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有这种感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九月份开始,夜间与俞叙南同行回家时,路上的垃圾桶总会突然发出剧烈响声,要不就是被没素质的车主开着远光灯晃眼睛。
一两次就算了,她可以当作碰巧。
但每天都发生的“碰巧”未免也太碰巧了些?
今晚和俞叙南道别后,她分明听见绿道里有脚步声,可那里始终没人走出来。
于是她匆匆上楼,想着从楼上看能不能逮到个人。
只是可惜。也许真是她想多了。
她又开始担心自己的疑神疑鬼是不是心理出了问题,毕竟这段时间被各种烦心事压抑着,神经紧张也在所难免。
入不敷出的店铺,每晚买醉的黎纯萱。
桩桩件件,她都解决不了。
虞念拉上帘子,烦躁地吐了口浊气,随后拖着步子恹恹倒在了沙发上。
-
周一,虞念准点到达店铺。
上午清闲地整理了些物件,一直到中午俞叙南过来给小鱼驱虫。
主要是他怕虞念对此生理不适,所以拉着小金毛换了个地方。
虞念蹲在地上帮忙收拾小鱼的东西,起身时瞥了眼门外,隐约看见一个身影。
一晃而过。
她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路人经过。
将东西交给俞叙南,叮嘱他之后再把小鱼送回来。
直到俞叙南离开,她才拿出粘毛器处理地面毛发。
玻璃门把手上的铃铛诡异地响了两次,等她抬头去看时,门外空无一人。
铃铛挂在门内一侧,按理说也不可能是风吹的。
她不禁有些紧张,脑海里冒出些可怕想法。
听说前阵子对面那条街上有家金店就差点被抢了,是个赌徒,穷途末路下出了这离谱的念头,好在当时店里员工多,一群人生生拿叉子把他按在了地上。
她先前还没在意过,想着自己这店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连带着一个多月来的疑神疑鬼,那股心慌直接卡到了嗓子眼。
什么也不敢做了。
她死盯着门,慢慢挪到门口,就在手即将碰上门锁的一刻,外面猛地出现一个人。
速度快到虞念几乎感觉他是跳着出来的。
她呆在原地,被吓得一动不动。
直到对方先一步抬手握住门把,铃铛的撞击声中,她才回神抬眼看去。
可这一眼,比见到那抢劫犯还让她惊慌。
男人一席笔挺的白色西装,头发整齐地打理置后,露出硬朗的轮廓。
薄唇微微勾起,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虞念的心落了地,神色冷漠收回视线,对这新郎官打扮似的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江聿闻瞧见她转身的那一刻,猛然推开玻璃门。
“我见店里冷清进来看看。”
无人理会,她的反应与他预期的大相径庭。
“虞念。”低沉嗓音混杂着沙砾般的粗哑,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不欢迎我吗?”
虞念自然是听见了,毕竟店里又没有其他人。
江聿闻见她不说话,环顾店内,试图找寻话题:“降温了,怎么店里不开暖气?”
“也没瞧着有设备,我给你的钱不够用吗?”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那条狗?”
听到这,虞念才堪堪抬头。
狗在不在,他不是心知肚明吗。
“别装了。”她冷眼一瞥,“你不是看到他出去才进来的?”
被她笃定的语气质问,江聿闻也没了隐藏的心思。趁她愿意开口,索性承认了。
“你和他——进行到哪一步了?”
“和你有关系吗?”
“虞念,我们俩好好谈谈不行吗?”江聿闻几次三番被下面子,有些狼狈,“别这么冲,我对你没有恶意。”
“好啊,江总想聊什么?”虞念手里的画笔往桌上一放,双手抱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聊聊,你最近过得好吗?”
“好,好极了。”她以极快的语速说着,“身体好,心情好,哪哪都好。”
“如果没有你跟踪我的话,情况只会更好。”
江聿闻瞬间哑声。
“怎么,江总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做这种龌龊的事也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虞念目光落在他身上,试图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可他却只是抿着唇,就连心虚都没有一点。
坦荡得让她没了脾气。
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比当事人更窘迫的竟是她这个受害者。要不是他这个时间点出现,要不是他掐着俞叙南离开的时间出现,她是绝对不会把他往那方面想的。
实在与他的形象太违和了。
“江聿闻,你别装死。”
“都猜到了,还让我说什么?”
“你——”
一口气顺不下去,虞念的手掌慢慢攥紧,闭了闭眼睛强压怒火,“趁我还没报警之前,出去。”
“有证据吗?”江聿闻无所谓摊了摊手,“没证据的话还是别浪费公共资源了。”
“你来这就是为了挑衅我?”
