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下就是十七年，在这年夏天才终于逢了夏至。】
［十七岁的年纪，是无穷的野心与梦想，是花开盛夏，雨落石阶，心动与远方。
这个高三有传说中的热烈，却没有半分平静，风雨交加，也热烈灿烂。］
某不知名街道。
“叔叔，您这儿卖笔吗？”宋知矜拖着行李箱停在街角一家不大的商铺前。
守在玻璃柜面后的人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有，要什么？”
“黑色中性笔和2B铅笔。”
“外地人啊？”老板一边转身去拿一边随口问起。
宋知矜接过：“嗯。”
或许是好久没见到人，老板笑得热情，配合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聊起：“我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
“高几的？这么早就开学了。”
“高三的，提前来。”宋知矜接过笔随口道。
“考试哇？不要橡皮？”
宋知矜压下已经到嘴边的“不用”，转口说：“要的，麻烦再给我多拿几支笔，还有尺子，圆规也要。”
宋知矜付了钱转身离开这个破旧的，冷清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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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钟的太阳穿过厚重的行道树落下，宋知矜跟着导航又绕了半个小时。
明明目的地就近在百米内，但就是找不到。
七弯八绕下终于停在了一堵围墙下。地图上的目的地与这里直线距离不足两百米。
宋知矜重重叹了口气，手机揣进裤兜里，单手提起行李箱放在墙头。
利落地翻了进去。
而此时离高三年级的开学考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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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八月，六点半的学校已经沐浴在朝晖之下。
柔和的阳光顺着锐利的建筑线条落在翻新的操场上，直直投下人和楼的影子，明暗交织。
祁归忱踩着影子的边缘线，清瘦的身形一半落在阴影里，一半沐浴着晨光，温和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落在沾有半点晨露的绿茵操场上。
人和楼五楼楼道口，正对着新拉的光荣榜，大红大金的配色，格外显眼，只要一上楼就能看见。
高三的老师总是效率惊人，昨天刚结束两天的开学摸底考，连夜就拉出了光荣榜。
这一届的年级主任格外与众不同，他制作的光荣榜在全校一众光荣榜中脱颖而出。
在密密麻麻的表彰名字右侧，被单留出三分之一的面积，贴的正是物理类、历史类状元和各单科状元的红底大头照。
祁归忱看着眼前的照片，神色不明。
从取水间映射过来的光模糊了他的神情，让人看不清。
祁归忱扫了一眼最顶上物理类第一的照片，神情诧异，眸色微暗。
不认识。
他跳过名字盯着照片下面的分数，微微抿唇，“693，”比他高6分。
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数学单科状元150那行时，手里的豆浆撒出来落到了白色的校服短袖上，祁归忱却没有心思注意。
他看着物理化学地理的单科状元，睫毛轻颤。
往常贴一个人照片的地方此时被挤挤凑凑贴了两张照片，红底的两张照片被硬生生拼成了两张照片，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左边照片里的人神色淡淡，浅色的瞳仁被闪光灯覆上一层光，变得透亮。
另一张照片里的男生头发微微卷起，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让整个人都多了一些张扬。黑色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镜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疏冷感隔着镜头都能感觉出来。
像是反应过来，祁归忱拿出纸巾擦了两下校服。
推开教室门，准备开灯的手一顿，‘昨晚没关灯？’
