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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表妹进府

雨过云开,一弯峨眉月在天幕睁开一片极小的天地,浅淡的月光不经意洒进屋内一隅,似羞于被瞧见,又慢吞吞引入云层之后,

支离破碎的光似在两人之间圈了条银河,两厢凝望,跨越千难万险,却无法逾越。

江若汐把搭在胸前的碎发撩到身后,半道折到旁边的梳妆台坐下,慢条斯理地绞干湿发,

一圈圈晕黄的灯芒交织在她身上,宁静而柔和。

钟行简此时不必刻意想,便觉得自己该走过去替妻子绞发。之前欧阳拓提醒他的话,他记在了心里,钟行简本就是极聪明和通透的人,举一反三的道理自然懂,

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对妻子。

可钟行简沉寂了。

走过去,显得自己太急迫。

不动,又好似正像欧阳拓嘲讽的那样,不懂闺房之乐。

五月底的夜,风也慢慢变暖。

江若汐绞发很慢,她就想看看钟行简到底什么反映。

以往这种事夫妻俩十分默契,确切地说,江若汐从没给钟行简尴尬的机会,她心里盼着夫君,早早柔情半推半就凑过去,哪里那么长时间静默无语。

钟行简缓缓起身。

他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先去净身。”

这话已经是命令了,这是不给江若汐拒绝的余地。

有些事是避不开的。

可她不想。

帕子放在梳妆台上,站在他身后,她看着挺拔俊逸的夫君,这个她曾经追寻许久的背影,宫灯在他周围镀了层送远的光,

她轻声唤了声,“世子爷。”

钟行简回身望过来。

妻子中衣外只穿一件粉白长衫,娉婷袅娜,晕黄的灯芒打在她侧颜,好似记忆中一道剪影,

眉宇间挂着浅淡的温婉情谊。

钟行简嗓音入夜风轻缓,“怎么了?”

江若汐想起上一世急迫地想要儿子,催他同房,他漫不经心打发她,定了每月初一十五两日来屋里的规矩,并且给了她反驳不了的理由,

事后,她多少有些失落。

前世的那幕和眼前的男人重叠,江若汐生出以牙还牙的念头,

“世子爷,我知道您公务繁忙,不能时时抽出时间到我房里。”

“我们心里再急,也不能误了你朝堂之事。”

钟行简再木,也知道妻子又有推脱之意,

“你的意思是?不想同房?”

江若汐轻轻摇头,“并非如此,但总要找个两厢得宜的法子。”

钟行简眉梢轻挑,幽深的眸眼闪过精锐亮芒,尝试道,“每月初一十五如何?”

深深看向她的眼底,杏眼莹莹泛着点点灯光,一抹促狭隐藏在眼底转眼不见,

与往日记忆中的她、这些时日的她都不同。

“世子爷,我询问过太医,如若想尽快要子嗣,不能随便个日子同房,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特定的日子。”

字里行间有分辨不出的拒绝,却又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甚至好似都说到他的心坎上,定好了规矩,他也不用不请自来,被婉拒门外。

再过两日便是初一。

想得倒挺好。

江若汐婉言一笑,“等我的日子到了,我便命人送到前院一碗红豆粥。”

又一次推拒。

钟行简的心情罕见地一阵孤寒。

江若汐见他好久没说话,歪歪头轻声问,“怎么样,世子爷?”

他好像不该迟疑,应爽快答应。

妻子把他说的话噎回来,却比他选的日子更有理有据。

钟行简眉心舒展,颔首,“好。”尾音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离索。

视线一点点从妻子身上抽离,转身离开静尘院。

江若汐倚在隔扇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不管有什么情愫变化,她都无暇深究,

毕竟,等表妹投奔而来,等他又得了什么缘由,总会再变。

初一十五,他想什么时候,就要什么时候吗?

得看她何时有意,再招他来!

