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欢欢喜喜盼着着两人领证回来的江家父母,在秋天雨夜的结尾希冀落了空。
黎瑛接到消息挂断电话后,陷入了无尽沉思。
这么大的事,她得到的回应只有简短三个字。
“取消了。”
江家玧问,是不是弄错了。
得到的回答是妻子的叹气,没有错,结婚取消了。
“那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再有,他们干净、突然地分手了。”
黎瑛语气和腔调里有种无力回天的疲惫。
这个被誉为天造地设的美丽的爱情泡沫,终于在最万众瞩目的时候猝然破裂了。
言蓁回家后从家人那里听到的情况大致如下:
没领证、吵架、分手。
几个词语组合在一起,混杂着母亲和父亲两人愁苦不已的两张脸。
那时她表示:“这样啊,真是遗憾呢。”
饭桌上,两位大家长被怅然的愁绪笼罩,就连周姨都唉声叹气,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就分手了呢。相比之下,言蓁倒是显得无动于衷,专心用着餐,满脑子都是工作上的事。
她吃完了,草草安慰父母两句就匆匆上楼进了书房,继续着她从公司带回来的工作。
晚间9点钟左右,夜色安静,言蓁活动下酸涩的颈椎,结束了工作,她正打开门打算下楼喝水,就看到了一抹匆匆下楼的身影。
“妈妈?”
言汜走到护栏处,叫住穿戴整齐往外走的黎瑛。
这么晚了,母亲还要出门吗?
黎瑛回头看了眼女儿,“你早些睡,我得去看看你哥,我实在不放心。”说完便匆匆走出了大门。
不一会儿,言蓁听到外面车声响起,很快开走了。言蓁低叹口气转身,跟从卧室出来的江家玧对上了视线。
她问,“爸,你要喝水吗?”
“噢,不用。”江家玧说完了,又折返回了房间。
言蓁眉头微蹙,无声走下了楼。
喝水的时候,她点开手机,看到了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那人是程京语。其实自从加上微信,他们从未单独聊过天,这还是他第一次找她。
她将水杯放回放满茶具的托盘,点开那则消息。
程京语:【明天午间请你吃饭吧,有事找你。】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秋冬时节的夜晚,能听见落叶被疾风卷落扑打在屋顶窗户的声音,好在客厅内温淡灯光的色调增添暖意。
言蓁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两人分手来找她,更具体地说,他是为了柳殊来找她。
言蓁:【好。】
那边没有再回复。
她揉了揉眼睛,用眼过度后的劳累席卷而来,她仰靠在沙发上用手心敷着眼睛,耳边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睁开眼睛,看着父亲忙碌穿鞋的背影。
“早些休息,我去看看你哥,顺便接你妈回来。”离开前的父亲还不忘跟她解释。
很快,又一辆车子也离开了江家,安静铺展开来,她一动不动地待了会儿,周姨早早已经睡下,家里彻底没了人影,她把脸埋在手心里,疲惫得想要睡觉。
她并不去想再关心言汜的私人感情,比起那些,她更关心新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尽管她的生活寻常得像棵冬天的树般掉着褪色叶子。那也好过注视那些老套又千篇一律的两性关系里的感情起起伏伏,没什么可稀奇的。
-
言蓁第二日晨间起床,父母不见身影,她一个人坐在餐桌独自吃完了早餐,拎着包包去了公司。公司里有两位客户拜访,她进周珩办公室时,他们正巧在里面谈话,言蓁抱歉后退了出去。
周珩送走那两人,出来找到言蓁,视线凝在她脸上,“脸色这么差,昨晚干嘛去了。”
看得出脸色不好吗?她化了妆的啊。
失眠,她没好意思说,摇头道,“没休息好。”
他翻看着她桌面的设计稿,“中午一起吃饭?”
言蓁拒绝了,因为程京语已经提前约她了。
周珩被拒绝,淡瞥她一眼,“什么时候跟那个花花公子走那么近了?”
