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江星的话，谢宵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
江星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谢宵：“不过，这毕竟是老板安排的，最好还是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江星考虑了一下，觉得有道理。
他从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却渴望有个家人，当时才没有立刻拒绝老板的提议，现在看来实在是有点草率了，老板应该能理解他的想法吧？
考虑清楚，江星折回去把现场细细拍了照，带着谢宵回组织复命。
中心区为正方形，四大组织的总部分立四角，向外延伸管辖着四块外城区。
两人去的酒吧就位于黑夜组织的管辖区，坐悬浮飞车回到总部只需要一刻钟，非常便捷。
由于江星处理着和零谕有关的重大任务，短期内获得了直接停靠在顶层的权限——顶层是老板的居住区和工作区。下车后，两人直奔工作区。
老板像是早就猜到他们会来，已经带好面具坐在主位上，伸手示意他们落座。
“工作顺利吧？”他先开口问道。
江星飞速翻出自己的光脑，就要把那些现场照片展示给老板看，被他抬手拒绝了，于是愣愣抬头。
“我相信你的本事，也相信你的忠心。”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欣赏，“你是我们‘黑夜’组织的底牌，只有这样重要的任务才会让你出动。不过平时记着点，如果碰到别的组织的人，尽量不要暴露实力。”
江星肯定地点点头。虽然老板把他当做底牌有点太夸张了，但老板似乎对他的实力深信不疑，他也不好辜负信任。
他紧接着从口袋里拿出结婚证，摆出自己的主要目的：“我们任务时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并不合适……”
江星眼神期待。
“不行。我不会给你们批许可的。”老板居然严厉地打断了他。
“这么短的时间甚至都不够让你们完全了解对方，怎么会这么快就下结论呢？”
他没想到会被这么坚定地拒绝，扭头看向谢宵。但是谢宵一直是那副淡淡的不在意的样子，听见老板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江星还想辩驳：“……我也不一定要结婚啊，没必要非得和一个人适应起来吧。”
老板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了一张纸推给他：“我只是觉得，你作为非常重要的“底牌”，结婚有利于组织的稳定。”
“……啊？”他有些云里雾里，扒过那张纸仔随便扫了一眼。
6月1日，损毁东区宿舍墙一堵，6月2日，炸毁训练场一个，6月3日，挑起宿舍群殴事件一次……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纸张只记录了这个月的内容，底部写着的月损失金额总数达到八位数。
江星：……
这一串惊人的数字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从身旁谢宵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一丝震惊。
老板点了点这张纸：“我想着，如果你有个家庭，或许能分散一些你无处安放的精力。”
江星捧着这张纸，脚底发飘。这些确实都是他做的，有的是因为没控制好力量，有的是因为和宿舍里的人发生了矛盾，但他没想到损失金额居然这么庞大……
完蛋，还不起！还说要买仿生皮呢，这下别想了！
老板叹了口气：“放心吧，你是我们组织非常重要的核心成员，我不可能因为赔钱的事为难你。你和谢宵在一块别闹事，让他看着你点，我就没什么别的要求了。如果可以的话，让他搬到你的宿舍里吧，刚好你是一个人住的，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老板都这么说了，江星自然没理由再拒绝，从口袋里掏出门卡丢给谢宵，浑浑噩噩地打个招呼飘走了。
谢宵正要跟着一起离开，老板看着江星已经远去的背影，敲了敲桌子：“你留下，我和你谈谈。”
-
江星一直飘到宿舍楼底下思绪才恢复运转，虽然有些懊恼没能离成，但也没特别抗拒，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
宿舍楼非常大，分好几个区，他在东区。所有楼栋都是银白色的墙，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滑溜溜的，上面还有蓝色的纹路在一圈圈运动。和外城区混乱、充满黑暗和纷乱霓虹灯的城市不同，至少从外观上看，这里干净、整洁，富有秩序。
房间排布类似公寓，一层好多个房间排一排，江星乘坐电梯直达自己所在的楼层，径直走到自己房门外，正要刷脸进入，隔壁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娃娃脸男生和他打了个照面。
“咦？回来啦？”男生拎着个黑色皮包，看着正要赶去工作，“你每次出任务都超级快！老样子，晚饭来我这儿吃？”
江星点点头，也不客气：“我也就在你那儿才能吃顿好的，我自己做的那东西，闻一下都要中毒！”
男生叫崔迎，是情报部门的厉害人物，和工作时一直独来独往的江星不同，他算是个小领导。
崔迎一直是个江星吹，但江星觉得自己明明就一无是处，连饭都做不好。他很佩服崔迎——尤其佩服他的厨艺，救他的舌头和胃。
