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过雪凝的姑姑二房,周嬷嬷直接跳到三房时,脸上便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说三爷最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就连性格也不拘小节。
文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家里头的小辈们,哪怕是小姐也皆要通文墨,会诗书,不能无才便是德,做那目不识丁的木头,辱没了国公府的门楣。
因而老夫人特地从外面请来西席,当代大儒方大鸿儒的女儿方疏影统--教学。
而少爷们要么在家中跟随夫子学习,要么国子监读书,国子监旬假是每十天为一个旬,方能归家。
也是赶巧,以十日一旬,明日便是三月中旬的最后一天。
辰时,瑞福院。
因为今个儿来的都是小辈,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牛乳花茶和一应酸甜口的果脯和精致糕点。
老祖宗照旧斜歪在榻上,抿了一口清茶:“今个儿有个表姐妹,你们也一齐见见。”
甫一听老祖宗说有新的表姑娘要来,晏府几个小姑娘面上出现玩味的笑容,一个个皆探着头,想要打量一二。
雪凝解开斗篷,一旁的小丫鬟立马接过。
缂丝银泥如意云纹袄,下着藕丝琵琶撒花裙,一头乌黑长发绾成如月形状,鬓边仅用芙蓉绒花以做点缀。
原是不出挑不出格中规中矩的打扮,因着雪凝容貌娇媚,黛眉如远山,双眸水光潋滟露出脉脉柔情,便如芙蓉仙子一般楚楚动人,让人移不开眼,恨不能搂在怀里仔细瞧瞧才好。
几人看了暗暗吃惊,心里各有思量,一时场面竟奇异的安静下来。
“雨天路滑,雪凝便来得迟了些,还望老祖宗莫怪。”然则,这时间上是雪凝特特计算过的,迎着雨露而来,最后一个到,所有人的目光便不可避免地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老祖宗这白貂裘是新得的?从前好像没见过呢。”
晏老夫人今日红光满面,精神头十足,身上穿了一件松鼠绿锦缎薄袄,膝上还盖着一张油光水滑的白貂裘。
“你们都听听,还是这丫头眼尖,这不一进来就看到这白貂皮。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主要是你霁哥哥心意难得。”晏老夫人嘴上说不算好东西,可那手一下一下摸着膝上白貂裘,却是极为满意的。
竟不是二表哥送的?雪凝心下微微疑惑,面上微笑如初,继续柔声道:“这貂皮绒毛蓬松密而不透已经难得,且又是如此完整的一块,当真少见呢。”
雪凝自来乖顺,又会说些逗趣的话。无论做什么都是温温柔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哎哟,哪儿就能那么稀罕,阿凝惯会哄我老婆子开心呢。”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雪凝拿过春花手里的紫檀木锦盒,上前打开。“这抹额是雪凝自己做的,还望祖母不嫌弃。”
“好好好,阿凝竟有这样的心意。”晏老夫人略略看了一眼,是一抹黑绒地仙鹤灵芝刺绣眉勒,如此繁琐的花纹,一针一线栩栩生姿,绣工十分精巧。
晏老夫人招手道:“阿凝你过来,这一屋子姐妹兄弟你们都认识认识。”
坐在右手边第一个的是四姑娘,大房嫡幼女晏锦姝。
雪凝让春花奉上准备好的见面礼,那晏锦姝看也不看,只抬着下巴,就自有一侧的小丫鬟上来接过。
这可是晏大夫人文若月唯一的女儿,因着命好前头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嫡子更是一个比一个争气,自开蒙后略略显出才智就被老夫人抱走养在了前院。
外头都道好福气,可文若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两个孩子在身边拢共不过月余,哪个做母亲的心里能痛快?可偏偏这又是天大的好事,她若闹起来反是她不知感恩,不知足。
因着直到晏锦姝的出生,文若月才终于有了可以舐犊情深的机会,她对这个唯一的幼女可谓十分疼惜,一度到了溺爱的地步,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
晏家大房袭爵,自来什么好的没见过,唯一的宝贝闺女当是金山银山里娇养长大的,最是显贵不过。
只瞧她凤眼桃腮,朱唇皓齿,头上戴的是前头刚打的千叶鎏金牡丹步摇,衣衫是时下最流行的烟绯流彩暗纹织金锦,连那脖子上的红玉髓蝴蝶镂空双层软璎珞都是宫里的款式。
端的是一副富贵逼人的做派。
“多谢雪凝表妹,只我也不知家里今日来客,便没有准备礼物,是我不周了,下次给你补上。”说话的是二房嫡长女晏锦婷。
说话温温柔柔,五官也肖似苏氏,是标准的江南美人长相,柳叶眉杏仁眼,一身藕粉软烟罗百花祆子衬得人十分俏丽。
最后一个姐妹是三房的庶女晏锦嫚,接过锦帕,笑眯眯的说表姐真好。
六妹妹和五少爷是龙凤胎,虽是庶女却是三房晏詹杰唯一的女儿。晏詹杰文采斐然,靠着一手好笔杆子当了翰林院学士。年轻时就风流多情,除了顾三夫人,院里光姨娘就七八位,更不用说没有名分的通房丫鬟不知凡几。
