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一扇带有转轴的木门,李易安举着手电率先走进侧室,室内寂然无声,且构造和之前遇到的所有耳室俱不相同,这里几乎全是木质结构,上方的穹顶及四壁皆是用红色木头制成,使用古老的斜撑、梁坊的建筑方式,四柱落地,凌花兽纹镂刻其上,檩柱梁橼均用榫头衔接,相互咬合,无需一钉一卯,也稳如磐石。
正当中是一座雕刻古怪图纹的木质方台,预计半米来高,一口巨大的红漆棺材停放在方台之上,棺材四周镶有铜环,四条粗大沉重的铁链穿过铜环锁在了方台四角矗立的镇墓石兽上,被手电一照,石兽面部凶容毕露,甚是狰狞可怖,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棺身有些许漆皮脱落,脱落处乌黑如墨,果然是金百万所说的黑棺,棺盖上刻着不少的浮雕图案,层次分明,若是有正经考古人员或者盗墓贼看到这些,少不得会研究一番,但我和李易安对此道一窍不通,金百万则是恨不得躲去老远,自然就没人多关注这个。
墓室周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除了停放在方台上的棺材,矗立在方台四角的镇墓石兽,和墙壁梁柱上的一些神兽鬼怪壁画外,再没有其他贵重的陪葬品。
李易安虽然胆大,也没蠢到直接去开棺,她先是循着墙壁绕了一圈,将四壁和穹顶之上绘制的壁画都看了一遍,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眼中精光绽放道:“看来我先前猜的不错,这里确实是座汉代皇陵不假,仅仅一个殉葬的侧室都绘制有如此精美的壁画,主墓室里还得了?不过啊不过,帝王将相又如何呢,大限一到,照样吹灯拔蜡。”
说完,李易安三两步蹿上方台,将手电光束照射在巨大红棺上,问金百万:“这就是你说的红漆不烂黑棺材?这不是有漆皮脱落嘛,四舍五入也算是烂了一点,所以我看你纯粹就是自己吓自己,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金百万站在方台下,也看到了棺身上脱落的红漆,不过他仍是不敢走上方台,只在方台下战战兢兢地讪笑两声:“冇得办法,我打阿妈胎生下来,胆子就一向唔大,身上阳气也虚,所以我只能在地面上干倒卖明器嘅生意,逞嘅系口舌之能,卖弄嘅系眼力见识,我从来唔敢下墓嘅。而且讲出来真系怪难为情嘅,我现在就连看见这口棺材,都觉得两腿打战,想要跪下来给棺材磕头呢。”
“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吃盗墓这碗饭,主要是胆大不信邪,讲究个百无禁忌,你胆小成这样,现在却敢下墓,可真是打着灯笼找......额,真是痴情呢。”先前林檬同我说起金百万下墓的缘由时,李易安也在一旁听着,所以这会口舌一绕,终还是没有继续嘲笑金百万。
“该怎么撬开呢?这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啊,总不能用刀吧......”李易安围着棺材走了一圈,见镇墓石兽上的铁链铜环不是锁着棺盖而是棺身,她一把抽出腰带间的铁刀,用刀背敲了敲棺材盖子,低声叫道:“开门,居委会送温暖......”
金百万立时大骇,连忙出声阻止:“咪敲咪敲,哎呀,真嘅唔只系因为我胆小,系这棺材确实开唔得啊,你们看看这棺材上嘅符文咒语,和壁画上记载嘅内容,生人活埋,且在活埋之前还被下了汉武通西域时流传进来嘅胡术,这个系最简单也最有效嘅防盗墓贼手段,我曾经听人讲过,像这些被下了符咒嘅殉葬者生前都会遭受极为残酷嘅刑罚,然后再被装进棺材内活活憋死,这样死嘅殉葬者怨气极大,会化为比厉鬼还恐怖嘅存在,一旦这种存在嘅棺材被打开,它们就会冲出来撕碎一切敢来打搅它们嘅生灵嘅,这个系绝对唔得打开嘅啊!”
