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傍晚，家中。
许若久违的坐上琴凳，打开琴盖。
自从搬家之后，她就再没弹过琴，新家空出的卧室是弟弟的，没有空地给她放琴。
双手缓缓放在琴键上，一首简单的练习曲从指尖流出。许若仔细感受手指的状态，自己琴技明显生疏了。
一曲闭，她轻叹口气，还有两周，多练练，应该不会有问题。
许若很享受弹琴的时间，这会让她忘记很多烦恼，她可以不用去关注家里的一团乱麻，可以把全部的注意力交付给音乐。
一直练到晚上九点钟，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有些晚了，再弹下去会扰民的。”她想着，起身合上琴盖，关了灯，回到房间写作业。
不小心弹琴太久的结果就是——作业写不完了！
第二天。
“坚持，坚持。”尽管大脑已经困得出现了幻觉，但她还是努力睁大双眼，好表演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正和瞌睡鏖战到激烈处，她突然被老师点到名字。
“许若，这道题你到讲台上做。”
被点名声唤回灵魂，她起身，脑袋却发昏，不由自主的摇晃一下才稳住身形，像是不倒翁。
她听到旁边同学的偷笑声，却没空去在意。
她神情恍惚地走上讲台，
“坏了，我刚才完全没听课啊。”许若紧张的看向黑板，为自己捏一把汗
怀着忐忑的心情读完题目，许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道题明显是这节课新讲的内容，她余光瞟见旁边黑板上写着公式，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抄。这太明显了。
不过，隐约能看清的几个字给了她思路，结合这道题来看，这节课新讲的公式只是上节课内容的延伸，她思考片刻，安下心来，开始动笔书写。
答题结束，许若乖巧地站在一旁，让老师检查她的解答过程。
许若原以为自己稳了，却见老师盯着她的答案看了许久，看得她越来越紧张，肾上腺素迅速飙升，她的大脑都清明了起来。
终于，老师在她完成的题目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对钩，她笑着看向许若：“其实直接代入公式就可以，不用把公式的推导过程也写上，推导过程我还没讲呢。不过写的不错，你下去吧。”老师看着她，眼神还算温柔：“以后上课别犯困了。”
听到这话，一股强烈的羞愧之情快速爬上许若心头，她连忙点头，逃也似的回到座位上。
课间，许若正趴在座位上补觉，又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是顾文白和周明。
“顾文白，你老来我们班干啥？”是周明的声音。
“我过来玩啊，你不欢迎我？”顾文白说。
“你不知道我们班好多女生暗恋你吗？你老过来晃，不会是故意的吧。”那名男生的语气有些愤慨，那语调实在觉得有趣，许若不动声色的趴在桌上，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弧度。
两人说话声音并不大，只是许若正好坐在两人前面，这才能听的一清二楚。她把脸埋在胳膊中，一动不动，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行了，废话少说，英语作业借我抄。”顾文白说。
“果然！我就知道你肯定心思不纯。”周明咋咋呼呼地说。
许若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和衣料摩擦声，大概是顾文白在抢周明的作业。
她闭着眼睛，心想：“真好啊，写不完还能抄好朋友的作业。”她晚上写不完就只能熬夜，要是她也有朋友，昨晚可能就不用熬夜了……
等等……顾文白应该算是我朋友吧。许若忽然想到，自己也有朋友啊！
这些天她和顾文白最初相认的那股生疏感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稔的玩笑和打闹，两人时不时展示出的默契诡异得像是这些年从未断过联系。
下次试试抄顾文白的作业！许若为自己的办法感到愉悦。
中午放学，许若饭都没吃就直接倒在床上睡觉，一直到两点才醒来。
她取出冰箱常备的面包片，火急火燎地出门上学去了。
“呼，呼，呼。”时间不算很紧，她紧盯手表，边跑边吃，终于赶在在上课铃响起时坐到座位上。
伴着铃声，班主任拿着教案走进教室。她把书放在讲台上，教室立刻安静下来。
“上课之前我先说一件事。”她目光扫视教室一圈，班上的同学没一个人敢说话。
“下下周我们学校要举办运动会，从周三到周五，有兴趣参加比赛项目的同学，找宋雅林同学报名。”
“喔！！！！”
教室立刻响起一片欢笑声，大家都兴奋得鼓起掌来。
老师也不训斥大家，她顿了顿，等大家闹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说到：“运动会前一天晚上会举办艺术节，学校要求每个班准备一个节目，我们班今年的节目由许若同学负责，她会为大家演奏钢琴。”
话音落下，原本欢笑的同学们都顿住了，预想的掌声并未到来。老师有些疑惑，却并未在意，而是带头鼓起掌来。
周围的同学们面面相觑，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让许若感到一丝奇怪。
是她的错觉吗？大家好像——并不欢迎她……
“好了，题外话说完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老师边说边伸手向粉笔盒，却被一位男生的话打断。
“老师，我们班的节目不是宋雅林负责的吗？”
他声音不小，足以清晰地传到班级内每一位同学的耳中。
老师不悦地皱起眉，冷声道：“谁告诉你今年是宋雅林表演的？”
