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跑出内院后,枇杷用衣袖抹干了眼泪,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回到了徐府。
怕云笙看出异样,她并没有急着回主屋去,而是回倒座房里洗了把脸。
等她整理好情绪走回主屋时,云笙却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枇杷缓缓走上前去,贴心地替她掖好被角,而后神色恍惚地坐在床前,望着那个还未打完的络子陷入了沉思。
听着陆祈说喜欢,她却更觉得心酸。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如何能配得上他?
像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将来定会有高门贵女来配。而她这样卑微的身份,纵得他几分垂怜,又如何熬得过深闺内宅里的寂寥岁月?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陆祈甚至都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她扭头看向沉睡中的云笙,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多年相伴,夫人待她情谊深厚,早已超出了主仆的界限。纵然陆祈前来讨要,夫人也未必能舍了她去。
可陆祈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若他和夫人为此生了嫌隙,她夹在其中,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她郁郁叹了口气,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难安。
枇杷在床前呆坐了很久,直到紫英来催膳,她才轻柔地唤醒了云笙。
“夫人,该起来用膳了。”
肩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推动,云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辰了?”
她幽幽起身,意识仍有些混沌。
“再有半刻就到午时了。”枇杷温声答着,利索地替她穿上了夹袄。
“侯府那边有没有传什么消息过来?”意识清明后,她嗓音淡淡地问道。
“还没有。”迎着她关切的眼神,枇杷眸光一转,犹豫地问道,“要不让韩平差人去问问?”
云笙却出其不意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昨日闹成那样,老夫人又患有头疾,想必眼下正在忙乱之中。
没有消息传来就说明老夫人的病没有太大的问题,如此一来徐彦也能松口气。
用午膳的时候,韩平忽然面色古怪地走入了主屋。
“夫人,隔壁的陆大人来了。”
听见陆祈来了,枇杷心头一紧,眼底顿时浮起了一片慌乱。
见韩平神色怪异,云笙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疑惑地问道:“你没告诉他三爷不在吗?”
“说了,可陆大人他是来求见夫人您的。”
闻言,云笙眸光一滞,面上浮现一抹惊异:“见我?”
“是,他还抬了很多箱子来,像是来送礼的。”想起那十几只箱子,他仍觉得震撼。
云笙越听越疑惑,可人已经来了,她总得见他一面才好周全。
“请他去花厅吧,我一会儿就到。”
“是。”韩平领命而去后,云笙匆匆放下筷子,漱了口又换了身会客的衣衫,这才带着枇杷走向花厅。
明亮的花厅内,堆满了系着红色绸带的木箱,云笙进门时,陆祈放下手里的茶杯,缓慢站起身来。
望着那十数个箱笼,云笙眸光一震,扭头看了一眼同样怔住的枇杷。
若只是寻常送礼,断然用不着系什么红绸,如此声势浩荡,他莫不是来提亲的?
可看着枇杷满脸呆愣、一无所知的模样,她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他来提亲竟然没告诉过枇杷?这,他上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陆祈眸光一敛,语气真诚地开口道:“徐夫人,我今日是来提亲的。我想纳枇杷为妾,还望你能成人之美。”
对上他诚恳的眼神,云笙愣了愣,侧首看向枇杷。
不仅是她,陆祈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枇杷身上。枇杷呼吸一紧,羞恼地垂下眼眸,面上浮起了一大片红晕。
“你为何要求娶枇杷?”
震惊过后,云笙眸光深沉地注视着陆祈。
迎着她审视的目光,陆祈耳根一热,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要娶她,自然是因为喜欢。”
“只凭一句似是而非的喜欢,我如何能放心将她许给你?”
云笙眸光灼灼地望着他,罕见地冷了语气。
“我要怎么做,徐夫人才肯将她嫁给我?”见云笙态度冷淡,陆祈心口一紧,莫名地紧张起来。
“自然是要看你的诚意。”云笙步履从容地穿过堆叠的木箱,神色坚定地走到了陆祈面前。
这一句含糊的’诚意’让陆祈眸光一凛,只见他蹙眉道:“夫人有什么要求直说就是,陆某定当尽力而为。”
“你说你喜欢枇杷,那么请问你能给她什么呢?”
面对云笙尖锐的询问,陆祈眉心一皱,眼底掠过一抹暗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他看来,娶枇杷为妾便是最大的诚意了,他不懂云笙为何还要刁难他。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云笙唇角一弯,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陆大人或许觉得给她妾室的身份就足以彰显你的诚意,可我要你护她一世安稳,你能做到吗?”
听了云笙的要求,陆祈眸光一抬,暗暗松了口气。“夫人不必忧虑,我自然会护着她。”
“是吗?你准备怎么护着她?”云笙眸光一转,定定地看着他。
“有我在便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他语气坚定地承诺着,目光越过云笙,飘向了站在她身后的枇杷。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
“就算我不在府上,陆府的下人也绝不敢对她有丝毫怠慢。”
对上他笃定的眼神,云笙不以为然地说道:“下人或许不敢,可日后你娶了妻子,她若是欺负枇杷又该如何?”
