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的内室内。
床榻之上,靳星渊穿上了一身绯色金线蟒纹的飞鱼服,他坐起身,板正了身体,脸上方才的红潮也褪去,看起来眉目冷峻,只是胸口半敞,颈侧脸上还烙有几枚深深浅浅的吻痕,看起来香艳无比。
靳星渊的身后,温明月躺在软榻上,红色的锦被裹紧了身体,雪白的肩却是从厚厚的被子里露出些许,肩头颈侧的冷白的肤上都是面前坐着的男人方才用一双大手掐弄出的浅浅红痕。
她方才同男人贪欢一场,眼角眉梢都含着媚意,红唇上的胭脂花了显得靡丽,一双湿漉含水的剪水瞳眸底却是深不见底的悲哀。
“好表妹,你的事,我定会一管到底。”
大约是刚得了些乐趣,靳星渊的眉眼间常带的冷戾暴酷少了些许,眉宇舒展,他伸手,根根手指骨节分明的大手伸手揉了揉床上人的如瀑鬓发,他指尖勾起一缕长长墨发,边把玩边道。
“表妹,你暂且安心待在这芙蓉楼中,除了我没人敢来点你伺候,等过一段时间,我会派手下来芙蓉楼纵一场火,为你安排一场假死脱身的计策,只是你今后要改名换籍,当阿兄的外室,一辈子见不得光,你可愿意?”
外室?
如果是在昨昔,温氏一族的大厦未曾倾倒,温明月还是上京第一美人兼名门贵女的时候,靳星渊哪怕是贵为锦衣卫指挥使,位极人臣,一人之下,可他若是敢当着她的面说,要她当他的外室,她定会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可今昔,听到外室这个词的时候,她是心怀感激的。
她如今沦为芙蓉楼的官妓,这般落魄的下场,从前争抢着到镇远侯府上门提亲的上京才俊们,如今都要么对她避之不及,好似看见蛇蝎猛兽一般,要么就是想来芙蓉楼一亲芳泽,将她当作一个真正的妓.女作践凌.辱。
阿兄愿意蹚这趟浑水,愿意来帮她,她便该知足。
至于当他的外室,以她如今贱籍官妓的身份,倒是她高攀了他。
“妾身愿意的。”
温明月娇滴滴的软嗓道,抬头直视靳星渊的那剪水双瞳,水润眸光中夹带着些欣喜与感激。
“你愿意便好。”
看着心上人对于将来当他外室一事并无过多反抗的情绪,靳星渊心中放心不少,本来,他的问话就不是在给温明月选择,选择是改名换籍当他的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外室,抑或是在芙蓉楼这烟花柳巷之地蹉跎一辈子。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只有第一个选择。
“乖乖地待在芙蓉楼,我会同芙蓉楼的张掌事说,今后你除了阿兄,不必接任何客。”
靳星渊松开缠绕住心上人一缕黑长青丝的冷玉般的手指,他穿好自己半敞着的一身飞鱼服,看起来威风凛凛,高贵矜冷。
“我暂且有事要忙,三皇子谋逆案还有一些残党余孽在逃中,等案子完全结束,风头过去一阵,我便帮你假死脱身,替你重新安排一个假身份。”
靳星渊穿戴整齐后,他坐起身,欲走,又好似想起来了什么,绯色的颀长背影转过身,侧目睇向床上人,如刀锋般的薄唇翕动,道:
“记得服下一碗避子汤,虽然阿兄也很想同表妹你有个孩子,可在这个诸事风云未定的节骨眼,你可千万不能怀孕。”
温明月听了一脸迷惑,她毕竟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方才才初尝人事,须臾才反应过来面前男人的意思,避子汤,顾名思义,是防止房事过后怀孕的一种汤药吧。
“哦,妾身晓得了。”
温明月温顺地点了点头,可又念及刚才男人说的“三皇子谋逆案”“残党余孽”等关键词,她心头一紧,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温明寒,曾经的镇远公,常年奔赴边疆苦寒之地,戎马一生保家卫国,最后落得一个叛国罪的下场被枭首,是不是也是他口中的孽呢?
