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眸光一凛,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韩明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来:“是世子,他砸了三元观。”
“你说什么?”徐彦瞳孔一震,眼底浮满了诧异。
好好的,徐陵又在发什么疯?
“昨日一早世子就上了山,在观内整整等了一日,可那位玄胤道长一直不肯见他。后来世子不顾道童阻拦,执意闯入了道长房中。也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世子竟然打砸了他的道舍。”
听他说起玄胤道长的名号,徐彦眼底的疑惑渐渐散去,转而覆满了森冷。
韩明看得一惊,不安地垂下了眼眸。
许是因为徐婉的那一番话,徐陵动了阴暗心思,想要借道长之力窥见前世今生的奥秘。
事到如今,他竟还没死心吗?他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侯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如今那道长扣着世子,怕是不肯善罢甘休。侯爷一大早就带着三公子上山去了。”
说到此处,韩明忧心忡忡地说道:“老夫人的身子才刚刚好些,听了这事就又病倒了。如今侯府正乱着,管事让我请您回去一趟。”
这些日子以来,徐陵闯了不少祸,可每一回都有人为他兜底。
可这一次他竟胆大包天地砸了三元观,便是侯爷亲自出面,怕是也难以收场。
韩明正惴惴想着,便听徐彦冷冷说道:“走,回侯府。”
马车驶离春明巷后,云笙才从韩平口中得知了徐彦离府的消息。
她神色郁郁地坐在房内,将绣了一半的香囊丢在了针线篓里。
先是夜不归宿,后是不告而别。为了一个晁青,他竟如此冷落自己?
那些信誓旦旦的喜爱都不作数了吗?
看出了她的郁闷,枇杷捧了几本书册走上前来。“夫人看会儿书吧?”
望着那一捧崭新的书册,云笙却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些书册是后来徐彦替她买回来的,翻来覆去都是才子佳人的那一套,实在没什么意思,她看过一回就厌了。
“夫人……”见她兴致缺缺,枇杷忧心不已地叹了口气,想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收起来吧,我不想看。”
眼下心烦意乱,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哪有心思去看那乏味的话本。
她心里存着气,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再想到徐彦像个没事人一样,就越发不痛快了。
“咱们出去走走吧。”
“啊?”枇杷愣了愣,眼底覆满了疑惑,“夫人想去哪儿?”
“先出去再说吧。”于此刻的云笙而言,只要不在府里待着,去哪都行。
马车沿着附近的街道转了好几圈,云笙仍是没给出一个明确的去向。
“夫人,您还没想好要去哪儿吗?”驾车转圈的韩平苦不堪言,却不敢开口抱怨,只能软着嗓子发问。
“去四平书斋吧。”
“是。”问出了答案后,韩平终于松了口气。
“夫人是要去买书吗?”猜出她的打算后,枇杷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嗯。”云笙轻轻应了一声,面上仍是一派从容。
“可三爷不是不让你……”
不等枇杷说完,云笙就烦闷地打断了她:“不必管他。”
他的冷落激发了她心底的叛逆,此刻她只想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看着她眼底的倔强,枇杷讪讪地抿唇,终是不再相劝。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平稳地停在了四平书斋外。
下车的时候,云笙嗓音平和地对韩平说道:“你不必跟着,就在车上等吧。”
韩平身子一僵,尴尬地坐了回去。
“属下就在外头等着,若有什么事,夫人可随时唤我。”
“嗯。”云笙轻声应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书斋。
她一进门,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过来。“夫人是要买书吗?”
“近来有什么畅销的话本吗?”云笙站定后,神色淡淡地问道。
“夫人请随我来。”小二恭敬地将她迎入内室,指着她面前的那排书架说道,“这上头摆着的都是近来销量好的话本,夫人可以翻翻看。”
他话音落下后,云笙眸光微动,语气疏淡地问道:“还有别的吗?”
对上她探寻的眼神,店小二瞬间会过意来,唇边露出一抹讨好的笑:“的确还有更有趣的,夫人在此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说罢,店小二走入一道暗门,不过片刻就夹着一个牛皮纸包走了出来。
“这里头都是新鲜刊印的话本,绝对能让夫人满意,只是这价钱……”
店小二欲言又止地看着云笙,语气颇为暧昧。
“只要话本好看,价钱不是问题。”云笙神色泰然地直视着他,口气颇为豪迈。
见她如此豪爽,小二的笑容越发明朗:“夫人放心,若是话本不好看,您可随时退回来。”
说着,他将牛皮纸包递给了站在云笙身侧的枇杷。
“这里头一共有五本,价钱比旁的书要贵上几倍。夫人是第一回来,小的就给您打个折,您给四两银子就行了。”
“这么贵?”不等云笙发话,枇杷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夫人,您说是吧?”店小二笑着看向云笙,面上满是讨好。
云笙眸光一阖,低下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他怀里:“不必找了,多的赏你。”
“多谢夫人赏赐。”小二喜笑颜开地接下银子,毕恭毕敬地将她送出了书斋。
见云笙这么快就走了出来,韩平着实有些讶异,可他什么也没问,只恭谨地跳下马车,替她打开了车门。
待她坐定之后,韩平才温声请示:“夫人是要去别处,还是直接回府?”
