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习惯了他就会变成现在这样,难以抽离。
短短一个星期多的相处,他已经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和视线,她又像小时候那样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照顾,错觉到这次的好好相处,能把那过去都抹去了似的恩怨两消。
不过言汜终归是关心她的,他与她的相处和感情,是距离中夹杂着爱与温柔,往日的情谊和周珩的证词让她得以确认。
雯君出事后,她六神无主,茫然慌乱,言汜的降临,她陡然有了依靠。也因为言汜帮她阻挡了外面的世界,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去颓废,去思念,去舔舐伤口。
她为此动容,感谢,与此同时还升起一股傻傻的期盼,他们会握手言和吗?会回到最初吗?现如今他离开回国,这份悸动的心情随着离开变得冷却。
仓促地来,又仓促地走。
他们都没来得及认真说说话。
有时候她很好奇,那么多相似的家庭的兄弟姐妹之间也会这样吗?还是修葺和破碎并存的复杂关系,特属于他们兄妹之间。
可供她参考的例子很少,身边很近的父亲和姑姑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几乎不会有矛盾。认识的朋友同学,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会吵架会打闹,可终究会和好。
言汜之前不属于江家,她没有任何模板可参考,或许言汜本就是不同的,对她的感情也一样,说爱就倾尽精力,说不爱就放手一切,洒脱的决绝。
屋内桌面手机铃声响起,言蓁无声微笑,又在胡思乱想了。
回屋拿起电话,来电显示周珩,他对她的生活表示关心,并问她有没有回公司的打算,言蓁给了他答案,两天后回公司。
她一边接着电话,视线停在片床头柜男人留下的东西上面,挂了电话,捡起那串钥匙,不自觉紧了眉。
言蓁强行把自己从言汜的天地里撕破出来,转身离开了酒店。
她带着那串钥匙和那个地址找了过去,到了一处住宅,有个亚洲面孔的中年女人正在打扫卫生,看她一眼,赶紧上前来,亲亲热热地开口,“你就是言蓁小姐吧,江先生雇我来照顾你。”
女人自称姓杨,言蓁客气打招呼,打量这栋房子,复式小洋楼,跟被烧的那幢别墅户型很像,不过离她原来的地方很多。这又是买下来的吗?
女人看出啊她的想法,主动道:“江先生租下来的,说是租金交了一年。”
在她自顾不暇的这一个星期,言汜想的总比她要远,要周到,可什么都没跟她讲,就离开了。
她不会拒绝他的安排,就像即使在他对她毫无关心的几年里,她也不会拒绝他隔段时间的银行转账。因为她本就不想和他分的太清,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付出没什么不好。
她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不问问题也不说别的,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女人殷勤,“我来拿吧。”
“不用。”视线落回怀里,语气有些僵硬。
杨嫂收回手,这孩子语气有些冷。
夜晚饭后,卧室宽阔,她坐在桌边,找出手机想给言汜打电话,又才想起他可能还未落地,最后还是算了,改为给他发微信,【谢谢哥】
另休息了一天,起了大早,消息在时隔二十四小时后依旧没被回复,言蓁意识到,只要他离开柏林,是不会再理会她的。
言蓁回到公司。
阔别已久,同事们不知她这几日发生的事,只听闻是生病了,长久不见好,这日一见果然瞧见她脸色不好,有着大病一场的倦容,不过人依旧动人。
多有嘘寒问暖,言蓁如常应下,再道谢,回到工位上安静做事。
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已经和周珩被看作恋人了,因为那晚聚餐的告白插曲,又加上两人请假时间线的重合,八卦越传越离谱,说已经在一起了,公司里看两人的眼神愈发暧昧。
言蓁无心留意这些,她只想着做好手头工作,然后离开一段时间。
终于到了月末,言蓁同周珩一起回了国。
安葬萧雯君的那个清晨,一切尘埃都已经落地。
萧曼在电话里骂骂咧咧,竟然把女儿给她葬到西藏,更可气的是,竟然把骨灰给洒在山谷里了,言蓁在电话里听她哭骂着发泄完,平静告诉她这是萧雯君曾经的意愿,而后挂了电话。
在西藏陪她逗留两天,周珩乘机离开,转往海市。周珩邀请她同往,言蓁拒绝了,她打算再一个人待两天,直接启程回柏林。
临走时来告别,周珩似是无意间提起:“南市离这里,只要两个多小时。”
意有所指,相当直白了,但言蓁没有吭声。
他便好奇,“言蓁,真要过家门而不入?”
