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枝关掉手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就看到钱晋提着饭盒进来。两人安静的吃饭，一个在床上一个坐在旁边。他吃饭很仔细，几乎不会留下一粒米饭，菜倒是吃得不多。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轻松，但钱晋知道他每动一下都疼得厉害，几次想帮他都被拒绝。他打量这个大了自己几岁的男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平静。刚才进门之前，他隔着门看到顾寒枝拿起手机，那表情绝对不正常。既然看到照片，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呢？
“我问过医生，只要再过一个星期，伤口没有感染，那就可以提前出院。麻烦你给我收拾一个房间，随便哪个都行，我不挑的。”吃完饭的顾寒枝，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还很苍白。
“我家里很小，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爸的。”钱晋停顿了一下，又道：“你住我那间吧。”
“你爸爸的事情，我很抱歉。”顾寒枝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谢谢你，没有要更多的赔款。是我很抱歉，让你受这么重的伤，还丢了工作。”钱晋对他仍是满心的感激，这些钱不是还不上，但对他来说负担不小。
“谁也不想这样，不用道歉。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扶我吗？”顾寒枝的要求完全违背的医嘱，但他此刻的心情一定糟透了。
钱晋起身去和护士站唇枪舌战半天，最终顺利借到轮椅：“她们说你不能行走，我推你去楼下小花园走走吧。”他把顾寒枝抱到轮椅上，还拿了一条小被单盖好。
一直以来都是顾寒枝把高商打横抱起，除此以外他没抱过其他男性，但也知道自己六十公斤的体重，尤其一八一的身高，对任何一个企图抱他的男性来说都是挑战。他真没想到钱晋的力气这么大，因为他抱得实在太轻松了。
“我虽然是学设计的，但高中和大一大二都是校篮球队的。”钱晋似乎察觉到他的惊讶，微笑的补了一句。
他们一起坐电梯到了一楼，钱晋推着他绕着小花园走了几圈。
“我想看会儿金鱼，你如果无聊，就先去那边长椅上休息吧。”顾寒枝盯着鱼池里的金鱼，若无其事的说道。
钱晋回了一声好，就慢慢走到长椅上坐下，他想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任务。余光却注意到顾寒枝的拳头握得很紧，鱼池前面没有任何护栏，这种情况让他不安。
上大学的时候，顾寒枝很喜欢投喂学校的金鱼，虽然鱼池很小，只养了十来条金鱼，但每天都被同学们喂饱。后来工作以后，他没有时间喂鱼，偶尔有空去公园散步，看到金鱼就会喂。毕业这么多年，他没有回过学校，对大学也毫无留恋，唯独想念学校里的金鱼。
去年母校八十周年纪念日，身为班长的赵恒，打过电话，问他要不要去参加。他仅有的犹豫也只是为金鱼，最终没有去。记得那天他对高商说，想在家里养金鱼。
高商认为金鱼寿命短暂，总是换鱼也没什么意义，何况两个人都没什么空。后来赵恒之又打电话来，告诉他同学聚会的时候，那群人怎么在背后编排他。他听了觉得好笑，在电话里反过来安慰赵恒之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他很羡慕金鱼，有七秒记忆，想忘什么都很容易。他这几天在医院每天都在闭目养神，没有去想什么，但每次睡觉就会在梦里看到过去的事情。梦里他很平静，看着高三的自己被关厕所，怎么敲都没人应；大二和赵恒之一起喝酒，把他背回宿舍，第二天却被单方面宣布绝交；毕业那年遇到高商，很简单的一次借火，他说自己不抽烟。高商笑着看他，明明眼神里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但勾勾手指，他就乖乖跟着他去了酒店。那时候他真的没经验，一直问高商疼不疼。
开始的时候，高商感觉就好像一阵风，想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接他去酒店开房，甚至有时候拉他到什么厕所里就地解决。他不是没有察觉高商只是利用他宣泄一些排遣不了的情绪。所以一直告诫自己不要陷进去，就当多一个炮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就无法拒绝，想要的更多，最后一败涂地。
钱晋坐在稍远的长椅上，总觉得他不太对劲，悄悄站起身，一步又一步的靠近顾寒枝，却发现他好像没有反应。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钱晋一时不知道怎么才好，就站在顾寒枝身后，一言不发，看他打算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顾寒枝双手捂住眼睛，身体微微发抖，有泪水从指缝里滑落。
钱晋小心翼翼的后退，又退回长椅上坐好。他再也没有心思看手机，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看顾寒枝，只好假装就远处的风景。他时不时看一眼顾寒枝，但见他似乎缓过来了，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小时，他却见顾寒枝拿起手机发了什么，随即就喊他帮忙推他回去。
“我和高商本来是一对，你看出来了吧。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不做我的护工，也可以不租房子给我。钱的事情真的不必在意，毕竟这件事里，你也是受害者。”顾寒枝的声音很平静。
“我见过这样的，放心吧，我不在意……”钱晋有些窘迫的回答。
“谢谢你。”顾寒枝没有再说话，也不追问那天他去拿电脑，是不是见到什么。
