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虞川向他道谢的付应愣了一下,并不开心地小声说:“天天谢这谢那的,我才不要听你的谢谢。”
虞川轻轻地笑了,问:“那你想要什么?我的感谢可是很珍贵的,一般人我都不和他说谢谢。”
“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付应忍了忍,终究还是把那句他觉得十分害臊的话给说了出来,“你要是真的想要谢谢我,就必须答应我,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
虞川保持着笑意,快速又轻松地回应道:“好啊,我答应你。”
见虞川这么轻飘飘地答应下来,付应的情绪更低落了,他把吹凉了的汤药喂到虞川的面前:“哼,你个大骗子,先喝药吧。”
虞川尝了一口药,只觉得苦涩无比,被刺激得吐出了一点舌尖:“好苦。”
“苦死你才好,喝了才能长记性。”付应恶狠狠地说着,手上却是用勺子帮虞川刮了一下唇角处的药渍。
燕语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笑道:“原是没这么苦的,你前两天高热不退,我便改了方子。”
“我已经让卫漱去拿蜜饯过来了,一会儿喝完药吃点蜜饯缓一缓罢。”
原来他还发了烧,难怪昏迷时一直觉得身体烫烫的。
虞川接过了付应手中的碗,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嘛,早喝完早吃蜜饯。
他喝完药之后,卫漱刚巧正从门口走了进来。
被药苦倒的虞川满脸希冀地看向卫漱。
但是,卫漱却只是在他的面前站定,接着便双腿屈下膝,很是干脆地跪了下去。
虞川没有想到卫漱会做这么一个举动,把手里的空碗往付应那边一塞,想要起身将她扶起来。
不过在场的人都没让他成功起来,卫漱十分郑重地对虞川行了个礼,稚嫩的嗓音坚定异常:“恩人无需多言,你救了我两命,我拜你是应该的。”
见卫漱又行了第二礼,虞川赶紧劝道:“已经足够了,卫姑娘快起来吧。”
卫漱点点头,小姑娘的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身板挺得直直的,认真地行了第三礼之后才站了起来,正经道:“礼不可废。”
然后这才将手中的蜜饯交到了虞川的怀里,在一旁乖乖坐好。
……三个大礼之后给的蜜饯,他有点不太敢吃。
虞川觉得蜜饯变得有些烫手,他轻咳了一声,说:“那日我中途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其实不能完全算作是我救的你,恩人什么的着实言重了。”
“所以,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崔李他们如何了?”
接着,虞川没有给其他人插嘴的空隙,将话题带到了他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上。
付应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听我说,我当日踩了狗屎运,虽然没找到卫总管,但是却凑巧遇上了内院的总管。”
“内院的总管?”虞川愣了一下,内院和外院虽有交集,但内院就连仆役的等级都要比外院的仆役高上不少,总管和总管之间也是相隔万里,根本上来说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外院多是下人做杂活儿的地方,内院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仆役,都不常到外院来。
更别说会遇上内院总管了。
这哪是区区狗屎运,这运气都堪比中彩票特等奖了吧。
“我带着他们去了北面的寝院,”付应继续说,“怕人太多打草惊蛇,我只喊了两个人跟我一路,最后在偏院找到了崔李的那个黑赌坊。”
“那两个都是经验老到的下人,他们好像非常善于处理这档子事。”
“你是没瞧见,他们放了个信号,嗖的一下子便多了不少人过来,崔李他们还能往哪跑?直接一网打尽了。”
“竟如此顺利?”虞川有些难以置信。
付应很是兴奋地点了点头,说:“对啊,我当时还一直在寻你与卫漱,都快急疯了,后来才知道你们已经被送到了医馆来。”
“谁送我们来医馆的?”虞川问。
他倒下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意识残留的,听见似乎是有个人在喊他“小虞”,应当是他认识的人才对。
付应被问得愣了片刻,他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连你们被送到医馆都是后面才被告知的。燕大夫就在这,你问燕大夫吧?”
燕语却是垂眸:“我也不知。当时是一辆马车将你们送过来的,我还以为是京城哪户的大人,没想到看见了卫漱。”
“我见你与卫漱状态都不好,便及时开始了救治,没有过多留意来人的样貌。”
她又回忆道:“但那人留下了一锭银子,许是想帮你结清药钱。不过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呢?”
“剩下的钱我已经帮你收好,随时可以找我拿去。”
虞川沉默了片刻,对燕语点头:“多谢燕大夫。”
他在这伯爵府中认识的人很多,但能随手掏出一锭银子的人却少得可怜。
“哎你听我说啊,崔李这下是真的要被发卖了,听说原本是准备打死的,”付应提起崔李的下场,还有些忿忿,“但因他只是组织赌博,没有闹出人命,于是屈管事向内院总管提议,仅发卖就算了。”
在付应眼里,崔李是真心想要淹死卫漱,只是被虞川救下了而已。
这不就是杀人未遂吗,因为没有成功杀人便能留下他的性命?付应为这事儿可气了好几天。
虞川发觉不对劲:“等等,你是说屈管事没有一起被处罚?”