言蓁摇摇头,她本次行程本就没有回家的打算,她心情不太好,何必回家惹父母担忧。
周珩见言蓁她不说话,紧跟着放出一个消息:“我听说你哥去京市了,这几天都不在家。”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言蓁的表情。
“不劳你费心。”言蓁神情突然冷淡,她很恼周珩的自以为是,他以为自己很能看懂她吗?她回不回去跟言汜在不在家的诱导无端惹恼了她。
“生什么气?”男人意外挑眉。
“如果你没有打算尽快回柏林,那我们现在就此别过。”转身朝卧室里走去。
夜深人静,月色惨淡,言蓁独自一人靠在床头,只有一盏床头灯陪伴着她,她怔怔地看着墙面,周珩的话犹如在耳,拿出手机给黎瑛打电话,从闲聊中捕捉出些许有用的信息,言汜北上出差,真的不在南市。
那么,她思虑着——
她要不要趁着言汜不在回家一趟?
又在犹豫,本就没有打算回去的。
而且她在言汜离开时,就对他说过自己不回家,如果趁着他不在回去,他又会怎么想呢。
她点开言汜的微信,停留在几周前的她发给言汜的谢谢哥对话框里。
冷漠,无情,忽视,冷暴力,他们之间依旧存在着巨大裂谷。
柏林几日恍若幻觉。
那三个字让她看到自己的低微,她恼了一瞬,独自把这三个字删除了,仿佛这样,就是对等的冷漠。
掩耳盗铃,她又想。
或许他还是有着自己的行为意志并主张到底,言蓁坐在那里麻木地想,比起时时刻刻被叨扰,偶尔现身一次帮她处理难题来的要利落得多。
这样,她不至于太依赖他,也不会让她完全脱离他而存在,父母面前也说得过去。
言蓁请了长假,仍有两天闲余,她独自一人又去了那片山,西藏,那么遥远的地方,她在柏林,一年又能见几次呢。
登山山顶,周身是凛冽气候侵蚀天地后带来的静谧,清晨的天边悬着一轮未退去的悬月,朝阳趴在远山缀饰着湛蓝色天空。
眼下是苍茫壮丽的雪山、孤寂的鸟群、辽远的天际。她站在那里,风不住地往她身上刮,头发和衣服都在作响,泛起阵阵寒意,像是站在了世界的风口。
她把长发挽起来,按住乱飞的碎发,心想,雯君,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未免也太过开心了。
又待了半小时左右,温度似乎没有因为日出而变高,反而湿度越来越大,她起身下山。
尽管她一再小心,意外依旧发生了,下山时还是因为踩空了台阶崴了脚,弯着腰疼得半天起不来身,她试着站起来,肌肤刺痛,叫苦不迭。
她忍着疼,提着一口气单脚跳下台阶,呲牙咧嘴地又蜷坐在地上,太疼了。
她揉着脚踝,逼回去生理眼泪,摸出手机找人求救。这地方信号不好,她抱着手机发呆,考虑着是要报消防还是直接打120。
“你怎么了?”有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她猛地回头,男孩很年轻,一身红色的冲锋衣,如一面鲜艳的旗帜。带着墨镜看不清面貌,嘴唇鲜红的像天边挂着的那抹圆日。
言蓁打量片刻,决定向他求救,可能因为他看起来是可以信任的。
“你好,我崴脚了,能麻烦你送我下山吗?或者下山找人帮忙也行。”
他走过来,蹲下,把她的脚踝露出来,似乎在判断伤势。言蓁抬眼看他,等着他的决定。
他检查一番,并未对此作出什么评价,反而站了起来。言蓁以为他要拒绝,正想客气说没关系,她可以再联系其他人。
“我背你。”他抬手摘了墨镜,放回身后的包里,把包脱下来背在胸前。
“谢谢。”看着那张张扬又朝气的脸,言蓁感激地笑。
真是好心人,背着她下了山,还带她去了医院,甚至跑前跑后的缴费办理住院手续。
言蓁坐在病床上看着骨折的脚生无可恋,男孩走进来,还安慰她,“没事,我上次骨折了没几个月就好了。”
她礼貌笑笑,“谢谢你帮我,实在是麻烦你忙前忙后地帮我,不知道有什么能报答你,我可以给你转账,你看这样妥当吗?”
“好啊。”他很好说话,拿出手机微信二维码递给她。
言蓁扫了过去,立马转了1万块,“你人真热心,谢谢你。”
他盯着手机没直接领钱,而是抬起眼睛,“可以交换名字吗?”
