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侯府程念姝便问道：“怜心，大表哥是今日……去相看吗？”
“还是，大表哥是昨日相看的吗？”
“小姐你犯糊涂啦？昨日是清明。”
怜心无奈地赶着车，她就知道，又是世子。
程念姝轻轻地“哦”了一声，对，昨日是清明。
可她又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划在一起呢？
相成了便不理她了，那他成什么人了？那不是反而证明了他的心同她一样吗？事情很快就要绕回她倒打一耙的结论上去了。
程念姝很快就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他不喜欢她。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就要走了，就让一切都停在这里吧。
她现下难受也只是因为他从前待她太好了，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平常的表妹。
他的生活很忙，要处理公务，要孝顺长辈，要看顾弟弟，还要挑选妻子……
只是忽略一下她而已，算不了什么的。
她也不能强求他如从前一样关注自己。
虽然心情有点低落，程念姝还是不停歇地去收拾铺子了，没多久黎风也过来帮忙了。
铺子的上一个租客是做包子生意的，大体布局都不需要改动，只要重新打扫几遍就行了。
院子不大，家当也没多少，将东西规整好后也是再打扫几遍就好了。
有了黎风的帮忙，三个人还是从上午忙到日昳才收拾完回侯府。
——
裴琅与裴珂从紫竹苑出来后夕阳已经开始西下。裴琅很快便与裴珂在岔路口分别，他拿着书闷头走了不知多久便好似听到了表姐的声音。
“小琅？”
裴琅抬头一看果然是表姐在喊他，他忙快步走了过去。
路边的树叶飒飒作响。
离近了，程念姝才发现他额上有些汗，不懂他拿的是书又不是枪，怎么还一头的汗，“去做什么了，怎么额上还有汗？”
黎风忙要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只是刚掏出来才记起自己的帕子上也是汗，只得讪讪地塞回了袖子里，去接过裴琅手中的书。
裴琅掏出帕子擦了，才发现手心里也有汗，忙去看书面有没有被他的汗渍弄脏。
大哥可是个非常爱干净的！！！
检查过后才交给黎风。
裴琅好好地松了一口气才解释道，“大哥刚检查完我们的课业。”
倏地听到裴珩，程念姝忙了一天有意无意已经淡去了一些的情绪又浮上了心头。
“是吗……”程念姝的心脏好似有一瞬的骤停，她没再停留在原地，提步往前走去。
这个时辰，想必已经结束了。
怜心跟了上去，也跟着提起了心。
裴琅大步跟上，附和道，“是啊，我与四哥今日被大哥里里外外地考验了一番，不过大哥今日……”
他说着就又上前试图与程念姝并肩说话。
可表姐的步伐何时这么快了？裴琅一时差点没跟上。
程念姝往前走着，一时竟可笑地想躲过他的下文，好似躲过他的话就什么都躲过了。
她本能地往前走着，满目空空地往前走着，又为自己的掩耳盗铃悲哀。
“表姐……”
“五少爷，你的课业被检查得如何啊？”怜心打断了裴琅，略微促狭地侧头问道，“是不是不太好才会出了满头汗呀？”
一听她的话裴琅就跳脚了，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裴琅简直不可思议怜心居然会得出这个结论，他惊呆了，不再去执着赶上表姐，转而回头与怜心争辩了起来。
“怜心，我的课业学得很好，只是被大哥检查有些紧张而已，你不要瞧着大哥平日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他很严肃的。而且四哥头上的汗比我还多呢！”
言下之意他这点不算什么。
怜心憋着笑，点了点头。
裴琅疑惑地看了她两眼，不确定她有没有相信。
他还是继续解释道，“有点汗不能说明我的课业学得不太好，今日就是大哥也不曾多说我什么。”
当然一些小问题还是有的，但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裴琅就不打算告诉怜心了。
他也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如实汇报，不是吗？
“那是我误会表少爷了……”怜心很快就笑着福身道歉。
“希望五少爷宽宏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她投降得太快，裴琅差点没接住，搞不懂地看了她一眼，嘴里自然是宽宏地不与她计较。
“也就是我，你才敢这样说话。”裴琅自觉已经深深地看穿了她的本质，还是他的脾气太好了。
算了！
裴琅挥了挥手再次上前去追程念姝。
然而他刚迈开步子就又听到有人在一旁唤他。
“五少爷请留步……”
裴琅停下了脚步，抬头往东边看去。
他惊讶道：“李嬷嬷？”
前面的程念姝也停下了脚步……
庆和公主身边的李嬷嬷与丫鬟竹清快步走了过来，竹清的手上还捧着一个托盘。
只追了这么一会儿的路，李嬷嬷已经走得有些气喘吁吁了。
裴琅静静地等着她缓过来。