言蓁盯着电脑,“他说有事要谈。”
“他跟你能谈什么屁事,”说着,他眼睛微顿,似乎有所察觉,邪气地勾了勾唇,“你要是跟他谈恋爱,我一定先告诉江言汜。”
言蓁纳闷,她什么时候和程京语有更进一步让人误会到要谈恋爱的地步,皱起眉,“跟我哥有什么关系,你别时不时拿我他压我。”
周珩正欲反驳,言蓁立刻起身离开,留给他一道背影,“我先去工作了。”
周珩短促一笑,跟着她走了两步,见女人越走越快,没什么耐心地叫住她,“午间我跟你一起去。”
言蓁愕然顿住脚,这人莫不是没吃药?
她颇有些无语,“从未听过哪个员工私生活还带领导的。”
男人冷哼,一只手拨弄着她办公桌面的多肉植物,语气理直气壮,“今天不是听过了?”
-
“柳殊和江言汜是彻底分手了。”
西餐厅里,程京语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言蓁。说完后,他视线瞄过端坐在言蓁旁边,悠闲自得品着红酒的周珩。
这不请自来的某人着实有些显眼了。
言蓁切着牛排,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是吗?为什么啊。”
周珩注视着她,那眼神几乎算得上忍俊不禁。
程京语拍着大腿,“我也奇怪啊,两人本来都要领证了,离夫妻只有一步之差,怎么会分手呢。世事真难料!”
说着,狐疑盯着她,“你不知道吗?你哥有没有说什么。”
言蓁抱歉地笑,“他不会和我说这些的。”
再说了,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说起来,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他和柳殊来家里公布婚讯那天。
他看起来愤愤不平,“反正柳殊是被伤透了,昨天下那么大雨淋湿了又大量酗酒,喝的胃出血都去医院住院输液了。”语气里总有股责备的调子。
言蓁微顿,酗酒到医院,这么严重吗?
两个人在领证的时候闹矛盾,发生了什么让柳殊这么包容冷静的人喝到胃出血。
程京语向着柳殊,他认为男女关系这种事上男人不服软惹女人生气就是错了,尤其是从昨天分开后,柳殊酗酒住院言汜都没现过身,实在是薄情寡义大错特错。
程京语连带着看言蓁漠然端坐的样子都有几分薄情,“你哥到底有没有复合的念头啊,柳殊爱了他那么多年,眼看着要修成正果了,好了,这下没了!谁不可惜,你作为妹妹是不是得帮着劝劝。”
言蓁脸庞情绪很淡,“对不起,我帮不了忙,他们感情的事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如果他们彼此相爱,有复合的想法,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可她也没办法主动去给两人当和事佬。
在一旁始终沉默的周珩,看向言蓁,情绪难辨。
程京语表情复杂,他原以为言蓁会惋惜,没想到这般置之不理,对自家兄长感情破裂的现状不太热衷,理性过了头,实在是越看越冷漠,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她,“言蓁,你柳殊姐对你那么好,你……”他停住了,但显得更意味深长。
言蓁心思敏锐,不难看出他的责怪,可言蓁还是有些反感他理所当然的让她去挽救别人的关系的态度。她不是爱神,更没有月老的能力,更不能使情人再续前缘。
她笑了笑,“大家都在劝,你为何独独抓住我?”
或许找她父母还来得更见效些。
程京语犹不罢休,“大家都在劝,那你呢?”
“你就说除了柳殊,哪个能对江言汜那么痴情。”
“她没少照顾你,看到你这样冷淡,也不知她寒不寒心。”
程京语不冷不热的冷讥声响在耳边,顿时破坏了周珩用餐的兴致。他放下餐具,朝程京语甩出看白痴的刀子眼,“程先生愿意做别人的爱情保镖,那就去做,没能力还得捎上别人,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程京语气得哽了好几秒,才怒气冲冲回怼,“去去去,我跟言蓁说话,关你什么事。”
他早看周珩不顺眼,这下情绪彻底被挑起来,“我说我都没请你来,你自个儿就屁颠屁颠跑来了,是不是太没眼力见了。”
周珩冷漠地“哦”了声,“那又怎样。”
程京语咬碎了牙:“你是不是……”
言蓁打断他们,“要吵出去吵。”
程京语忍下来,对言蓁道:“我就问你,你帮不帮忙?”