教室后排靠窗角落多出来一张桌子，坐着一个穿白色短T恤的男生，祁归忱拧了拧眉，退回一步，抬头看向门口墙边的班牌。
确认，“高三一班”。
祁归忱捏了捏手上的纸巾，重新走进教室。
少年注意到走向自己的人，抬头看过来。
钻进走廊的光洋洋洒洒扑在了祁归忱身上，浅褐色头发似乎发着光，琥珀色的眼眸变得透亮，莹白的皮肤被染上点点金色。
祁归忱小幅度的歪了歪头，莫名有点熟悉。
停在桌子前半步，“同学。”
坐着的人脸上不由自主的浮上笑意，看向祁归忱。
“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祁归忱犹豫道。
男生眼睛里笑意盈盈，几乎要藏不住，面色从容地重复老师的安排：“罗老师让我搬桌子到教室后排靠窗的单桌旁。”
一班只有49人，刚好有一个单人座，在班主任自由选位的政策下，祁归忱在后排靠窗，一个人坐了两年都没动过。
祁归忱顿了顿，似乎是想再说什么，抿了抿唇，绕过男生，在旁边的课桌上放下书包。
当他拿着水杯走过男生旁边时，隐约听到一声低笑。
宋知矜手里虽拿着《必背篇目72篇》，余光却全都转向教室前面接水的人。
男生接着水，微微发神。小幅度的弯下腰，白色的校服自然下垂，隐隐约约能看见清晰的脊背。
水杯装满，水溢了一点出来挂在祁归忱的指尖，反应过来祁归忱迅速关上开关。
转手将手里的水全都倒给旁边书架上绿萝。
祁归忱重新接了杯水，转身看见位置旁边多出来的人，低头看了看水杯，又退回去报复似的摘了两片绿萝的叶子下来。
回到位置，抽出地理书，将叶子夹进书里。
身旁的人突然出声问：“班主任罗老师是我们的地理老师吗？”
祁归忱合书的手一顿，睫毛心虚的颤了颤，闷声应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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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同学陆陆续续的进入教室，整个教室里各种早餐的香味和读书声混合。
一道咋咋呼呼的身影冲进教室，坐在祁归忱前面，一边喘着气一边从书包里拿出早餐：“还好辛姐没来，还可以享用朕的早餐。”
“诶，你看见了吗，年级私群和各个小群都传疯了。”林明晖大口咬着鸡肉卷，双眼放光，一转不转的看着祁归忱，分享八卦的神情半分没有遮掩。
“我没加群。”祁归忱练字的手半分没停。声音清冷，很独特的声音，像清晨带着凉意的泉水流过山涧，宋知矜心想。
“这不是昨天刚考完试吗，趁着成绩没出来大家都在群里吃瓜。”林明晖自顾自的解释。
“我们年级竟然来了一个转校生！”林明晖故作震惊，一脸夸张，仿佛在讲什么天大的消息。
听到“转校生”几个字，祁归忱终于停笔，侧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
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明晖，小声咳了一下。
然而林明晖并没有接收到好兄弟的信号。
“那转校生是不是傻，高三了转学过来。”
“听说他还参加了这次的开学考，我们学校的题那可是出了名的难。”林明晖摇了摇头。
“听说那位是北城一重点中学转来的，你说他怎么想不开这时候转到我们这里来高考，北城的题多简单呐，我们这题怪不说录取分数线还高……”
“但这些不都重要，”林明晖故作停顿，“重要的是听同考场的人说转校生是个超级无敌大帅比！！！要是能来我们班我能原地做十套英语题，多养眼啊……”
祁归忱出声提醒：“你同桌在门口。”
祁归忱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补充道：“我可以帮你找英语老师要卷子。”
徐成野坐到林明晖旁边：“什么卷子？”
林明晖连忙递过去温热的牛奶，朝祁归忱挤了挤眉。
徐成野吊儿郎当的坐在位子上，朝祁归忱打了个招呼“早。”
徐成野转头看向新后桌，思考了两秒问“Hello，同学你是那个转校生？”
“嗯。”宋知矜目光从文言文里移开，声音不大，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低沉，却又意外的好听。
林明晖接回牛奶的手一顿，僵硬的转头看向这个没有注意到的生面孔，嘴唇几番动作，都没能说出话来。
新同学主动打招呼：“你好啊同学。”祁归忱听见他带笑的声调，没忍住揉了揉耳朵，刚刚接水时的笑声确实没听错。
“你…你好。”林明晖磕磕跘跘应声，转头幽怨的叫了声，“祁归忱——”
祁归忱朝他挑了挑眉，提醒过你了。
“哈，哈——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林明晖试图挽救。
