我这个高二的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啊？”
其中一个混混傻不愣登的还想点头，谁知让土匪头子一巴掌干懵了。土匪头子讨好着说:“既然大哥不让，那我们就不收了！对不起啊大哥，我没之前不知道他是你们的人……”
江叙尘见状直接顺杆爬，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得意洋洋地笑着，然后摆摆手:“罢了罢了，他是我的人，你们少碰，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们别特么想好过！”
几个小混混跟着土匪头子对江叙尘点头哈腰。尽管他们本人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江叙尘点头哈腰，但老大做了，那我他们跟着做准没问题！
几个小混混被江叙尘打发走后，他这才忆起上前去看受害者的情况。
江叙尘一靠近，那个少年就低着头，把头埋进膝盖里。见他浑身抖得厉害，江叙尘轻手轻脚地蹲下来。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
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照常袭来，少年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江叙尘背着光，眼里满是担忧。江叙尘也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瞧了瞧他，那人正是沈桉懿。
江叙尘十分震惊地看着他，语无伦次道:“沈桉懿？！”
沈桉懿想也不用想，现在的他一定很狼狈。但是没办法，他无力起身整理衣着。沈桉懿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好像就过了半天，他又变成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沈桉懿。
他的嘴角和眼角都有淤青，手臂上也有伤，脚踝处的是拖拽伤，手腕上的应该是为了保护脑补被殴打出来的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江叙尘看见这一幕竟有些心疼。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按照这个情况，不论他说什么，沈桉懿听起来都会有一种被怜悯的感觉。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最后江叙尘摸了摸大衣口袋，里面还有两块水果糖，是季枝川放的，一颗青柠味，一颗柑橘味。
他把那颗柑橘味的糖剥开，然后递到沈桉懿面前。沈桉懿接过糖，始终一言不发，就这样坐在那个小巷子里。
这时江叙尘忽然转身离开了，走得很决绝，很果断。沈桉懿嘴里含着糖，嘴里浓浓的血腥味和糖果的甜味夹杂在一起。
他木讷地看着江叙尘离开的背影，直到他看不见江叙尘。随后他心里猛地酸涩，脸颊边慢慢滑落了温热的液体，虚幻又真实。
沈桉懿刚低着想站起来，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白皙的手，直直把他摁回了台阶上。
江叙尘拿着一个在小诊所买的一次性急用医药包。将沈桉懿按回去后，他开始在里面翻找，最后找到碘伏棉签、创可贴和一些绷带。
碘伏接近淤青的刹那，沈桉懿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往后躲了一下。
“别怕，碘伏不疼的。”江叙尘语气铿锵有力，但又是那么温柔。
得到江叙尘的肯定，沈桉懿才缓缓靠近，任凭他在淤青处轻轻擦拭。
沈桉懿看着江叙尘，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江叙尘注意到后笑着说:“别怕我，我不认识他们。”
“那你怎么……”沈桉懿小声说。
江叙尘笑道:“之前他们找事，后来领头的让我和我兄弟打进局子里了。然后他们就觉得我比较凶呗。我本来是想喊‘警察来了’的，可是他们太怂，我也就装了个b哈哈哈。”
他说得很开心，那时脸上一直挂着笑。不对，应该说从沈桉懿见到他的第一面到现在，他脸上一直挂着笑。温暖，阳光，开朗，张扬。
沈桉懿听着他随心的讲述，就好像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自己竟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笑了很久，直到后来停止后，又都沉默了很久。
江叙尘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问:“他们……经常欺负你吗？”
这好像是沈桉懿早就预料到的问题，他眼里没有一点错愕，很坦然地点点头，然后说道:“你为什么靠近我？你……家人……阮琴没跟你说我的事吗？”
江叙尘有些疑惑:“说了又怎样？就算那些事情是真的，那也不是他们对你施暴的理由。”
“而且……”江叙尘欲言又止。
沈桉懿这时向他投来期待的目光，颤声问:“……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他们口中的样子，那几个混混那么打你你都不还手。不像是干的出那种事的人。”他说。