*

也就过了一日,表妹叶婉清到府。

以前江若汐掌中馈,进府之事全由她操持,今日倒是刘玉迎她进门,江若汐提前半盏茶功夫到安乐堂等人,

大房二房三房到女眷皆至。

“大奶奶,人到了。”

刘玉清亮到一嗓子未落,人已挑帘踏进屋来,后面牵着一双纤弱玉手,

范氏在叶婉清上下打量一番,起先眉目柔和,但见她身后跟进一个三四岁的小儿,瞬时一冷。

范氏的神色变化全在刘玉眼中,招呼丫鬟拿蒲团让叶婉清行礼之时,走到范氏身侧,低语,

“母亲,叶婉清是国公爷表妹家的孙辈,因着夫君意外身亡,婆母离世,才投奔而来。她这门亲事还是当年大爷牵的线。”

“嗯。”范氏沉声应着,缓缓想起些往事,命人扶起叶婉清,姿态自是摆得高高的,

“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

刘玉得了话,拉过叶婉清,亲昵地套近乎,“现在是我掌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我说。”

叶婉清眼睫微闪,含着一丝复杂,低眉顺目福身道,“世子夫人安。”

闻言,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向江若汐,倒是她本人,神色如常,刚用了口钟珞儿新做的果子,正怡然品茶。

刘玉一惊,哈哈笑颜回话,“我可当不起,我是二爷夫人。”又把心念念为之骄傲之事重复一遍,

“如今是我掌家。”

叶婉清这才弯起笑意,“向二嫂嫂告罪,是我莽撞了。”

“不打紧不打紧。叶表妹不知也正常,我刚接过来不到一月,账目、各屋细目却全不在话下,你有什么物件、下人用着不顺手,都可来找我。”

“是呀,表姐,二嫂可牢靠得很。”钟倩儿从末坐起身,珠翠轻摇,挽起叶婉清的臂窝,甚是亲密,

“改日,让二嫂也给你打一副和我一般的珠翠头面。”

菊香看一眼,便知这副头面不便宜,少说一块金饼。

钟府进项虽多,奈何人多,也经不住这样花销。

可刘玉一口应下,“素来听说二妹妹和叶表妹亲厚,头面自然也会是最好的。”

“别光顾着说话了,来来来,我引表妹认识,这是大嫂,也就是世子夫人,江氏。”刘玉率先将叶婉清引到她面前,

江若汐双手交于膝上,眸色微抬,就这么看向她,倒看不出什么情绪。

叶婉清站在她面前,不知怎的,就这么在她淡然脱俗的目光中矮了一截,

双手掐着帕子,不进不退,半响,推了儿子一把,“端木,快给世子夫人磕头。”

李端木一听,扑通跪下,稚嫩的声音高声道,“端木见过世子夫人,请世子夫人收留我和母亲。”

那么小的孩童,说出这番一板一眼的话,倒有些让人多想几分了。

刘玉也发觉话中隐忧,撇撇嘴,“小孩子的话,就是爽直,大奶奶都发话让你和母亲住下,大夫人当然也同意了。快起来。”

李端木没得母亲允许,刘玉怎么拉,他都径直跪着不动。

江若汐心中冷笑,面上不显,端坐如钟地俯视他,半刻,红唇轻启,

“赏。”

菊香塞给他一包金豆子。

足足的上位者姿态。

她是世子夫人,论爵位,这屋里,她最大,受得了任何跪拜。

叶婉清当场似被压了一个下马威,且以为能用儿子扳回一局,

没想到江若汐仍稳坐如山,分毫未动。

叶婉清只得拉拉儿子让他起身,自己则工谨地行了万福礼,

“多谢姐姐赏赐。”

江若汐眸光微转,射过去的目光过分清冷矜贵,虽是坐姿,却为居高临下的俯视,

“姐姐二字当不了,像她们唤我大嫂便是。”

热络的屋内冷了场。

好一会,刘玉才反应过来,“表妹叫声嫂子应该。不过,说我来,我瞧叶表妹的儿子虽小,这眉宇间,倒颇有几分像世子,如果大嫂过继为子……叶表妹这一声姐姐,就顺理成章了。”

又说到这句话。

想让江若汐成人之美,她倒不想有这个雅量。

江若汐闻言理理手帕,不动声色道,“像吗?我打眼一看,倒看着眸眼里和二爷更像。”

众人下意识仔细端详起李端木,因他生得有些文弱,与钟行简这般练过武的相比,眉宇间少了份坚毅与英气,

“辈分为‘端’,你收了他,连名字都不用改。”江若汐把刀子扔回去,插到刘玉胸口。

有人开始附和,“确实更像二爷多一些。”