“宋知矜。”
“考得还不错吧？”一说完，林明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知矜像分毫没听到之前的对话似的“还不错。”
“挺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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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早读课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全部人都已经到齐，班主任罗辛愿也到位教室。
班主任身着淡青色长裙，细跟高跟鞋，一身利落。
七点所有人都站起来读书。
祁归忱听见前方林明晖假装小声的说：“早读简直是浪费时间，站着早读简直是谋财害命。”
辛姐在教室走了两圈，给她心爱的小萝浇了半杯水，然后背着手出了教室。
林明晖突然一声“卧槽”全班安静下来，他的声音里满是悲凉：“刚刚辛姐给小萝浇的开水——”
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明晖的妈妈年轻时格外喜欢养花，林父大手一挥开了几家连锁花店，现在这个品牌已经开在了大半个华国。
这盆绿萝还是当初林明晖“精挑细选”送给辛姐的礼物。
不过在不知不觉中，林明晖已经悄悄换过好几次了，因为没有一盆绿萝可以在辛姐手下活过一个月。
林明晖快步跑过去，抱着花盆将水倒出来，“怎么这么多水，我不是看见辛姐只浇了半杯吗？”
祁归忱听见他的话，悄悄的低下了头，听见旁边轻若无声的笑，白皙的耳尖渐渐染上红色。
早读快结束时，辛姐拿着几张表重新走进来。
“开学考成绩已经出了，”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大家考得都还不错，没有因为一个暑假给我掉个几十分。”
“待会学委把这个贴到后面去。”辛姐朝一个短发女生扬了扬手中的成绩单。
“好。”
底下听见成绩出来了十分捧场，面无表情的哀声一片。
“行了，别演了。”班主任无奈的拍了拍讲台。
“各位好好分析各科成绩，制定对策，建议各位来与我面对面交流。”
听着班主任又讲着那些老生常谈的事，祁归忱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思考着日计划。
祁归忱放下转动的笔，正准备从桌洞里掏本子出来写下计划，曲着的手肘突然碰到硬物。
与宋知矜的手肘撞在一起了，动作太大，还都穿着短袖，骨头碰骨头，祁归忱瞬间抽了口气。
两个人坐位置确实太小，这都能碰上，祁归忱低声说着“抱歉”，心里想着一个人坐的可能性。
祁归忱肤色白，这么一撞已经浮上了红色。
宋知矜神色愧疚，把凳子往外拉了拉，正欲开口说话，就听见辛姐因讲正事而提高的声音。
“接下来讲几件事情。”
“首先，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同学们早已经注意到后排的新面孔，此时一个个更是光明正大地向后看，卖力鼓着掌，比先前的哀嚎真心实意得多。
辛姐咳了两声，大家都停下来，“新同学，来个自我介绍吗？”
同学们满眼期待，后排站起来的人身形挺拔，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半框眼镜，深黑色的眼睛在镜片的遮挡下多了几分冷淡。
虽然有点生人勿近的气质，却也最招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辛姐看着几个悄悄红脸的女生，再次拍了拍桌子：“妹妹些，给我收着点。”
“我办公室的地理卷子不比新同学长得差…”
宋知矜心里念着刚才的一幕，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试着拒绝。
辛姐的班从来就奉行“自由民主”原则。
辛姐继续道：“也行，想看的自己去那边表彰墙看。”
祁归忱听到“去表彰墙看”才想起来刚刚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但表彰墙上的少年，面无表情，还带着些冷漠，而旁边的人从今天早上见第一面起，都是温和带着笑意的。
祁归忱将头悄悄转向窗外，此时太阳已经淡淡的，没了早先的辉煌。