言蓁没回答,语气里掺了些无可奈何的意味,“我想去看看柳殊姐,等下你带我一路过去吧。”
虽不至于去劝和,但她因为被言汜惹得伤了心住院,再加之以前她生病柳殊多次来看过她,去看望看望也是应该的。
只是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她们江家人。
她一直都知道柳殊待她好,可那些好基于她是言汜妹妹。
饭后,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言蓁看向双手插兜显得漫不经心的周珩,问他,“现在不跟着我一起去医院了?”
周珩情绪极淡地勾唇,“我跟柳殊不熟,回公司了,你自己去吧。”
-
言蓁买了束鲜花,跟着程京语到了医院。
她一路上的心底情绪很复杂,柳殊本身是个很好的人,一直以来都像姐姐一样照顾她。
她对言汜的喜欢和守护长达十多年,明明都在一起了。
言蓁深想就越觉无力。
就像程京语所言,这段感情猝不及防的结束,大家都想帮忙重新和好,只有她在冷眼旁观,她甚至不敢深想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松了口气。
她虚伪地来看柳殊,只是为了心里过得去,可始终不敢对她透露一个字。
病房里,平日里高傲干练的律政美人虚弱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人能不怜惜。
“柳殊姐。”她刚出声就敛眸低眼,这才感受到自己并不是那么冷漠,愧疚和自责在她心里撕扯着她。
柳殊眸光微动,移到她脸上。
她面无表情地地打量着言蓁,一言不发。
“你还好吗?”言蓁朝她靠近一点,她的眼眸只有破败和空洞,无端让她起了瑟缩。
柳殊打量言蓁的眸光久了一些,等到程京语唤了她一声,她才扯了扯唇,“我没事。”
言蓁把花放在她的床头,站定后凝着柳殊空洞的眼眸,认真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替哥哥向你道歉。”
替?
柳殊讽刺地闭眼,看吧,她的决定何其正确。
这对兄妹,会逼疯了她。
柳殊的声音像被车轮碾压后的干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和你哥的事和你无关。”
可还是对不起,言蓁在心底道。
柳殊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我有些累了,抱歉。”
言蓁微怔,连忙客气地告别。
从医院出来,言蓁有些心不在焉。
见了柳殊后,言蓁心里不是没有波动。
程京语叫住她,“你看到了,她现在情况这么差,你哥都没说来医院看看她,哪怕做不成恋人,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也不管不顾了吗,就这么狠心?”
他的意思她明白,无非是想通过她劝言汜,言蓁无法回应他,他们说的都对,可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没拦着他们联系言汜,没有拦着他们重归于好,但……这样紧拉着她是还要她亲自把言汜送到医院吗?