那男生平时就是刺头，见老师注意到了他的话，他利落地站起身，理直气壮地回复道：“去年就是宋雅林负责的，怎么忽然就换人了？”
他的话虽然难听，确是此时班级内大多数同学的心声。他们早已做好了宋雅林表演的心理准备，现在突然被告知换了人，心理多少都有所不满。
一些胆大的同学当即小声附和起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老师有些生气，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发觉同学们的反应太过抵触，这与她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她叫停了喧闹的同学们，眉头依旧皱着，说出的话却柔和了许多：“请许若表演是我早就和她说好的。”
她视线扫下讲台，把宋雅林点了起来“雅林，你今年想表演吗？”她问道：“因为去年就是你表演的，老师想着今年换个人也挺好，正好记得许若会弹琴，就直接请她来表演了，不过节目数量没有硬性规定，你想表演的话我们班就再加一个节目，正好大家都想看你的节目呢，也可以满足同学们的愿望。”
许若也在此时抬头，看向站起来的女生。
她的头发很长，顺滑的垂下扎成利落的马尾，几捋碎发遮挡在额前，看起来有一种自然又精致的美。她的脖子很长，很细，就像是许若印象中的舞蹈生，看起来优雅大气。
“她就是宋雅林啊。”许若羡慕的盯着她：“看她的样子我就觉得她跳舞肯定很好看。”
宋雅林自站起来目光就一直盯着老师，全然没有理会周围同学的请愿，她开口，声音温婉，：“老师我今年就不表演了吧，我觉得交给许若同学挺好的。”
“准备节目还挺占用时间的，今年换许若同学，我正好也能休息一下，就是麻烦许若同学了。”她温柔地笑着，看向许若的方向：“许若你这几天准备节目，要是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呀，我要是懂的一定和你讲。”
许若忽然被点到，原本驼着的背立刻直起来，她笑得生疏：“好的好的，谢谢你。”
课堂正式开始，许若却迟迟无法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
其实她怎样都无所谓的，不表演对她来说才更好，而且她本来也不想表演的，这样太招摇了，她只想在高中剩下两年的时间里安安稳稳地当个背景板。
这个逻辑怎么梳理都很合理呀。大家集体请愿把她换掉，这样她就可以继续缩在只有自己的小角落里过自己的生活。不用担心他人的议论和关注。
虽然最后并没有被换下来，可不知为什么，许若就是觉得不舒服，心里像压着块石头，闷闷的，笑不出来；又像是被凉水浇灌，空唠唠的，浑身发寒。
-
许若上课时在发呆，全然没注意到课堂上蠢蠢欲动的同学们。
等到下课，这些同学没了限制，全都围坐在一起议论起来。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说，许若本想直接无视。同学们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一边是不久前才来的转校生，一边是已经相处一年的同学。而且宋雅林还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大家会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有些同学的话实在难听，而且声音还很大，明显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许若还会弹钢琴？”
“不知道啊，就算她会弹琴，老师怎么会知道，肯定是她专门找老师说的，想表演节目。”
另一个女生信服的点点头：“我想看雅林跳舞啊，这不是之前说好的吗？”
“对啊，老师怎么突然就换人了，她不会和老师说了什么吧。”
“谁知道呢。”
许若越听越生气，一股憋屈的怒火窜上心头。
“老师都解释清楚了，她们怎么还乱说！”她想着，握笔的手逐渐握紧，写在草稿上的计算也开始加重笔画。
“呼……冷静许若。”她劝自己：“现在和她们对上没有好处的，大家的情绪现在都偏向宋雅林，不会有人为我说话，我也不可能和她们讲道理。”
她低着头，一边控制即将爆发情绪，一边思考有力的反击方式，完全没注意到走进教室的顾文白。
她还努力思考着，顾文白严肃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许若惊慌抬头，向发声的方向望去。
“你们是什么意思。”他声音不大，也不凶，只是严肃，冷的一张帅脸看着二人，一米八的大个子站在两位女生面前，威压十足。
面对顾文白的质问，两个女生明显有点下不来台：“就是，她在给我说艺术节表演节目的事情。”其中一个女生指着另一个女生。
哈？许若觉得好笑，被人质问就甩锅给另一个人吗？
“表演节目的事是老师定的，你们有意见去向老师反馈。许若替班级表演，还要对你们这样对待，人家又不欠你们的。”他说着，冷气四逸，让人不自觉退避三舍。
“是啊是啊，太过分了。”许若在心里为顾文白点头，她有意站起来和顾文白一起质问两位同学。却忽然想起自己要在学校和顾文白装作不认识。于是只好继续坐着，只在顾文白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对他说了句：“谢谢你！”
顾文白明显心情很好，听到许若给自己道谢，他抬手在她头上使劲挼了一下，目不斜视的走到后面找周明说话去了。
被揉了脑袋的许若：硬了，拳头硬了！他也不怕被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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