这时沈桉懿忽然笑了，眼里的光不是正常的光，而是泪水反射出的路灯的光。
他说:“我十岁那年，我妈让我爸给活活打死了。他家暴，他还是瘾君子，他还是……泛……泛性恋……”
沈桉懿说着就不自觉地哽咽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他那个时候已经有病了，我妈……知道了就一直抗拒和他同房，然后他喝了酒就打我妈。那天晚上我太怕了，就躲在柜子里……”
沈桉懿的声音越发的颤抖不定，还带着哭腔:“他发现我后……就……就把我拖出来，想……想对我做什么……他一直扯我的衣服，我被摁在……饭桌上，我太害……害怕了……”
“就……就拿起手边的水果刀……捅进了他的……脖子……”沈桉懿说着，“后来经过核实，警察说是正当防卫，没有判处任何责任，但我的……爷爷奶奶不愿意养我，说我杀了他们的儿子。”
“然后你就来了林之炎村……”江叙尘看着他，皱着眉。
沈桉懿轻轻地点点头，说道:“我外婆因为这件事，病发去世了，我就一直跟着外公生活。由于我太小，警方没有把详细内容公之于众，所以旁人只知道我杀了人。那些人才……一直欺负我……”
沈桉懿说后来这些话的时候，情绪过分的稳定，就好像在叙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江叙尘看着他，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有些无力感。
沈桉懿说了很久，以至于停下来后两人都没有开口。江叙尘就这样看着他，他看着地面。
“……哥。”沈桉懿忽然开口。
江叙尘一惊，以前都是他喊季枝川哥，这次竟然有人叫他哥。他有些不适应地应道:“怎么了？”
沈桉懿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谢谢你，我是说真的。”
“谢谢你”这三个字，他很早就想说了。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江叙尘第一次主动接近他，给他打招呼；又可能是江叙尘笑嘻嘻地说，带他去找属于他的热闹；还有可能是江叙尘为他赶走混混。
……
又或许是刚刚江叙尘给他糖，给他买药，听他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江叙尘笑了笑，随性地摇摇头:“害，都是朋友。”
“你是那以后第一个愿意靠近我的，谢谢你，哥。”他说。
“那你不打算反击吗？”江叙尘收好一次性急救包，“霸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这次有我给你撑腰，那下次呢？以后呢？我过完春节就会离开这，以后你怎么办？”
沈桉懿擦去眼角的泪水，坚定地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叙尘点头:“你问。”
“你在哪个学校上学？”
“八中，高二A班。你加油吧，我相信你能来。”他说。
回到小院里已经很晚了，江叙尘出门时没有带手机，所以他一打开手机就是那99 的信息。
但其余的他都不太想第一时间回复，鬼使神差地翻到了季枝川发的信息，又鬼使神差地一一回复，随后又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季枝川的电话。
电话刚响第一声，那头就飞快地接了电话。
“哥。”江叙尘闭着眼睛，语气有些疲倦。
季枝川在另一边也熄了灯，躺在床上轻声说:“怎么了？”
“我发现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江叙尘揉了揉眉心，说道。
“出什么事了吗？”季枝川问。
“没有，今天我的佛珠断了，”江叙尘翻了个身，说着，“我还碰到了之前找事那几个混混。”
季枝川闻言，立马有些焦急:“你怎么样？没事吧？”
江叙尘轻笑一声，但又很无奈道:“我没事，他们看见我跟看见鬼一样。但是……我发现他们一直在欺凌别人，怎么说吧……就……很无力。”
季枝川听见他说没事，随即松了一口气，然后安慰道:“这个世界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能做的呢，也只能是让自己不要成为施暴者。那个受害者情况怎么样？”
江叙尘说:“没事了，我去得及时，他没受太重的伤。”
“嗯，那你早点睡觉。”季枝川得到他的回答才安心地说。
“我不，”江叙尘在床上翻了个滚，“我睡不着。”
季枝川无奈说:“那你怎么办？”
“你给我讲故事。”他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江叙尘以为有冒犯到他，于是刚想说话，结果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你喜欢听什么？”
江叙尘听见这句话，立马躺好，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褥里，声音软软的:“都喜欢。”
“好。”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虽然他背的是元素周期表，但江叙尘就是枕着他的声音睡着了，而且反而睡得很香。
“晚安，江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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