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众人脸上震惊更甚,“怎么可能!”那可是纵横梯,八千多阶,寻常人费尽心力能爬个几百上千阶就已是难得。那人全爬上去了,肯定已经有了仙缘,得天道庇佑气运加身,这样世间可以说是再难寻得出第二个来的心性与资质,怎么可能说废了就废了?
“谢师叔肯定又是在忽悠人,要真是全爬完了,别的不说,三尊肯定会收他为弟子,保他仙路顺遂,说不定几百年就能直待飞升了,怎么可能说废了就废了。”
“莫不是惹了什么仇家?又或是遭人嫉妒,趁其不备让人伤了根骨不成?如此天纵奇才就这般无端夭折,实在是让人惋惜。”
“学宫当年那一届的人他们现在都这么厉害了,除开谢师叔少数几人,有不少当时纵横梯还只是爬了不到那人的一半……要是真的,那人该有多厉害了呀。”
谢眠不管这群人什么想法,他看着纵横梯上众人的情态,难免回忆起来当初狼狈的自己。
多可笑,天上的明月都能掉下来,让人看清楚了,才知道,这哪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月亮,分明是一团不堪的烂泥。
一个作恶多端满身罪业的人还妄想成仙?就该下地府偿命。
那群小弟子们已经彻底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说着说着,脸色也从起初的怀疑震惊渐渐的全变成了崇拜艳羡。
谢眠也没继续理他们,垂着眼,视线落到了纵横梯那边。手中执着的君子扇上墨绘苍山,只画了一半,半开间却已有千山鸟飞绝的凛冽寒意。
纵横梯上众人还在爬着,一阶一难,谁也不知道自己走的下一步面对的那一难又是什么。
李长京爬上四千多阶的时候,这才终于后知后觉般感受到了纵横梯上的艰难险阻,无法反抗地压迫在身上,刚开始只是有些许轻飘飘地落羽之感,到后面却越来越重,如顶千斤石。
双腿开始颤抖,沉重变成了疼痛,李长京神色已经变得茫然,意识也开始涣散。
前方茫茫一片,空无一人,而身后明明浩浩荡荡,却也如有大雾遮挡,混沌不清。一条路看不到尽头,像是怎么走都还是在原地。
假的,都是假的。
可身上难以忍受的痛苦是真实的。
只要他选择放弃,只要他停下脚步,一切痛苦都会消失。
李长京死死咬牙,唇角已经溢出了鲜血,看上去极不甘心。
四千八百九十七,四千八百九十……
“我不管,我反正不信有人能真的全走完纵横梯。”
青绿色衣衫的小弟子们还在讨论着刚才的话题,就连纵横梯上的众生百态,那般难得的热闹也难以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
“你看,那八尺台李家的那个已经爬上五千多阶了,这已经是近几年来最难得的天才了吧。”从走变成了爬,看得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谁知道呢?天下那么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嘛。”
“咱们学宫号称西洲第一仙门,门内得了亲传的弟子哪个不是万中无一。也就咱们这些外门弟子,资质平平,早有定数啦。”
谢眠闻言又敲了下最后开口那人脑袋,这回用了些力道,“说什么呢?修仙若是自有定数,那天底下这么多人经年苦练,岂不成笑话。早有定数?欠收拾。”
“嗷!”痛死了!
“谢师叔!真的有人能像你说的那样厉害?”他们还是好奇。
谢眠青绿衣衫,长发高束,眉目风流。
众弟子敢一个劲儿缠着谢眠,多少也是因为他们这谢师叔从来都是万事不入心,还喜欢忽悠人。就算惹着他,也只要他们老实赔个罪,谢师叔摇着他那把君子扇,敲他们脑袋一下,便是过去了。
哪怕是刚入门什么都不懂因此犯了忌讳的外门弟子,他也一视同仁,从不轻视任何人。再加上他长相俊雅,修为又是年轻一辈里顶尖的,太虚学宫乃至仙门之外推崇仰慕他之人不胜繁数。
小弟子们个个眼巴巴地望着谢眠。
谢眠敛目似嘲若讽的笑了一声,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味。
他说:“不信?你们以为凭什么平白就知道纵横梯只有八千多阶?”