“去茶楼坐坐吧。”
见她神色冷淡,韩平不敢多言,只得听从她的吩咐,载她去了临近的一处茶楼。
定好雅间后,韩平亲自将她们送入包厢,而后像个门神一样,肃然守在门外。
小二送来热茶和点心后,云笙随意吃了几块,便倚在软榻上惬意地翻看起了新买来的话本。
见枇杷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云笙随手丢了一本给她。
“过不了多久你也该成亲了,先开开眼吧。”
接过书册后,枇杷面上一热,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颤颤地翻开了书页。
书上讲的是一个通房丫鬟的故事。
那丫鬟名叫春兰,三岁死了娘,六岁死了爹,继母为了养活底下的弟弟妹妹,狠心将她卖入了相府。
春兰从小就能吃苦,家里的粗活累活全都会干。进了相府后,一开始在厨房做烧火丫头。
别的丫鬟挤破了脑袋也想往少爷小姐身边调,偏她本分,一直勤勤恳恳地待在厨房。
某日那清冷矜贵的大公子喝醉了酒,厨娘让她去送醒酒汤,结果大公子却认错了人,把她当成房里的丫头,不由分说地将她压在了榻上。
中间那一段详尽的描写枇杷没敢细看,她急促地翻到后头,看见的便是春兰因为怀有身孕而被提拔为通房丫鬟的桥段。
离开厨房后,春兰先是受到别的通房排挤,后来又被主母针对,受了许多罪才艰难地生下腹中的孩儿。
可孩子一落地就被主母抱走了,为了夺回自己的孩儿,她只能想方设法地去讨大公子喜欢。
自此后,春兰摒弃了昔日羞赧的性子,开始大胆地引·诱纠缠。
书房、窗台,山洞、花圃,每一处都有他们欢·好的痕迹。
枇杷哪里看过这样轻浮孟浪的桥段,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她几次想要合上书册,却又好奇故事的结局,便强忍着羞赧,继续往下看。
春兰的模样虽只称得上清秀,可她生了一副玲珑身子,每一回都勾得大公子欲罢不能。
“小蹄子,大爷早晚要死在你身上……”
看到这粗野的词句,枇杷心头一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又往后翻了许多页,可书上仍是在描述春兰和大公子没羞没臊的日常。
她不敢再看下去,遂红着脸合上了书册,尴尬地捧起了茶杯。
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后,她扭头看向了云笙。
只见她双腿交叠地坐在软榻上,专注地翻看着话本,并没有像她一样羞窘难安。
这时,门外响起了韩平的催促。
“夫人,该用午膳了,可要属下去安排?”
“你看着办吧。”云笙懒懒地应着,仍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没过多久,店小二就送来了两份热乎的三鲜面。
云笙随手将书丢在榻上,起身行至桌前,拿起筷子便低头吃起面来。
“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吃面的间隙,枇杷疑惑地问道。
“急什么?书还没看完呢!”云笙不甚在意地答着,像是一点都不想回去。
“可三爷回来若是找不到您怎么办?”看着云笙赌气的态度,枇杷心里充斥着难言的担忧。
“不必管他。”云笙意兴阑珊地撂下筷子,重新坐回了软榻上。
“可是……”枇杷眉心一紧,眼底覆满了忧虑,可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云笙冷淡地打断了。
“你若待腻了就自己去街上逛逛,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说罢,她捡起那本还没看完的书,径自翻看起来。
见她如此执拗,枇杷终究还是妥协了。
光阴似箭,眼看着日头西斜,她再也坐不住了,悄悄地起身走出了雅间。
见她独自走了出来,韩平的眼底裹满了疑惑,就在他准备开口询问时,枇杷却将食指放在唇上,神色拘谨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韩平心头一凛,不安地压低了嗓音。
枇杷眉心一紧,凝重地嘱托道:“你想办法给三爷传个口信,让他来接夫人回去。”
对上她肃然的神色,韩平面色一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消息传到候府时,徐彦正陪在松鹤院里。
老夫人喝了一碗参汤刚刚歇下,韩明就带着消息来到了他跟前。
听闻了云笙的动向后,徐彦眉心一紧,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伸手招来颂莲,简要地交代了她几句后,便转身走出了松鹤院。
可他刚走出候府大门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徐朗父子。
“三弟。”不等徐彦开口,徐朗便颓败地唤了他一声。
徐彦脚步一顿,嗓音疏淡地喊了句“大哥”,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了后头的徐陵身上。
华贵的锦袍上沾满了血和灰尘,看起来分外狼狈,可那双凤眸里仍闪着桀骜不驯的光,甚至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充满了阴寒和仇视。
这是他第一次在徐陵眼里看到这样明晃晃的仇恨。
可他眼下急着去接云笙,并没有心思与徐陵纠缠。
“我还有事要办,改日再来拜会大哥。”
“好,你去忙吧。”为了徐陵的事,老夫人病了两回,每一回都得劳烦徐彦,徐朗心中也颇有些羞惭。
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徐陵却咬牙叫住了他。
“三叔且慢!”
徐彦脚步一顿,却并没回头,只冷冷问道:“何事?”
“我有话要跟你说。”
闻言,徐彦默然转身,眸中布满了森冷的寒意。
“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