“是呀是呀!”世子与二爷相比,更多人不想得罪谁,显而易见。

周遭沸沸扬扬,刘玉闷得脸颊成了青紫。

直到范氏喝了声,“够了,今日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各屋不欢而散。

范氏显然对叶婉清进府后闹出的一份小插曲很是不喜。

散席后,叶婉清被钟倩儿缠住,可她的视线一刻不落地印在江若汐身上,江若汐目不斜视,从她们面前路过,一个冷眼都没给她,径直回到院中,

荷翠敬上茶,捏起圆扇替她扇风,“夫人,这个叶婉清表夫人,分明是故意想冲撞您。咱们先前都没见过她,她这是干嘛?”

江若汐抿口茶,冷笑,“与人争者,不过名利。”

名分、钱财。

瞧,钟行简的把柄来了。

江若汐只需要静静等着叶婉清将这份把柄坐实,江若汐就有充足的理由和离,

顺理成章。

天时将至,如今她需要着手准备好地利了。

江若汐让菊香进屋,凝眉问道,“世子的私库交由你打理,如今可得心应手?”

菊香以为夫人查账,一五一十回道,“先前赵管家管理得当,账目清晰,庄子我去看过,都是良田,进项稳定。再者世子和您几乎不动,对完账后,也没什么再可打理的,所以,还算妥当。”

条理清楚,一板一眼。

“甚好。”江若汐颔首肯定,后话锋一转,“如果再多给你些田产,可还有余力打理?”

“夫人还有什么田产吗?”荷翠忍不住率先发问。

江若汐转头看她,“还有你,常跟我管家,再给你四五十人可管得了?”

“夫人,您这样到底何意呀?”菊香心思缜密,方才仔细察言,倒生出几分忧虑。

江若汐早已想好得当的说辞,“昌乐公主替咱们卖了许多金饼,放在那里无用,花一点少一点。菊香先前核算过绣坊、茶楼流水账目,亏损的每日损耗。一年四五块金饼绰绰有余。”

这都算上她从上世积攒的经营之道。

“剩下那么多,我想买块大的宅院,提前置办些田产,从商虽然挣银钱快,毕竟辖制太多,无根无源。譬如天灾,虽有银钱,折算成裹腹之物时,便会大打折扣,更别提各类赋税。”

“我朝提倡减免田赋,国库却充盈,缘何?”

“商户。”菊香最明白其中道理,却被荷翠抢了先。

江若汐微微颔首,继续道,“商户缴纳赋税极多。所以,我们也需要田庄、院落傍身。”

这些,她管理了那么多年,打理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说到这,荷翠不懂了,“夫人如今身在国公府,世子的私库都攥在咱们手里,夫人哪里缺东西傍身?”

“世事无常?你可知以后会如何?”江若汐笑得淡雅,“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不为我们,也要为馨姐儿,若清、思齐和娘亲。”

江若清和江思齐,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

父亲去世得早,妹没出嫁,弟未娶妻,凭父亲留下的那些,上世他们过得很拮据。

菊香最先明了,“夫人思虑周密,我愿意为夫人打理田产、账目。”

荷翠还要说什么,江若汐拉过她,“还有呀,我还得攒些财物,给你们两人添上厚厚的嫁妆。”

“夫人~”两人异口同声,百转千肠,其中的滋味,有羞有恼,还有什么,江若汐一时分辨不出。

倒是她们三人立即从西角门出了府,径直走去昌乐公主府上。

这个时辰,她现在正听学,江若汐不请自来,自是没让人禀报,在会客厅枯等半个时辰,

纵是枯等,在这里,她心中也踏实清净。

等昌乐公主下学,两人相见,江若汐也没拐弯抹角,直道,

“公主,我想在家取些金饼。”

“做什么?”昌乐公主心中几分好奇,随口问。

“买田、置宅院。”江若汐从没想过瞒她。

昌乐公主不疑有他,仍在打趣,“怎么?终于想明白搬出国公府,同我一起逍遥自在了?”