好似会读心术一般,靳星渊看着温明月一脸落寞的郁闷表情,他开口多道:“表妹,你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他不过是在最后做错了选择。”
“皇权,是容不得任何人反抗的,天下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龙椅上端坐着的那位圣人,整个羲国,无论是谁,胆敢同圣人作对,那便是僭越,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哪怕三皇子袁屹海再怎么性情风光霁月,举世无双,在政治上的才能政见远超过太子,在帝王该有的权谋心术方面更是无能平庸又软弱的太子比不上的,可圣人不喜欢他。
他的母亲是个低贱的婢女,且不受圣人半点喜爱。
恨屋及乌,他也不受圣人期待,他从小到大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试图让自己变得优秀,父皇的眼中也只有他一心爱着的张皇后,以及爱屋及乌的太子袁裴山。
他从未感受过自己高坐龙椅的父亲对他的半分宠爱。
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十分端方雅正的君子,厌恶朝堂争斗,更想诗酒人生,当个文人骚客,他十分的守序古板,内心被程朱理学所束缚,遵守三纲五常,君父至上的思想,并不太想要同太子一争高下,也不曾觊觎圣人坐着的那把除他以外无人能坐的椅子。
可他就是不甘心。
仅仅是因为出身,圣人便在心中给他判了死刑,当他从不存在,在这座四四方方的九重宫阙中,红墙黄瓦之内,他像个透明人一般,无人在意。
一颗玲珑赤子之心无人看见,这个原本鲜红滚烫的心脏逐渐变质,变得漆黑冷硬,他韬光养晦,隐忍筹谋多年,暗自结党营私,最终发动了一场对君父的反叛。
成王败寇,失败的后果便是死亡,并且史官在羲国的史书上涂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三皇子袁屹海再也不是那个谪仙般的人儿,天潢贵胄,贵不可攀,而是厚重史书上的一页一翻而过的污点,一个无人在意的罪人。
镇远侯温明寒为羲国鞠躬尽瘁,戎马一生,屡立奇功,是令周边邻国四海都畏惧忌惮的,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可最后一念之差,成了三皇子袁屹海的幕僚,同流合污,伙同叛上,也成了史书角落的一个名字,一带而过。
—
靳星渊从小也是苦过来的,因此他对于三皇子袁屹海的谋反行为虽然不赞同,在三皇子试图拉拢他的时候他也果断拒绝,可他对他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至于温明寒,靳星渊小时候是对他这位长辈有过一些孺慕之情的,畏他敬他,拿他当自己的第二个父亲看待,可后来,这位长辈不曾管教过他,不曾提携过他,视他为空气。
反倒是提携他,欣赏他的,是坐在龙椅上,如今已经年过六十,年迈昏聩,时而痴癫的圣人。
—
朝堂上的事情,靳星渊不愿意同温明月多言,他那一向不谙世事,矜贵娇憨,眼高于顶的表妹,只需要乖乖地站在他的身后,在他这只猛兽的利爪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度过今后余生。
“斯人已逝,你要好好活下去。”
靳星渊垂眼看着面前的温明月,他笃定道,这话既像是在安慰面前的小姑娘,又像是在安慰曾经的十二岁的幼小无力的自己。
“阿兄走了,锦衣卫的事务冗杂,最近也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忙,等阿兄寻了空便来这芙蓉楼看你,阿兄不来的时候,你可不要太想阿兄哦。”
靳星渊从些许怜人又自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语调轻浮道,语气轻浮浪荡,话语中无情又带着情深意笃。
靳星渊说罢,便转身欲走,这回他是真的要离开了,可他才迈开半步,身后的温明月却是从身后用双手雪白柔荑轻揽住了他的腰肢,她嘤咛道:“阿兄,可不许食言。”
感受到了轻揽在他腰间的一双素手微微地发着颤,靳星渊心中明白,表妹她是在害怕,害怕他言而无信,拔吊无情,亦害怕她待在这芙蓉楼的日日夜夜,寸阴尺璧。
“阿兄定不会食言,会尽快将你从这芙蓉楼弄出去的,安分待在这里,按时吃饭睡觉,不要胡思乱想,忧多则伤身,听话。”
靳星渊说罢,他安抚一般的低眉敛眼,低头在温明月的红唇软瓣上轻轻地啄了一口,浅尝辄止。
“嗯,妾身听话。”温明月舔了舔被吻啄过的唇角,她心中仍旧是忧思难解,却是乖乖地点点头,红唇翕动道。
—
自从靳星渊来过芙蓉楼一遭,芙蓉楼的张掌事对温明月的态度软和了不少。
心道这小姑娘虽然家门不幸,沦为官妓,可碰上的男人却是极好的,真是个有福气的,只是不知道这福气能够持续多长时间,或许指挥使大人只是想同她玩玩呢?
芙蓉楼是整个上京最有名的一处销金窟,这里的官妓可是身价不低,要想包下一名官妓一夜,一尝芳泽,至少得花费上黄金十两,如果是包下一个月的时间,那可得黄金三百两。
靳星渊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不仅仅是天子近臣,位高权重,更是财大气粗,富贵泼天,他一出手就是千两黄金扔在了芙蓉楼这座销金窟中,好似水融化在了山河湖泊中,听不见一丁点儿的伶仃声响。
在靳星渊的授意下,张管事更是听令地安排了两名得力婢女贴身伺候温明月。
要知晓,两名婢女侍奉,这可是芙蓉楼的花魁魁首才能够有的待遇啊,寻常花魁至多能有一名婢女,普通官妓更是只能事事亲力亲为,无福假手于人。
靳星渊做了以上种种事无巨细的安排,却仍旧是觉得不够,更是不放心地将自己府中的得力婢女红梅给安排到了芙蓉楼,放在了表妹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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