“嘶!”众人一时间齐齐惊叹出声。
“那是因为那个人,最后爬到顶,数着数昏死过去的。”说着,众人还没来得及继续惊叹,就见谢眠突然看向了不远处,他瞳孔及其隐晦的缩了一瞬。
下一秒,不明所以的众人就见他们的谢师叔——那个从来面上都带着三分笑意,极好相处的人竟然破天荒的彻底冷下了脸。
“徐昭——”
谢眠突然把话头扯向旁人,还这样变了脸色,围着他的小弟子们纷纷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不知何时,离纵横梯最近的吞天兽石像旁站了个人。
身姿欣长,墨发雪肤,那般惊心动魄的一张脸,也不知道是如何生出来的。
仅仅只是一眼。
如见仙君。
高居云台,让世人既敬又慕。
敬畏他的遥不可及,却又忍不住妄想得到垂怜——哪怕只是冷冷的瞥上一眼,也会暗自欣喜。
一时间恍了神的小弟子们瞪大了眼睛,心中不自禁的浮想联翩,好半天才想起门内并没有哪方的弟子是这般服饰。
徐昭?
也是未曾听说过的名姓。
是哪个常年在外面云游修行的前辈吗?
这世间四洲八境那么大,相貌好的人数不胜数,在场的他们这些小弟子有好些都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不缺见识,也不至于随便见着什么人都能看傻了眼。
更何况,就单单他们学宫里就有好些因为长相而在整个西洲都出了名。
就如他们身旁的谢眠,谢师叔,在世人撰写的杂文传记上,也是个排的上号风流的人物。不敢惹花谢,卧船听雨眠,浮梁谷谢眠,谢觉春。
平日里在门派里只是随便走一走就不知有多少弟子在闲暇之余的争论话题从术法经义变成他。可就算是这样,他们看见谢眠也不会像现下这般——
仅仅是一个侧脸,便叫所有人都看愣住了,甚至不自禁低声喃喃道:“当真是个神仙人物,难怪连天道也偏心……”
一群人都被勾走了魂,无人察觉到谢眠此刻已经君子扇全开,抬眼间尽是凌厉杀意。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徐雾行,手指收紧,扇骨在用力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明明都能登顶纵横梯,资质心性本该无人能及,却偏偏在之后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样,不择手段、卑劣至极。
当年那么多人敬他信他,甚至明知道不可能,都还是宁愿去怀疑夺舍这个可能。
那么多人不惜忤逆师长,双膝跪到血肉模糊也要为他说话,更有甚者不惜以性命相抵,为他去求寒山君开一次浮游转生镜,好让他们心中那明月一般的人依旧高悬于天上。
浮游转生镜能照出世间所有东西的本相,那一天,寒山君开镜三次。
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徐昭,徐雾行,没有被控制,没有被夺舍,是他们瞎了眼,错信了人。
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本该抵命的徐雾行只是金丹被碎,修为与心智尽失之后囚禁在了停云谷。
徐雾行没死,被关了起来,关他的人说,杀他对他来说他痛快了,他要活着,要在那里受尽折磨来赎罪。
彻底的囚禁和死亡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会被遗忘,往事随着时间尘封。
恨徐雾行的人依旧恨,可再不像当年那样,少年人一腔热血无所顾忌,爱与恨都可以那样直白的说出口。
谢眠心中也恨。
徐雾行静立在吞天兽石像旁,他的眼睛是少有的银灰色,漂亮冷漠,天生的要让人俯首在他那双眼睛下。
纵横梯就在前面,脚踩在了实处,不远处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姓。
他真的,不再是一个无名魂灵了。
谢眠飞身几下就到了徐雾行眼前,他以扇做武器,灵力凝聚成锋刃丝毫不曾留手的劈向徐雾行。
“便知你这人安分不了多久,当年师长在我没能杀了你,停云谷我进不得,既然你今日自己找死跑出来,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
衣衫猎猎,徐雾行这才抬眼,视线落到谢眠身上,却好像根本没有看他,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混沌度日的时间太长,他的记忆禁不住消磨,能记住的人和事所剩不多,却桩桩件件刻骨铭心,而记不住的,大抵也都是些不甚重要的。
面前人唤他名姓,似与他相熟,可他不认识。
又是这样的目光,又是这样明明是在看他,却又让他清楚自己从来就没被放在眼里过的目光。谢眠手指攥的近乎发白,满心的杀意完全没有丝毫的掩饰,从来心无旁骛的一个人几乎要完全失去冷静。
劈砍过去的灵力尽数被挡住,谢眠怒极,他讽刺道:“天行有道,善恶昭彰。说什么得天道眷顾,可笑,天道才不会瞎了眼眷顾你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徐昭,你就该在纵横梯这里看看清楚,当初谁不说你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到底不过是个不择手段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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