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的视角
秋意渐长,皇宫逐渐萧瑟下来,花园的花儿逐渐被秋霜打得垂下头颅,只有温室仍然欣欣向荣。
当第一片雪花落在窗台时,罗鸢惊讶不已:“哥哥,京城下雪可比南境早多了。”
“也冷多了,”我催促仆人,“多往壁炉里加炭火。”
“不知道平民百姓怎么过冬的,”罗鸢忧心忡忡,“他们也像我们一样有那么多炭火吗?”
我想了想,起身:“我们何不施粥发炭呢?能赢得后方爱戴,也算是为父亲的前线减少压力,不是吗?”
“好主意!”
寒风呼呼地挂在脸上,有些疼。这才只是初冬时节。
可是,居然仍有孩子穿着单薄衣衫,光脚在脏兮兮的街道边奔。
“请你留步,孩子。”我叫住其中一个。
“有什么吩咐,大人?”
我命仆人递给他几枚铜币,问:“你们是要去哪呢?”
“教会正在施粥呢,去晚了就没了。”
“欸?”我好奇道,“你能领着我们去吗?”
“大人,你要和我们抢饭吃吗?”孩子愁苦道。
“不,”我莫名心虚,命仆人再给铜币,脸红道,“我……我就是想去看一看,了解民意。”
“好吧。”
一路上,我心绪不宁,想着孩子的质问“你要和我们抢饭吃吗”。
楼上倒在街角的污秽凝固起来,但时不时有新鲜的泼在上面。
“妹妹,这儿太脏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都有些受不住。
罗鸢掏出手帕,捂住鼻子:“没事。我还能忍受。”
转过街角,忽然热闹起来。衣衫褴褛的居民高举着碗,挤在一堆。
我从没见过这么密集的人群,唯一可堪比的,是倒入桶里的沙丁鱼。
“殿下,请看好贵重物品。”仆人提醒我们。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嫁到。”
侍卫硬生生在人群中劈出一条道路,以供我们前进。居民冷冰冰地盯着我们,和那天迎接我们入城的人截然不同,他们既畏惧又怨恨,褶皱落满了冰霜,嘴角耷拉,仿佛一辈子都没有微笑过。
我清了清嗓子:“谁是这儿的负责人?”
“是我。”一位老教士应声而出,佝偻着身子,仰望我。
“你是?”
“我是教堂派来施粥的,”老修士顿了顿,补充道,“回太子殿下。”
“哦……”我想了想,“是谢家嘱咐你们这样做的吗?”
“几百年来,我们都是这样,在谢家的领导下,支撑各处的贫民度过寒冬。”
我指了指马车拉来的炭:“这些是罗家支援你们的。冬天寒冷,烧些炭也能暖一暖。”
“谢太子殿下,”老修士盯着我,“但是很多人家,连壁炉都没有。”
在视线外,白雪静谧地落下,可你一旦望向窗外,就会惊讶地发现,世界已是一片雪白,树木已被变为玻璃柱,大地如被披上厚厚的地毯。寒风卷起白雪,如雾霾。
我读信,妹妹和姑母坐在窗边做刺绣。
“我真希望现在在南境,想回家了。”罗鸢早戴上厚厚的手套,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就像没有储存脂肪过冬的小熊一般。
“我们不能回家。”
“我想父亲了,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怎么样了。”
我沉默不语。
“怎么了?”罗鸢问。
我将信掷到针线篮中:“你们看吧,我军不顺。”
罗鸢惊诧:“可是……我们不是已经赢过一次了吗?”
“皇帝陛下早些年也是军事奇才,”我冷冷地瞥了姑母一眼,“但别担心,父皇肯定能一鼓作气击败他,只要没有内鬼。”
姑母坐立不安,维护道:“姝儿是皇帝的女儿,肯定会为他打算。她是孝顺。”
大雪无声地落下。
罗柏的视角
我接过一片雪花,走向皇帝陛下的营帐。
“想家了吗?”谢郑问。
“嗯……在想某个人。”
“心爱的姑娘?”
“不是,是我的弟弟。他从小就怕冷。”
“罗兰先生?”
“嗯。”
“你……和罗兰先生关系很好吗?”
我自嘲一笑,心想:“小时候感情挺好,但是他现在应该挺讨厌我的。我写的信他都没回。呵呵,可能全被扔进壁炉里当炭烧了吧?”