“不是我的本意。虞念——”江聿闻突然神情严肃,“我后悔了。”
“后悔说那些话,后悔说别再见面,后悔当初你提分手时我没有拒绝。”
他的声音跟随着他的身影不断靠近,一字一句,清晰地落于她耳内。
“这段时间我总在想,其实我们没必要这么果断的结束,不是吗?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虞念一直蹙着的眉头因为他最后一句话彻底松懈了下来。
好在,江聿闻还是那个江聿闻。
她平静地看他一眼,“成年人之间的感觉,你不会不懂吧?”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重新拿起画笔,顺势指了指门外,语气冷淡:“还是依你之前说的,我们别再见面了。”
“如果你是因为一直在主动,我——”
“我演的。”她顿了顿,“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所有都是我骗你的。”
江聿闻持重的表情渐渐出现裂痕,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她:“从来没有?”
“没有。不管你问多少遍,没有。”
江聿闻暗啐一口,只觉得自己贱到家了。
就因为俞叙南和她走得近了些,就因为害怕他们先一步旧情复燃,他竟然该死的进了这家店。
“好。”
“好。”
“好。”
一连串的“好”,一声比一声重。
江聿闻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忍住没对她发脾气,只是离开时的身影略显狼狈。
玻璃门“砰”地一声合上,系在把手上的铃铛被大力一撞,掉在地上转了两圈。
清脆的“叮当”声戛然而止。
-
江聿闻离开后,虞念原本的画作一笔未动。
从他的突然出现再到他反常的跟踪行为,她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叶慕凝与她讲的那个冷笑话。
所以,她那时候就在提醒她了对吧?
因为身份的原因,她不敢对江聿闻说什么,所以只好每天来店里盯着她。
虞念汗毛直立,只觉得这两人都有点疾病。
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个疑神疑鬼。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赶紧给俞叙南打去电话。
小鱼被他带去驱虫,先前她想着他下班直接回家更方便,就让他今天别拐来店里。
但如今得知真相,她真有点不敢一个人回家。
虽然以江聿闻的性子在她说出那些话后他不可能再来找她,但她这心里总觉得怵得慌。
杂七杂八想了许多,电话终于接通。
好在说明情况后俞叙南答应得很爽快。
虞念松了口气,等他下班过来便直接关了门一同回去。
一路上她都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身后还有人跟着。
总算到了楼下,她和俞叙南道别后迅速往单元楼走去。
“虞念。”
又是那熟悉的声音。
像催命一样。
她头都不敢回,下意识加快步伐。
“虞念。”
“虞念!”
江聿闻从绿道跑出来追了上去。
“小闷。”
几乎是在门即将合上的一瞬间,虞念听见了那个称呼。
她顿在原地,轻轻推开门又走了出去。
“小闷。”江聿闻笑了笑,“我还是想和你——”
“够了!”这个称呼彻底激怒了她,“够了江聿闻!”
“你别这样叫我。”
“好。”江聿闻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怕她不愿意听他说完,他顺着她的话道,“虞念。”
虞念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觉得有必要把两人之间的种种一次性说清。
就这次,说清楚。
空旷的路面上刮来一阵冷风,簌簌的落叶吹了一地。
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认真地看着他,说:“江聿闻,我不喜欢你纠缠不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你。”
“还有,我以为我们之间说得很清楚了,别再见面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慢,铁了心要他记住。
“别觉得不甘心,也别觉得我欠了你的。”她莫名有些哽咽,却还是强压着喉间的酸涩说完,“毕竟,我们之间的事非要论个是非对错那也是你有错在先!”
“是你看不起我爸,是你出言不逊。”
江聿闻愣住,“就因为这种小事?”
这一刻,他发现他从没真正了解过她。
风还有向冷的迹象,越刮越肆虐。
他听见她冷嗤了一声,比这变天的气温还要冻人。
“小事?”
“是,小事。”她胡乱拨弄着作乱的头发,“是我小题大做了,毕竟我们穷人也就这点该死的自尊心还值些钱。”
“虞念。”江聿闻慌了神,“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你心里比我清楚。”
“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是,我是骗了你。但我敢摸着良心说,和你在一起的这半年我算得上是尽心尽力,那五千万本就是我应得的,我拿得起。”
“好,你应得的。”江聿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她竟与那乖顺一点也搭不上边。
谁要是刺了她,她便会千倍万倍的刺回去。
他觉得胸口有点闷,又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手中流逝。
“虞念,我最后问你一遍——”
“那半年你对我的好,有过半分真心吗?”
寂静的空地传来雨点的“嘀嗒”声,一滴一滴,似乎下一秒就会连成片。
江聿闻感觉到手背的湿润,仍旧一瞬不瞬盯着她,等她回答。
雨滴砸落到睫毛上,她迅速眨了几下。
“歉我道了,酒我也喝了,我们俩的事早就一笔勾销。”
江聿闻蓦地卸了力,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好。”他哑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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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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