言蓁非常自然地点头,“姓言,言蓁。”
他问哪个蓁,言蓁回复他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里面的蓁字。
他了然,存了备注,才道出自己名字,“余泽霖。”
“噢!”言蓁装模作样地改了备注,换了好心人三个字。催他收款,她问,“会不会少?我医药费你把单据给我看一下,我报给你 。”
男孩笑眯眯,“够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很大方啊。”
他有很善良的心肠,还关心道,“你联系家人了吗,什么时候有人来照顾你。”
言蓁说谎,“已经联系了,很快就会到。”
接着道谢,“再次谢谢你,现在不用再麻烦你了,耽误你好久了,你如果有事就去忙吧。”
男孩站起来,朝她招手说再见,然后潇洒离去。
言蓁微笑着,目送他离开,然后整个人跨下来,好倒霉……
她请了护工来照顾她,就这样差不多在这里又呆了两天。
医院里成日躺着,她难受又烦躁。
第三日,实在是受不住了,躺倒下午三点左右,她订了最近的机票带着护工坐着轮椅去了机场。
模样实在狼狈,没想到在头等舱遇到了余泽霖。
两人大眼瞪小眼后,他先笑了,“去京市?”
她点点头,问空乘要了毯子,“你是京市人?”
他换了一身行头,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带着黑色鸭舌帽,又不像当时那抹鲜艳夺目的朝阳了。
“不,我现在住在京市,不过我是南市人。”
“噢。”她用毯子裹住自己。
“你也是南市人吧。”他的话很笃定。
言蓁有些惊讶,“我说话的口音很明显吗?”
“不明显,我是觉得你很像南市人。”
她笑,“你真聪明。”
“你自己来的?有人跟着你?”
“有人跟着。”
“伤筋动骨100天,你要好好注意,最好不要乱跑乱动。”看她才伤了没两天,就赶飞机,不免多提醒了句。
“谢谢。”
飞机驶入云端,言蓁缓缓偏头,看机窗外云层叠峦,心里沉甸甸的,把什么东西永远留在这里了。
飞机落地京市,热度攀升的城市,她坐在轮椅上闭眼感受暖风拂过面颊,余泽霖拎着一只行李箱向她告别。
客气又礼貌,“我哥来接我了,要搭个便车吗?”
言蓁睁眼,温淡地笑,“谢谢你啊,我打车过去就好了。”
于是,他摆手离开。
护工推着她上了出租车,把轮椅放在后备箱,言蓁取出一叠现金来支付这几天的薪水,以及回去的机票,让她不用再跟着了。
车子行驶在陌生的街道,她出神地盯着,又并不入眼。
司机停稳车,连说了两遍:“小姐,到了。”
言蓁颤了颤睫毛,抬眼看他。
司机看她打着石膏的腿,见这里是酒店门口,好心问道,“需要我为你找服务员吗?”
“麻烦你,帮我把轮椅拿出来就好。”她看着酒店名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悠悠地落地,偏头对司机道。
-
时间已经偏晚,露台是一个安静的地方,他指间夹着一根细烟,遥望着远处渐渐四阖的夜色,整个城市在暮色和灯火的亮色混杂下如此模糊。
来京市本是为公事,也有几位在京的老友同行,要邀他赴宴,他用做手术不久身体不适的借口冷冷淡淡地推脱,独身一人回到酒店,接了母亲黎瑛的电话,从闲聊问候里窥探到言蓁的曾打来电话。
周珩在三天前离开西藏,曾告诉他言蓁一个人留在西藏。
她在西藏逗留多久呢,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呢。
他散漫地看着楼下来去的人流车辆。
也就是这漫不经意地往楼下扫一眼,注意到楼下停了一辆出租车,停的时间有些长了,后排的女乘客才迈步走下来,似是腿脚不方便,下车的行动吃力又缓慢。
单着一只腿靠着车身,等着司机放下轮椅。
女乘客终于坐着轮椅转过了身,肤白玉段似的,老远瞩目,眉眼间是说不出的熟悉,本是要往大堂里推轮椅,好似有什么心灵感应一样,直直地朝楼上望了过来。
言汜反应了好几秒。
嗯,真行,他那西□□行的妹妹……
在女乘客眼里,居高临下的某为先生似乎毫不意外,毫无惊喜,甚至摸不出情绪……
见到是她似乎并不惊讶,好像他会是那种包容一切情绪的人,脸上不会有什么起伏的完美绅士。
言蓁推着轮椅往前,仰着脸看他,无声开口。
“哥哥。”
她还是来找他了。
言蓁看到他微微失神几秒,好似终于确定下面这个女人是他妹妹。转身就消失了。
言蓁一直望着,翘首以盼等待着,等着他从门口走出来。
不出片刻,男人欣长高阔的身影出现在旋转玻璃门口,光影照得他的脸明暗交错。
言蓁朝他看过去,顿时就又委屈又想哭。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腿上,步伐略显迟疑,沉重,她猜想,可能是他怕听到什么晴空霹雳般的消息吧。