“哎你知道吗……”崔迎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江星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又有新的八卦，“‘梦嬉’组织最近有个高层的小孩儿在贫民窟附近失踪了！才10岁！”
江星遗憾道：“10岁的小孩儿掉进那地方，恐怕凶多吉少啊。找到了吗？”
崔迎也是叹气：“已经死了，尸体都被烧的一干二净。他被贫民窟里买卖器官的非法组织当做普通小孩儿拐去了。现在那个高层发布了悬赏，让人帮他女儿报仇，掀了那组织。我觉得你的实力肯定够，有时间可以考虑一下，钱多多的。”
江星有点心动，但是任务在身，担心负担过重完不成。崔迎倒是对他的实力非常有信心，却也没多劝，叹了口气就要道别离开。
“等等。”江星拉住了他。
他拿出在壮汉那里获得的线索，一个残留液体的激素空壳，一个拷贝了加密文件的U盘，“帮我查一查这个是什么激素，也解一下文件的密钥，里面应该有重要线索。”
崔迎接过，拍了拍胸口：“放心吧，肯定能解决的。就算特别困难，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江星：“哇……大神，有你这话我可超级放心！”
崔迎有些得意：“那是！不然我怎么进的黑夜组织？现在恐怕还在贫民窟挣扎呢！”
两人道别后，江星回到自己熟悉的房子里。出于人道主意的想法，谢宵要搬进来，很多地方都还要收拾收拾。
黑夜组织给他提供的住处是两室一厅，窗外有人造太阳光弥补赛博世界自然光线的不足。比起普通员工十几人挤一窝的住宿环境，这里相当不错。
江星一直是一个人住，屋子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
大厅的电视、沙发通通被他清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恒温柜，里面保存着他从各个地方收集来的好看石头，有的有着独特的形状，栩栩如生，有的富含特殊物质，散发着绚丽的色彩光芒。
这是他来黑夜组织后养成的新爱好，也很烧钱，他是绝不可能挪走的。
说来也怪，江星明明是个不看重钱的人，但他的生活中却不能没有钱，并且不仅要有，还要有很多。买仿生皮、收集石头……甚至包括他本人搞破坏需要的赔偿，怎一个花钱了得。
这屋子原本是住两个人的配置，两个房间都摆了床。一间卧室被他简单布置用作自己休息，另一个被他变成了杂物间。
杂物间的床垫被他收了起来，床板上杂七杂八摆着一堆修理工具，一般机械义肢坏了他会在这里瞎捣鼓几下，就像“电视花屏拍一拍就能好”一样，虽然他不会修机械，但是瞎搞一通最后也能用。
江星把这儿稍微打扫打扫腾出来，灰都擦了，床垫架上，简单铺个床单。床垫没发霉真是省了他好多麻烦。至于那堆工具，他也不知道还能放哪儿，就扔在床边的桌子上。
打扫卫生使他精神萎靡，江星收拾完简单洗漱就倒回自己的床上，打算先睡一觉再说。精神紧绷了好段时间，骤然放松，刚挨着枕头他就陷入梦中。
梦中的很多东西都很模糊，唯有看自己时才会变得清晰。好像有人在和他说话，他努力去分辨，但只有零星碎语落入他耳中，依稀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哥哥，咱们能有房子住！还不用挨饿了！】
江星心里突然涌起无穷无尽的悲伤。
他奔走追寻这声音的主人，但哪里都找不到。
【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饼干！带给你，不要让教官发现了。】
【外面天气怎么样，是不是又在下雨？】
【你受伤了吗。】
尖叫声，痛哭声，好像有无数人在他的耳朵边大喊大叫。
【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
火焰在燃烧，天空坠落了。地狱里的恶鬼将无数双手伸出地面，一切都被向下拖拽。
漆黑，血红，刺目的蓝光。
【我不走了，哥哥。】
万籁俱寂。
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这也是极为清晰的，同样清晰的还有那双手里握着的长刀。
那人靠近他，耳鸣声将他紧紧环绕。
【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变得很小，而眼前的那双手和那把刀变得很大，大到遮天蔽日。巨大无比的刀砸下来，狠狠砍在他的左臂上。
好像有人在尖叫。
江星挣扎着去听，许久才意识到那似乎是他自己的声音。
同时，他听见有人在讥笑。
【砍歪了，真抱歉。】那人说。
【你可是我们的宝贝，要有十分坚定的意志成为我们最强悍的战士！】
……那把刀又落了下来。
……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
“江星？江星？你怎么了？”声音由远及近将他从恐怖的噩梦中唤醒，“你的左臂是不是受伤了？要去治疗吗？”
江星眨眨眼，过了好半天，眼前的人才变得清晰起来，是谢宵。
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谢宵为什么会这么问他。
即便已经醒来，他的身体还在不停颤抖着，刻意控制也停不下来。而他的右手正死死捂着左臂。左臂的仿生皮还没有换新，机械义肢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手心传到他心里，冷得他又是一颤。
他剧烈喘息着，梦中的那种剧痛好像还残留着。
江星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手，拉起被子盖住脸。
“……你先出去。你的房间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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