“言蓁……”
她不知不觉沉下脸,“够了,你这么关心他们可以自己想办法,我帮不了你,也不要再为这件事来找我。”
言蓁回家就睡了。
连饭都没吃,连父母叫她她都没应声,柳殊的受伤她看在眼里,实在无法再笑脸盈盈地出现在餐桌上,听她们谈言汜和柳殊这两个闹掰的人延展出来的一系列话题。
她不够冷漠,同样也不够仁慈,所以只能先自私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她想好了,再来面对这一切的糟糕吧。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睡觉。
晚餐结束后,黎瑛依旧是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不过她走到门口时折返了身,先来了言蓁房里。
言蓁闷头在被子里,睡得正沉。
黎瑛在门口站着看了会儿,又走了出去。
……
隔天是周六,言蓁一觉睡到八点,起床后下了楼,江家玧坐在客厅沙发处看报纸,旁边黎瑛拿着话筒在接电话。
言蓁走到餐桌旁坐下,周姨端来早餐。
她边用着,边看向挂断电话走进厨房的母亲。
空气里飘荡着香浓的骨汤味,言蓁出着神。
吃完早餐,言蓁捧了本书坐在父亲身边,慢慢翻看着。她的周末时间向来没计划,近期为这投标的事忙得不行,能歇歇脚躺着休息就很是不错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黎瑛将熬好的骨汤放进保温盒里,用保温袋装起来,又拿了些其他营养补品,周姨帮忙送到车里。黎瑛紧接着上楼换了身衣裳。
“蓁蓁。”
黎瑛站在二楼朝她招手,言蓁撂下了书,起身朝她走去。走近了,黎瑛朝她房间走,随着落下话,“去换身衣服,跟我出门。”
言蓁静了下,目光落在已经在帮她挑选衣服的母亲身上。终于是问出了口,“哥哥很严重吗?你这两天一直在照顾他。”
“跟你前段时间一样,感冒发烧。”
“也不见好,大概是心病了。”
言蓁没说话,黎瑛把选出来的衣服拿给她,“去换,跟我去看看你哥哥。”
言蓁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住,换了衣服。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一看的。
-
言蓁不曾想过再来这里,她觉得那次闹得太不愉快,两个人都不想再回忆的程度。
黎瑛熟门熟路地打开了房门。
言蓁压下局促犹豫,走了进去。她抱着保温桶跟在母亲后面悄悄打量环境,人并没有在客厅。
黎瑛去敲卧室门,里面静默无声。
她大声喊了一句言汜,里面才响起细微的动静。
类似于脚步走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门开了,于是她看到一张苍白病态的脸。
他穿着睡衣,发型凌乱,微搭着眼皮,整张脸冷清,寂静,颓废,像阴郁了很多天的冬天。
她从不认为言汜是那种分手就会半死不活的人。
可如今这副样子,真就是一副失恋模样。
当那双眼睛穿过黎瑛望向言蓁,似乎怔愣住了。
言蓁避开视线,抱着保温桶放在桌面,打开袋子,去厨房找来小碗。
身后,是母亲对言汜的嘘寒问暖。
“还烧不烧?量体温了没,多少度?”
“药按时吃了没?”
“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要说出来。”
言汜耐心地一一回答,当说到已经退烧了的时候,黎瑛不信,摸他的额头,果然温度烫手心,她叹口气,招呼他先去洗脸,吃点东西。
餐桌旁,言蓁盛出碗汤放在一旁,坐在一侧看着繁忙的母亲。
黎瑛将那些带来的补品一一塞进冰箱,又去打开窗户,放新鲜的空气进来。
不一会儿,言汜走了出来,打理过后的他头发微垂,换了衣服,气色不再那么差,透着白净的气质。
言汜落坐在言蓁对面,言蓁把汤推给他。
她看着那汤,心里暗想,不早不晚的上午时间,喝碗汤可真是奇怪。
言汜斯文又优雅,喝起汤来,不曾抬眼看她。
她看他身上伶仃的苍白,也看他眉眼间的清寒。
“哥,我昨天去见了柳殊姐。”
她说完就后悔,她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在他面前提柳殊。然而她错了。
他喝汤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她。
那双黑眸盯着她看了很久后,眸底泛起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当然感受到言汜的情绪变化,然而他却并没有说什么,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言蓁被这种平淡却透着无形压力的视线看得心慌。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她胃出血住院了。”
她把事实转达在他面前,至于他什么态度之后有什么行动,那不是她该操心的范围。
黎瑛还在厨房里捣鼓些什么,一张桌子上,他们两人氛围实在是有些凝滞,她偏头,目光略过玻璃窗户,悬浮在天野的阴云里。
“那我呢?”
耳边却传来的男人很低的声音。
“嗯?”她微愣,他什么?
明亮的客厅,言汜坐在桌前,一只手拿着汤勺,目光静静地盯着碗底的汤水,头发有些长地遮住了眉眼,有些落寞。
“我也生病了,你怎么不来看我。”
心脏猝然紧缩。
言蓁极力维持面容平静,近乎审视般的注视他。
像是在辨别他是否在玩笑。
一定是幻听了。
不然为什么她觉得他声音里会有种幽怨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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