“屈管事?没有啊,他就在审崔李的时候出现了一会儿,过来装装好人。”付应眨了眨眼睛,“这件事与他有关吗?”
“付应,你还记得崔李他们用来作赌筹的竹片吗?”虞川沉声道,“我曾亲眼瞧见屈管事把竹片给了崔李,也听到了二人对话的内容,他才是这个黑赌坊真正的幕后操控人。”
在虞川看来,屈管事能够在此次事件中全身而退,无非只是两点。
第一点,即是屈管事没在除了崔李之外的人前露过面,参与赌博的人只知崔李不知还有屈管事的存在。
第二点,崔李在审问中与屈管事见过面,那么很有可能是屈管事跟他做了交易,在崔李不供出屈管事的前提下,保全崔李的性命。
付应“啊”了一声,有些急切道:“完了!你当时昏迷不醒,没有人出来指证他,现下事情已过,说不定崔李都要出府门了!”
真让崔李出了府门,那么可就连人证都没有了。
虞川转向燕语,问:“燕大夫,请问卫总管现在在何处?”
燕语回答道:“还在医馆,他午休时刻来这为我和卫漱送饭,正在里屋歇着,过会儿就应该回伯爵府了。”
“我现在有急事想请见卫总管,燕大夫可否帮我……”
虞川的话还未说完,燕语便站起了身:“我即刻去找他过来,你在这等着就好。”
“有劳燕大夫了。”虞川和付应向燕语行了一个礼。
没过多久,卫越承便被燕语领进了屋子。
“卫总管,我想请问你一件事,”虞川开门见山,他没做过多铺垫,直言道,“不知我和付应住的那间屋子,之前是否死过人?”
刚入住寝院时,崔李曾仗着虚高的身份,给虞川付应二人来了个下马威。
他命令他们睡最里边的床铺,说是死了个人不吉利,要让新来的去给压一压晦气。
卫越承点头,说:“确有其事。”
“我想知道当时的详情,与崔李或者屈管事他们有关吗?”
卫越承回忆了一番:“印象中那个孩子是自缢的,在伯爵府不允许下人自戕,我便让他们静静地把尸体处理了。”
虞川追问道:“没有做后续查问吗?”
“因那孩子性子开朗,不像是会自缢的,所以我也做过查问,但没有结果。”卫越承沉吟一会儿,说,“不过他的遗物在查问时被我收入到了储物库中,我去拿来予你。”
很快,卫越承便将那个人的遗物交到了虞川的手中。
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便掉了出来。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物件,他没有亲人,遗物自是都留在府里,等到下次清扫物库的时候,这些东西大抵就要被清理出去了。”
确实,散落出来的都是不起眼的玩意儿,一看就十分廉价。
皱巴巴的沙包,断成两截的衣绳,以及一些被压扁了的草编制品。
虞川看着不对,伸手掏了一下那个不起眼的小型草编袋,竟真的摸到了东西。
竹片。
“这不是赌筹吗?怎么会……”付应立刻认出了这个东西。
虞川说:“这种编袋太小,一般是作为口袋挂在身上,如若不出意外,它应跟着尸身一起被送去火化。我好奇它为何出现在这遗物堆,便摸了一下,果然不对劲。”
“付应现在睡的床位与这个人相同,都在靠近储柜的最里边。”
“崔李一直以来把这些赌筹都存在储柜当中,那日早上也是因为付应不小心将储柜撞开,才发现了赌坊的存在。”
虞川将思绪整理了一遍,继续说:“很有可能这个人也发现了什么,只不过还未有所行动,便被崔李灭口了。”
“既然他的遗物中出现了这种竹片,那么也就有理由重审此案,”虞川摩挲着手中的小竹片,“加上有我做人证,足够了。”
卫越承盯着虞川看了一会儿,他着实觉得,虞川的思维能力与说话方式都与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格格不入。
付应和卫漱虽然也早熟,可那孩子心性是掩饰不住的。
而虞川则像是经历过浪潮的冲刷后所产生的沉淀那般,眼界开阔,思路清晰,对每件事的看法都异常敏锐而透彻。
如若这孩子身份更高一些,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可惜他只是个府中最下阶的小厮。
这么想着,卫越承感慨着叹了口气,问虞川:“你有何想法?”
“我想请卫总管帮我将这件事上报,寻回崔李,找到屈管事。”
明明虞川的语气还算柔和,但不知为何,卫越承却从中感受到了他说这句话时那不容拒绝的强硬与冷漠。
虞川再度轻轻地开口:“这件事翻不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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