钱晋照顾他回去，看他躺下睡着，就打开电脑，很想点进去再看他有没有回复邮件，发现要输入密码就放弃了。
这种私人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他应该看的。鬼使神差的，他想打开文件夹看看有没有什么内容，就看到很普通的工作文件。他打开垃圾箱，发现删掉的内容也被清空，纠结许久，他用了朋友曾经推荐的恢复软件，只零星找回来一些文件。他打开那些文件夹的瞬间，只看到各种标题炸裂的小视频。虽然看起来都是各网站下载的，但他没想到会是推倒大叔，爆cao肌肉男，甚至还有一些三人行的视频。
他不动声色的把视频全部上传到自己的网盘，再一次删掉视频，当做无事发生。其他都可以理解，但三人行是怎么回事？他开始怀疑顾寒枝这样半死不活是装的，毕竟正常人是不会喜欢看三人行这类的小视频。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八块腹肌，想到在高商家里见到的那一幕，内心不信顾寒枝是这么乱来的人。
如果他是，钱晋居然觉得也能接受，天哪，他是疯了吗？他明明只和顾寒枝相处了几天，看起来刚和高商分手，而且表现得非常痛苦，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但那些视频，实在太凶残，也可能是高商下载？。
不管顾寒枝和高商为什么分手，那个蒋观泉肯定是很大原因。想到这里，他抓了抓头，还是老实干活吧。过了一会儿，他出门去上厕所。
顾寒枝睁开眼，盯了一会儿电脑，那天晚上他临时很忙乱的把电脑里的公司资料拷走，剩下的都删掉，应该没多少东西在里面。还有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有无数他和高商的照片，甚至有一些还很私密。想到这里，他挣扎起身，拿起电脑，把那些文件彻底粉碎，一张也不剩。
他做完这些，又继续躺下闭目养神，等养好伤以后，找个机会离开这座城市比较好。不管去哪里都可以，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他这样想着，慢慢又睡着了。
钱晋回来的时候，虽然桌面看起来和刚才没有区别，但他确定电脑被动过。他知道是顾寒枝做的，但也没法说什么，毕竟这是他的电脑。
忙到下午，快做完的时候，刚好有护士来给顾寒枝换药。他背上的烧伤和烫伤看起来十分吓人，就算现在好了很多，但看起来几乎没一块好肉。
“对不起。”钱晋每次在他换完药以后，总要道歉，看起来心情很低落。
顾寒枝笑了笑：“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坐的飞机快要从天上掉下来了。我甚至在飞机上写好遗言，哪怕知道真的坠毁，手机不可能完好无损。谁想到飞机没出事，晚上在家门口反而出事，可能老天看我不珍惜自己的好运气，就惩罚我一次。车祸这件事谁也不想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念想。我想的只是一个人安静离开，你爸爸想的是多赚点钱留给你。虽然不应该疲劳驾驶，但我知道他们这个行业，他不想的话，很快就做不下去。所以你不必太内疚。换个角度下，如果我是遭遇空难，别说什么烧伤一大片，恐怕都尸骨无存了，运气好的还能留一两节手指。所以现在这样，不算什么，你别每次看到都这个样子。我会很内疚的，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和你爸爸换一下，他还有你这个念想。我什么牵挂也没有，就算走了也没什么遗憾。”
这番话让钱晋有些担心，生怕他失了活下去的动力：“就算你和高先生分开，那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牵挂吗？事业呢，父母呢？”
“我没什么事业心的，工作就仅仅是为了多赚钱，减轻高商的负担，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了。我家里更不需要我操心了。在上飞机之前的两天，我帮把我妈安葬。”
钱晋不敢冒昧问他爸爸怎么办，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水，等他喝完就扶他躺下。
顾寒枝睡不着，但也没办法，身上时时刻刻的疼痛，光是忍受这些就够他受的。在疼痛难忍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五天之前，在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她慢慢咽气。他站在母亲病房的床前，拍了一张夜空里弯弯的月亮，发给了高商。
他回给自己的是：“心情不好吗？不要多想，早点回来。”
他知道他那天心情不好，但不会主动电话问他怎么了。不要多想，是因为他想再多，高商也不会安慰他。他们在一起，大多数时候就是吃饭，滚床单，互相不会说什么心里话的。
高商不喜欢他经常打游戏，他也很少打。他不喜欢高商抽烟，却是费了好大劲戒的。谁到底，爱得深输得惨。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一开始他们明明只是简单的床上关系，是他非问一句，能不能住在一起，而高商只是抽了根烟，随即点头。他便以为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在床上总是肆无忌惮的折腾高商，而几乎就没有被拒绝过，所以他以为这段感情里，他也不会被拒绝。现在看来，那纯粹是高商给不了其他，所以在会在床笫之间补偿他。
这样想着，他心里免不得自嘲：顾寒枝，你真是太可蠢了。
咳得怀疑人生，都开始打八部金刚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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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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