“话不多说，接下来宣布第二件事，各位，虽然我们已经是高三，但由于祁峰老师的一些私人原因，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换成了年级副主任，希望大家能够尽快适应。”
班主任看向祁归忱，面色严肃：“祁归忱，这一次记得好好学。”
“嗯。”祁归忱转过头。
宋知矜捏着平摊在桌子上的书页摩挲细微的纹理，原来他叫祁归忱。
面对老师在全班面前的提醒，没有人觉得奇怪。祁归忱的数学短板全年级都清楚，每次大考小考之后，拉出来的光荣榜除了数学，单科状元那一栏清一色都是“祁归忱”。
唯有宋知矜疑惑的看向老师手里的成绩单。
“第三，待会下课新增的住宿的同学来我这里确认一下。”
“……”
“好了，最后强调一件事：高三，就是高高兴兴学习，高高兴兴去高考，不要刷题刷得一个个神色憔悴，全班死气沉沉。祝各位293天后金榜题名。”
话一说完，下课铃准时响起，班主任的裙角刚一消失，全班人火速掏出早餐。
林明晖顿时语重心长：“小祁啊，我看见班群里的住宿表，你是要住校吗？”
“嗯。”
“也是，早该搬出来的。
“不过你好像是混寝，你去找辛姐协商协商。
“自己一个班的人住这方便些。”
宋知矜眼神追着祁归忱离开的身影，看见他手肘的红又消得差不多才移开目光。
林明晖一转刚才的凝重，兴致冲冲地找宋知矜说话：“兄弟，你真牛！”
“我刚刚才补完信息差，失敬失敬，原来是学神大人。”
“你竟然是年一，嗐，这不是重点，”林明晖双眼冒光，“你看见表彰墙上你和祁归忱的照片了吗？”
“就是单科状元那几栏。”
“咱们年级主任真的牛，把你俩的照片贴得跟结婚照似的，你俩还都长得帅炸天。”
“年级主任真的太会了，现在x中墙的企鹅空间都被你俩的照片刷屏了。”
宋知矜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微微发亮，眉眼一弯，手指轻轻叩了叩口袋里的手机。
林明晖看宋知矜神色正常，倒豆子似的一直拉着宋知矜讲到上课铃响。
第一节课雷打不动的语文课。
语文老师一进门就扫视全班，老师双手背在身后，笑起来像那弥勒佛：“听说我们班来了个学霸啊。”
“宋知矜在哪里？让我认认人。”
宋知矜想到自己的语文分数，摸了摸鼻子，缓缓站起来，看向这位人高马大的语文老师。
“听说你其他科都很给面子的几乎全接近满分。”
台下同学配合的兴奋乱叫。
“我专门看了你的答题卡了。”
“作文只有四十五分我不说了，你前面空了两个阅读，这位哥——”
掌握最新消息的林明晖抢答：“华哥，宋哥考试迟到了几十分钟。幸亏是我们自己学校的考试，监考老师才放他进去……”
语文老师状似不争气的撇了林明晖一眼，“啧，这么快就称兄道弟了。”
语文老师学着林明晖的语气：“来，宋哥给我解解惑呗。”
周围传来几声闷笑。
“第一天来学校没找到路。”
“……行。”老师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同学们把前天考的语文卷子拿出来，今天先讲卷子。这是进入高三以来第一次阅卷，也是严格按照高考阅卷标准来的，分值反馈在一定程度上能给大家在未来一段时间制定计划提供帮助。”
“老规矩，还是先讲作文，60分的作文我们班还是要争取平均分50 ……”老师很经意地向宋知矜投去一个眼神。
“这次摸底考，只是一道传统的材料作文……”
当老师讲完题目，大家都早有预料地掏出摘抄本，齐刷刷竖起耳朵。
果不其然，老师浑厚的声音响起：“先来评讲一下这篇满分作文，阅卷的两位老师都给了祁归忱同学满分。”
“高考场上满分试卷不是没有，只是难得。”
“成绩稳定，但功力见涨，不错。”
老师看向祁归忱，眼睛里无不是赞赏。
语文老师带了这个班级两年，几乎没有过批评，但也从不吝啬夸奖。
评讲下来，宋知矜的笔记本上分不清重点的写满了观点鲜明犀利，过渡自然流畅，举例丰富，结构严密，文笔优美，用词用字准确之类的词句。
老师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分析，偶尔提出几处优化意见，祁归忱连忙拿笔记下。
下课铃响，老师没有拖堂，卷着答题课往后排走去。
宋知矜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答题卡，手中答题卡满满当当，一手行楷隽丽大气，宋知矜满眼疑惑，抬头看向语文老师。
“祁归忱的卷子，有空多看看……”老师的语气满是对他语文的担忧，“刚好你俩是同桌，平时有事没事多交流交流。”
祁归忱听到他提到自己，蓦然抬头，准备找老师换位置的计划轰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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