但我冷漠以对谢郑:“我和罗兰的关系怎么样,不是你能打听的事。”
谢奕歉意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嗯。”
谢郑盯着鼻尖冒出的热气,缓缓道:“我挺想成为罗兰先生的朋友,他很俊美。我很喜欢美丽的东西,当然,罗鸢小姐也很柔美,但是和罗兰先生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我皱眉,盯着谢奕。
谢郑红了脸:“我……我也不知道,感觉很不一样。”
我瞥了眼谢奕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
“罗柏大人,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更多有关罗兰先生的事情,我将不胜感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冷冷道,“他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与任何人分享。”
“我……”
传令官通报,我走进营帐。
皇帝陛下正在接待前来支持他的各国使者,他笑着对我道:“罗柏,公爵的养子,对吧?”
“是的,陛下。”我低眉。
皇帝似乎对我的恭顺很满意,问:“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是公爵麾下的一位贫穷骑士,姓贾。”
“我听闻,公爵偏爱你,胜过罗兰,”皇帝食指敲了敲桌面,“为什么呢?莫非你是他的私生子?”
我遏制住怒气,缓缓道:“我不知道,陛下。也许只是一种‘仁爱’?就像您热爱所有子民那样。”
“呵呵,”皇帝笑了一阵,“看来我也应该将你置于姝儿之前了。”
我不做声。
“你是不是对南境很了解?”
“是的,陛下。”
皇帝颔首,盯着我的眼睛:“你是否愿意为我效忠?”
我攥拳。
“你是否愿意,为我效忠,帮我夺回皇位,”皇帝有些不耐烦,“事成之后,我会将南境守护、奔流城公爵的爵位授予你。”
“如果我拒绝呢?”
皇帝浅笑:“别担心,我不会杀你,我还要留着你当人质呢。不过嘛……我也要给罗宿一些警告。第一周,我会砍掉你的右脚打包送给他,第二周当然是左脚……如果还不投降,那就一周一手,然后就是肾脏、肝……”
我打了个寒颤。
“告诉我,你的选择。”
我别无选择,单膝下跪:“愿为陛下你效劳。”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受不了了。
当晚,我打算趁着夜色逃走。
皇帝大摆筵席,篝火冲天。人人都能分一杯酒。美酒下肚,人就微醺。谢奕更凭借巧舌如簧和幽默风趣,得皇帝宠爱。
我披着斗篷,孤身骑马奔入漆黑的树林。流星在树丛间为我引路。
我能听见它的翅膀扫过树叶,扑腾出风声。
“我要回到父亲的身边去,与他并肩作战,”我忐忑不安又激动不已,“我会成为父亲的左右手,就像从前那样。”
“还有罗兰,也许他会认可我。”
忽然,流星尖锐的鸣叫提醒我有人埋伏。
我当即给火枪上膛,指着不知名的黑暗。
“罗柏,是我。”将军走出来。
“你是来捉我回去的吗?”我以火枪指着他模糊的脑袋,冷冷道。
“我的确是来带你回去,但不是‘捉’,”将军道,“我没有带任何武器。”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头。”我仍然没有放下枪。
将军道:“罗宿注定会输。他只有整个南境,皇帝却有多国的联军。你没必要将自己绑在一条注定会沉没的船上。”
“那我更要回到父亲的身边。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陷入绝境。”
“就算你回去,单枪匹马,改变不了结局。”
“所以我就要效忠他的敌人?父亲大人于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见利忘义?”我怒不可遏。
“难道你觉得,公爵会希望你一事无成,甚至被牵连,受死吗?”
“我不怕死。”我脱口而出。
“难道公爵希望你死吗?他只会愧疚、自责、痛苦到无以复加。想一想他是多么疼爱你。想一想,一但你受到牵连,对他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我陷入沉思。我自记事起,就在父亲身边长大。父亲很疼爱我,为我请最好的家教老师,为我购买最温顺的小马驹,为我订制最华美的服饰……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是罗兰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我不会背叛他。”
“你留在这儿,不仅不是背叛公爵,反而是为他考量。”
“怎么说?”我放下枪。
“公爵战败已成定局,当务之急,是怎样将损失减少到最小。今天,皇帝已经许诺你公爵爵位了,对吧?”
“他可能言而无信。”
“不,皇帝陛下一诺千金,在军事上他更不会马虎。胜利之后,他绝对会封赏你。”
“难道我要吃父亲的人血馒头吗?我留在这儿,也只会成为父亲的掣肘。”
“你留在皇帝身边,胜利后获封,还能撑起罗家摇摇欲坠的门楣。若奔流城公爵的爵位落在别人手里,罗家该怎么办?罗兰和罗鸢该怎么办?”
“罗兰……”
“叛贼之子,若无庇护,必死无疑。若你为公爵,还能为他求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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