只是子孙缘实在单薄,只除了玉姨娘生得这一对龙凤胎,其他皆无所出。这些年晏三夫人急坏了也无计可施,若不是三夫人有娘家可以依靠,下面不安分的妾室免不得要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三房人丁稀薄,晏锦嫚自然颇得宠爱,一个庶女过得比好些人家嫡女还滋润。
云鬟雾鬓,金翅镂花流苏头面,身着水色碧波纹云锦小袄,裙摆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
一张秀脸皎若秋月,特别那一双眼睛尤为动人,眸若星子顾盼流辉。
她姨娘是千金阁有名的清倌人玉玲珑,容貌乃当初洛阳一绝,她继承了**分便如此动人,可以想见那玉玲珑年轻时是如何的绝色。
左侧的两个少年分别是大房的二少爷晏时熙和三房的五少爷晏时欢。
老太君心里最疼的就是这位二少爷,那是除了前头同样是嫡出的大少爷之外,谁都越不过去的。
大少爷年少成名,得了天家青眼,是晏家传说般的存在。
而二少爷晏时熙从小养在老祖宗身边,也的确有本事,不仅生得清俊挺拔,就连学问也顶好。
如今刚刚及冠,一身螺青腾云祥纹金锦直裰,头发只简单用羊脂玉簪着,腰间坠着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面如冠玉,眉如墨画,两个眼睛天生微弯自带笑颜,看之可亲。
晏时欢和姐姐一样随了娘亲的好样貌,生得玉雪可爱,大大的眼睛,唇边还有一个酒窝。
顶上戴一束发紫金冠,以珍珠做点缀,穿着丁香色杭绸宝相花纹裰衣,腰间系以赤金蹀躞带胯,下面连着玉组佩。
少年正当时,如此艳丽浮夸打扮不仅不怪异,反而显出一点雌雄莫辨的漂亮。
难怪外头都说文国公府人杰地灵,晏家真真是没有一个丑人,往外面一站俱是郎才女貌,惹人艳羡的好颜色。
雪凝款款碎步,让秋月奉上香囊。
冬日里夹袄一般都会做成高高的立领,防风且保暖。雪凝身上这件却做的是折领,动作时能很好地显出秀美的脖颈。
美人福礼,微微垂首。
衣袖摆动时,腕间似有金光闪闪,晏锦姝打眼瞧着那镯子觉得略微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熙哥哥好。”
“欢弟弟安。”
一一给二人见礼,雪凝唇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闲来无事,雪凝在闺中绣了一些小玩意儿,还望不要嫌弃。
嗓音柔柔,且甜又糯,每一个字都像裹了一块蜜糖一般好似能甜到人心里去。
晏时欢看着面前身姿袅袅婷婷的新表姐,一手捏着香囊,唇边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一脸乖巧道:“雪凝姐姐真是漂亮的就像仙女一样。”
雪凝垂着长长的眼睫,一脸羞涩:“欢弟弟打趣我。”
“雪凝妹妹。”
郎君声如玉石,如其人一般清润纯正,说话间言语带笑让人如沐春风。
雪凝微微抬起眼睛,只一眼又羞涩怯怯垂了下去,鸦羽似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这状若无意的一眼,就那么恰恰好撞进了晏时熙眼中,美人眼波流转如繁星点点,万般风情绕眉梢,直把晏时熙闹了个红脸。
明明只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竟有如此让人心神摇曳的风情。晏时熙顿时心头一跳,收回了目光。
“铛”的一声。
斗彩缠枝莲纹高足盏碎了一地。
晏锦姝眼睛眨也不眨道:“手滑。”
嘴上说着莫怪,脸上却毫无歉意。
晏时熙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要知道晏锦姝在外面或许还顾及着国公府的脸面,略有收敛,在家里那可是仗着大房嫡女,上头又有两个出息哥哥娇纵极了。
当年文氏家中一母同胞的姐姐可是有幸进宫当娘娘的,是宫里从前颇得恩宠的文贵妃。
这边晏锦姝比之亲娘,更是完完全全继承了文贵妃的美貌。
不说往家中姊妹里一站是独得头筹,那便是跟着母亲出门赴宴,那从来都是最出挑最打眼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可今日见了雪凝,才叫晏锦姝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姑娘。
有些人美则美矣却是个木头美人,雪凝偏偏一举一动都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那一颦一笑便有别人模仿不来的气质韵味。
当然这还不止,她娘早就说了,这新来的表姑娘是家里遭了难,才来她们国公府的。
平日里晏锦姝就最看不上那些借着各种由头来府里做客的所谓表姐妹。
当下只觉得雪凝这般厚着脸皮上门来的,都是那打秋风的破落户,想借着国公府的声势抬身价攀高枝。
这样的人她见多了,渝州那是什么破乡下地方,她干什么要和这样的乡下人做姐妹,回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她的。
因而现在见着雪凝,看得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什么心思都在脸上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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