竹清给裴琅与程念姝行过礼后李嬷嬷才喘着气表明了来意：“也是赶巧，遇上了五少爷。”
李嬷嬷的额上出了些汗，她的脸上又擦了厚厚的粉，是以有些滑稽。
裴琅努力不叫自己笑出来，等待着她的下文。
李嬷嬷完全不知自己出了丑，她接着堆起笑说了些今日裴西棠与裴妍汐辛苦了的话，又说公主对今日的结果很满意，特意差了她们来送来这些东西表达公主的谢意。
她的笑容越刻意在裴琅看来却越是滑稽。
李嬷嬷还在说着，“虽说都是自家人，可公主今日的心情实在是好，刚巧宫里刚赏赐了东西，她就叫老奴赶忙给各院的少爷小姐送过来。”
“也叫大家与她一同开心开心。”
其他院子她已经送了，只剩下梧桐苑这边了。
“大哥的婚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就是大伯母不赏赐东西我们也是为大哥开心的。”
裴琅一早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他就要有大嫂了，方才兴冲冲的也是想同表姐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对大哥终于相看成了这件事是非常高兴的，更是不妨昨日娘亲还在说要沾沾他的喜气，今日竟然就成了。
五少爷就是会说话，李嬷嬷面上的笑真切了些：“这不过是公主这个做大伯母对你们这些小辈的一番心意。”
“大伯母一向待我们都很好。”裴琅的视线这才落在竹清手中的托盘上，雕花红漆木盘上有两块红色石头和两串碧玺手串，他问道：“鸡血石？”
两个块头都不小，一块目测做几个印章都够了，不过裴琅也习惯了大伯母一向大方的手笔，并不怎么惊讶。
李嬷嬷笑着接过托盘捧上前：“正是鸡血石。”
“好，”裴琅不再客气，他直接拿起了上头的两块石头，笑着同李嬷嬷说道，“那我们就沾沾大哥的喜气了。”
“届时还烦嬷嬷代我谢过大伯母。”
李嬷嬷眼角的褶子笑得又多了些，喜气，喜气，自然是喜气，她连连点头：“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她旋即捧着托盘走到了程念姝的跟前。
李嬷嬷还似方才一般堆着笑，开口道：“表小姐，这是公主吩咐送给您的。”
“三小姐与四小姐从尚书府回来后去了多福轩，她们的公主早已给了她们。”
她拿起盘里的手串亲自递给程念姝。
“表小姐，这是三小姐特意给您留的颜色。”
“表姐，这手串真衬你。”裴琅觉着这粉色的手串在表姐的手中着实漂亮。
“五少爷说得正是呢。”
程念姝的目光落在珠子上，伸手接过。
冰凉的珠子落入掌心。
程念姝将手串握在手心里，扬起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说着恭喜的话：“恭喜大表哥，贺喜大表哥。”
李嬷嬷的眸光微动，旋即也笑着说多谢表小姐的祝福。
全然不在意八字的一撇还没有全乎的事情，她坦然地替自家世子接受着。
程念姝垂眸看了眼手串，又道谢，“先前长公主送的屏风，我还未曾去谢过呢……”
李嬷嬷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不过只一瞬她就隐去了，“老奴会向公主转达您的谢意的。”
东西既已送到，她又同裴琅说了会话便先带着竹清离开了。
李嬷嬷走了，裴琅便也提步往前走去，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就发现程念姝没跟上来，他又将鸡血石递给黎风，回头喊程念姝。
“表姐？”
怜心忙去取程念姝手上的手串，不忍地催促她：“小姐……”
程念姝提步跟了上去。
裴琅觉得哪里怪怪的，此刻她虽然神情正常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因此他放低了声音问道：“表姐，你不喜欢大伯母送的手串？”
话问出了口还是不对，她不像是能为手串不开心的人。
哦，“好看。”
“那你怎么不开心呢？”裴琅关心道，“是不是今天累坏了？”
其实裴琅本想多叫几个人去帮忙的，但是她在府里都拒绝给她配几个下人，他也就揣摩出了她的想法。而且下人人多嘴杂，纵然他不嫌弃，难免他们回去后会议论什么。
“开心啊，”步入复廊，程念姝扯起嘴角，“也为大表哥开心啊……”
裴琅也笑了，“我也为大哥高兴……”
“表姐你可不知道……”
耳边裴琅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
廊边的花树盛开着，绿树繁茂着。
程念姝一步步地走着，一花一木在视线里渐渐地远去，她想起早上裴珩疏离的态度，仿佛已经看到了裴珩在她的生命中渐行渐远的场景。
忧伤又钻入心底，她无力地抚住白墙，不是渐行渐远，是已经远去了，飞快的速度。
指腹触着冰凉的墙面，程念姝笑着问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定亲，什么时候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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