他走了过来,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罩在她寒冷的身上,她单薄瘦弱的身影,如一只孱弱蝴蝶。
“怎么受伤了,蓁蓁。”他紧紧抱住她,语气听起来很不安,很慌乱。
不像平日里的他。
原来惹他担心了,他也会抑制不住情绪。
“哥,”言蓁迫不及待地回抱他,在他怀里微笑,“只是崴脚了,骨折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惹来一顿狠斥,高冷俊美的江先生沉着脸一边检查她的伤势,一边骂她任性,不好好修养飞来京市找他。
言蓁低眉顺眼,“哥哥在我才来不是吗?”又斟酌了一下说,“我一个人在那边好孤单,没人照顾我。”
对此言汜无奈不作声,白皙健康的腿如今打了石膏,又坐在轮椅上,怎么看都是惨兮兮的,把她的裙子放下去,站起身,“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现在?”言蓁睁大眼。
他弯腰伸出手,言蓁双脚腾空被横抱起,只得生疏地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她不想去医院。跟他商量,“我坐飞机累了,想休息,明天再去吧。”
男人不容商量,“你睡,我带你过去。”
“……我轮椅,还有行李箱。”她不再反对,提醒他安置她的东西,她暂时不能丢了这些东西。
言汜低头看着她的轮椅,言蓁莫名察觉他有些想扔了。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顺了她的意找酒店的人送回了他房间。
医院又重新拍了片,倒是跟西藏那边没出入,寻常型骨折,养段时间也就好了,备的药也能继续用,男人才放了心,把她带回酒店。
下了车,他背着她,从室外到酒店大厅的那段路上,她伏在他背上轻轻道,“我从西藏那边回来,专程绕路来看你。”
言蓁强调:专程,绕路。
言汜失笑,她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说的,在那边没人照顾她,很孤独。
他走路的步伐轻而缓,想到她的突然出现,突然出声问她,“爸妈告诉你的?我住这里。”
江家家大业大,她要查他行踪,其实很简单,仅仅通过父亲的助理就可以。她避而不答,脸贴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问:“哥哥,我突然来,你会不开心吗?”
他敛着眼眸,随即温声回复:“不会。”
言蓁本来昏昏欲睡的情绪激荡起来,弯着嘴角。
言汜带着她去前台办入住,把她放在一旁坐着,言蓁在旁边盯着他。
言汜被她盯的看了过来,撞上她的眼神,表情里有询问。
言蓁又低下头,装没事。
带她回了房间,言汜帮她脱了鞋,蹲在那里盯着她的腿,想了想,“你现在不方便洗澡,要不先不洗了,明天我再找人帮你来洗。”
言蓁尴尬一笑:“哥哥,我已经两天没洗了。”
所以说她必须洗。
言汜短暂沉默,站起来拨通了酒店电话。
她用视线在屋里打量了一圈,帮她洗澡的护工很快就来了,她被送进浴室洗了畅快淋漓的一次澡。虽然有些尴尬,但她躺在鱼缸里闭着眼,当自己是块鱼。
女人四十来岁,正是喜好闲谈的性格,不忘跟她这条鱼聊天,“姑娘,门外那帅哥是你对象吧,长得真是俊。”
言蓁也不睁眼,“姐姐你误会了,他是我亲哥。”
女人惊讶啊了一声,“那我真看走眼了,我还以为是情侣呢。”
言蓁心道,没关系,他们本来长得也不一样。
女人把她裹好了搀回床上,他还停在门口,女人离开后,他走过来,大掌又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蓁蓁,好好休息。”
“好。”
好像被顺了毛,言蓁下意识地这么回答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坐在床头,整个人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只脑袋,给人感觉很乖,又有点儿忧郁和伤感。
转身离开。
言蓁裹在被子里吸吸鼻子,叫住走到门口的男人,“哥哥,我们住一起。”像柏林那段时间一样,她顿了顿,“我不方便,你还可以照顾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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