同时,已命人娶金饼。

江若汐闻言,认真回道,“现下,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好呀!我这就告假,同你一齐去。”

江若汐按不住她,早让她跑了。

速度倒快,于金饼一起进屋,昌乐公主换了个行头,指着金饼,“装车。”

拉起江若汐,“欧阳拓允了假,咱们走。”

风一样率直、抓不住的女子。

江若汐索性就这么任由她牵着,大大小小院落一间间看过来,江若汐问得看得仔细,昌乐公主则是闲散转转,

昌乐公主发觉事情远没她想的那么简单,想了许久,才找到个旁敲侧击的法子,

她趁江若汐带菊香看宅算开销之时,将荷翠独自叫到身前,“府上最近还安稳?”

“挺安稳的。”荷翠同样纳罕,“公主何出此言?”

“我就随便问问。”昌乐努努嘴,“你主子今日心情不错?”

荷翠同看向江若汐,叹叹气,“奴婢也纳闷,今日府上来了个世子爷姑奶奶家的表妹,一进府就好似冲着夫人来的,好一顿暗箭伤人。奴婢不忿,想替主子出头,可夫人却不知怎么的不仅不恼,还来了这份雅兴。”

“表妹?”昌乐咀嚼着俩字,半响,方恍然大悟,“表妹!”

难不成是她那日和她说的梦!

成了真?!

接下来,昌乐公主一直小心翼翼观察江若汐神色,的确不像生气,反倒颇有兴致。

她们将马车停在一处叫“麒麟居”的宅子院外时,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试探。

昌乐倚在门框上朝里探身,全然没注意到此刻,许立正陪钟行简赴宴路过,嗓音若隐若现,

“若汐,你不会真的想搬出来吧?”

江若汐送走宅院原主,站在门内环顾整个宅院,四进四出到院子,仿江南园林所建,河道是现成的,院子后有个偌大的花园,虽然荒废了,好在宽敞。

甚合她的心意,望之心旷神怡,

“有何不可?”

“难不成那个表妹,是真的?”

见江若汐默生不语,昌乐公主登时火冒三丈,“我现在就去砍了他,为你出气,省得他日后祸害你。”

江若汐赶紧拉住她,身体别带得一个踉跄,嗓音没控制得传来,

“无妨。大不了在那之前,我同世子和离。”

两人挽手踏出门槛,正欲上马车,目光不期而遇撞进不远处钟行简漆黑不见底的眸眼里,

两厢,便僵在了那里,

不知方才那话他听到没有?!

完结姊妹篇《夫君接回绿茶青梅后》《扒出王爷有白月光后》

***

下本开《不做……掌心娇》文案:

陶夭夭家道中落,大婚那日,被前夫燕叔克一顶花轿送去县丞府上当十八房小妾,他实则早已攀上了御史台家小姐。

陶夭夭当晚死于一片灭门惨案之中。

*

重生后,她逃出县丞的大红喜房,刚巧碰见燕绥带兵提刀闯进府门,将县丞上下七十三口尽数诛杀。

为了活命,陶夭夭爬到燕绥脚下,蹭在他怀中,

“奴家出身良家,被夫君拐卖到这恶霸县丞府里,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眼中含泪,娇艳欲滴,“有幸壮士相救,愿穿这一身嫁衣嫁与壮士。”

那一夜,暗月如钩,魂迷春梦。

回府时,燕绥身边多了位腿软声绵的小娇娘。

*

自那日起,夙兴夜寐的首辅大人早睡晚起,嘴角时常勾着摄人的笑意。

陶夭夭生日那天,燕绥邀她共赏明月。

美酒当前,无舞相伴,舞池中央,只有县丞绑在柱子上。

她明明记得那日县丞被一刀刺入胸脯,倒地身亡。

身旁燕绥冷森森的声音回答了她,

“我救活他,只为圆你千刀万剐的心愿。这个生辰礼物你可喜欢?”

看着燕绥夹着薄如蝉翼的肉片送进嘴里,端起琉璃盏里似血鲜红的酒,邪魅狂狷地看向自己,瑟瑟不已。

她想千刀万剐的人是她的前夫。

*

终于,陶夭夭逃了。

为了复仇,她摇身一变成了兵部尚书府的庶女,得偿所愿勾搭上前夫的二叔燕逸之。

*

大婚那日,陶夭夭又见到了燕绥。

燕绥越过她敬的茶,看向再穿嫁衣的陶夭夭,刀削斧刻的脸上噙着嗜血的笑,

“你说,你一身嫁衣要嫁与谁?”

PS:男主……随便吧,爱谁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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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表妹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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