听着她寸步不让的质问,陆祈又一次皱起眉头。“无缘无故她为何要欺辱枇杷?”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你只管告诉我,如果未来的陆夫人刁难她,你会怎么做。”
“我自会秉公处理。”
“这一句秉公处理太过宽泛,我实在看不出你的诚意在哪。”
审视的眸光渐渐变得冷淡,云笙面色一凝,肃然道:“陆大人丰神俊朗,前途无量,将来定会讨得如花美眷,也能得红颜相伴。可枇杷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夫婿。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却盼她一世平安。”
“陆大人不妨先回去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提亲也不迟。”说罢,她嗓音疏淡地吩咐道,“韩平,送陆大人回去吧!”
见她态度如此强硬,陆祈面色一沉,神色郁郁地看向自始至终都垂眸不语的枇杷。
“你不必看着她,她的婚事我说了算,请回吧!”
受她如此刁难,陆祈的眸光瞬间变得阴沉。可云笙却眸光坚定地望着他,面上没有丝毫惧怕。
“陆大人,请吧!”对峙的间隙,韩平已经走上前来。
陆祈再度看向枇杷,却始终没等到她的回应,只能拂袖离去。
他走后,枇杷难过得红了眼眶。
云笙转过身去,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刁难他?”
枇杷幽幽抬眸,眼底隐隐闪着一道泪光。
“你心思单纯,如何能斗得过那些自小就浸·淫在后宅里的高门贵女?若是得不到他的偏爱和袒护,日后又该如何自保?”
见枇杷泪光闪动,云笙幽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我若不逼他,将来你们成了亲,我这个外人便更没有指手划脚的余地了。”
“我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枇杷泪光一滞,哽咽地望着她。
“别哭了,他若是真的喜欢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云笙掏出帕子,轻柔地替她擦着眼泪。
韩平将人送出门后,很快就折返回来。看着花厅里满满当当的箱子,他欲言又止地问道:“夫人,这些箱子……”
“找些人原路搬回去吧。”
没道理拒绝了他的提亲却还留下这些箱子,云笙眉心微蹙,眼底划过一丝怅惋。
“是,属下明白了。”韩平走到廊下,叫来了几个小厮,很快就将花厅里的箱子全都搬了出去。
看着那些被退还回来的箱笼,陆祈面色阴沉地攥紧了手心。
“大人……”见他眸光阴鸷,春雷怯怯说道,“我看徐夫人就是想要一个保障,只要您肯做出有力的承诺,她定然不会再为难您的。”
保障?什么样的承诺才算是保障?
金银,地契还是内宅的管事权?云笙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松口?
天色渐渐暗沉之后,徐彦总算是从侯府回来了。
看着他疲惫的模样,云笙惴惴问道:“母亲的身子怎么样了?”
“暂且没有大碍,可往后不能再受刺激了。”她年近花甲,身体早已渐渐衰败。徐陵的事不解决,她便永远无法安心。
云笙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问道:“母亲骤然病倒,和离之事怕是要就此搁置了。”
望着她饱含忧虑的眼神,徐彦幽幽叹息道:“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等母亲养好身体再说。”
说着,他话锋一转,眸光也变得幽深起来:“听说午后陆祈来向枇杷提亲了?”
“嗯,他想娶枇杷做妾,可我没答应。”望着徐彦狐疑的眼神,云笙抿了抿唇,将自己与陆祈的那段对话告诉了他。
闻言,徐彦沉默了片刻。
“他这个人向来骄傲,你如此为难他,就不怕他会望而却步吗?”
“我若是不为难他,又怎能知道他对枇杷的喜欢到底有几分呢?”想起陆祈愤怒离去的身影,云笙的眼底生出一抹忧虑。
“他那样的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个妾室,若不早些为枇杷筹谋,日后便再难插手。如果他这么容易就退缩了,那就更不值得枇杷托付终身了。”
“他若是拿出了诚意,你真舍得把枇杷嫁出去吗?”徐彦伸手将她抱在腿上,眼底掠过一抹审视的目光。
“我舍不舍得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要一辈子将她困在身边吗?”云笙唇角一牵,露出一抹苦笑。
“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的人。枇杷总要嫁人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看着她落寞的神色,徐彦抬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柔地承诺着:“别难过,你还有我。”
别人都是过客,只有他会永远停留在她的身侧。
迎着他温柔的眸光,云笙心弦一颤,悸动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谢谢你……”
耳边传来了她轻柔的呢喃,徐彦唇角一弯,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
“笙笙……”缱绻的呼唤落在耳畔,云笙悄然抬眸,正对上他怜爱的目光。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止今生,还有来世。
心口像是汇入了一股暖流,安定且满足。
哪怕房门未关,她仍是大胆地仰起头,热切地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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