李易安说这是汉墓,金百万也说棺材上刻画的是汉武通西域时流传进来的胡术,那这座古墓的主人究竟是谁就很明了了,联想到落赋清在界道内说过的那些话,我点点头,附和金百万:“老父亲也说,这座墓里大概率埋的是南逃的王莽,王莽在位时就热衷于到处招募能人异士,那他的皇陵中用到这路妖邪之术也不奇怪。”
“王莽?”李易安分明一怔:“大家口中穿越的那个王莽?这么新鲜?王莽不是在战乱中被商人杜吴斩首杀死了吗,怎么会南逃到江西来了,哎呀,不管那些,反正我来都来了,是绝对不可能空着手回去的。管他墓主人是谁,管它什么妖邪不妖邪的,就算这里真是王莽的陵墓,就算这棺材里的尸体真的被下过什么符咒又如何?你们别忘了,这都几千年过去了,连刀剑铁器都已经生锈腐朽,那棺材里的尸体肯定也早就烂成了一滩烂泥,等着看吧,说不定棺材打开,里面堆满了泥巴,我只希望那些陪葬品不要腐烂得太不像话,害我白来一趟。”
说完,李易安再次将手电丢给我,然后上前去用铁刀的刀片沿着棺盖和棺身中间的缝隙用力撬动。
金百万神色大变,有意要阻拦,又不敢上方台,又急又怕,最后只能退缩到角落里,躲在一根木柱的后头,看那模样,要不是因为没有手电,外头又实在黑暗,我都怀疑他想跑出侧室,溜之大吉。
撬完一圈,李易安开始推棺材板盖,可咬牙崩劲推了半天,那棺材盖却纹丝不动,就好像棺材里有死人在拽着。
“要不要我给你们整包瓜子沏壶好茶坐下来聊天看戏?还不快来帮我推!“
我连忙上前,将铁刀扔在地上,跟她一同推三十几公分厚的棺材盖子,缩在角落里的金百万则一脸为难,实在不愿意靠近棺材,但在李易安沉着脸朝他举起枪后,金百万的眼神瞬间清澈了。
分明只是桃木制成的棺盖,却重得出奇,我们三个人都憋足了力气,前腿弓后腿绷,摆出跨虎登山的架势,肩顶手推,竟也无法直接将棺盖揭起,只能使劲推向一旁。
各人使出全力,足推了一分多钟,才听到“隆”的一声怪响,棺盖终于缓缓移动,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积郁的尸臭汹涌散出,这玩意可吸不得,我们吃了一惊,急忙遮住口鼻抽身后退,可这尸臭之气熏天,捂着鼻子也没用,呛的人直流眼泪,我更是差点没将刚才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
过了好一会,尸臭散的差不多了,我们才上前继续推棺盖,当棺盖轰隆一声砸摔在地,三人又再次齐刷刷后退了两大步。
李易安虽然不信棺材内有什么妖邪僵尸,但此刻也早将枪弹顶上了膛,打算一旦棺材中有什么异变,便一枪超度了它。
我紧紧抓住刚捡回来的铁刀,身子如箭在弦,绷得紧紧的,准备只要一有变故,立刻转身就跑,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咚般打鼓,其实我见过的死人不少,如果棺材里真的只是一具尸体,那任由它如何腐烂如何丑陋我都是不怕的,但是偏生气氛渲染,恐慌的情绪容易蔓延,金百万又将这里说的如此阴邪,就不免叫我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过了许久,棺内都没传来任何动静,见果然没什么事,三人的面色俱都舒缓不少。
“走,一起去看看。”李易安招呼一声。
我走上前,用手电筒暗淡的光束一照,但见棺中仰面朝天,躺着一具身穿盔甲的古尸,古尸身躯高大,异于常人,面上已呈现腐坏之状,脸青嘴阔,两目凸出,身上穿的盔甲似用鱼鳞形甲片编缀而成,衔接处皆用麻绳编缀的丝带连接,怀抱一柄青铜长剑,头枕一块黑红色冬瓜形的木枕,看上去像是泼了狗血的桃木,身侧放置金枣、明珠、珊瑚等物,还有一块整体带有沁色的云雷纹圆形玉佩被握在手心,明珠玉璧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放出瑞彩。
“卧槽!这么多,一年,两年,三年,无期......这要是带出去被抓住了还得了!”李易安站在棺材边看直了眼,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捡古尸身边的金枣。
我此刻也看的暗暗吃惊,倒不是因为那些金枣明珠,要知道眼前的这具尸体少说也被埋了几千年,可他身边放置的那柄青铜长剑,竟毫无锈斑,我拾剑在手,发觉分量沉甸甸的,剑身上布满了菱形暗纹,均匀瑰丽,刃口锋利,一眼看去便知晓这绝非寻常的青铜剑,绝对比铁刀好用得多。
我当即管金百万要来绳索,做了个简易的鞘套将长剑悬挎在腰上,中途李易安瞥了青铜长剑一眼,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她伸长了脖子,只顾去捡棺材里的那些金枣和明珠。
“太多了,根本装不下!”
李易安将金枣塞满口袋,塞的全身发抖,口水直往下淌,却还不过瘾,又伸手抢来金百万的背包,将里面的绳索药品统统倒掉,然后单手撑着棺沿一跃,直接拎着包就跳进了棺材里,又是一通兴奋的狂捡猛捞,嘴里还止不住的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皇陵吗?光一个殉葬的,棺材里居然就有这么多陪葬品,那咱们要是撬开了主墓室的棺材,不得暴发!?怪不得这么多人都会冒着被枪毙的风险盗墓,这来钱是真的快啊,我那破铺子就算开上十年,怕是都挣不到这一趟的钱。”
“嘿嘿嘿,系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唔系财帛实在动人心,大家又怎么可能冒那么大风险,干这种发死人财嘅买卖呢,哎~我讲,靓女,你别光捡金枣,背起来会很重嘅嘞,这里头哪样东西可都比金枣值钱嘅多,先珠后玉,你别看这些珠子唔起眼,那可系正儿八经嘅千年老山龙珠啊,放在过去,一个珠子可以换一座宅子呢,这一大堆可想而知有多值钱......啊,那个,还有那块玉,他手里那块玉,贴身嘅玉佩,相当值钱.......”金百万隔着棺材半米远,即使棺材内的尸体没有尸变,他仍旧不愿意靠棺材太近,而且就李易安捡金枣的这一会功夫,金百万已经扶着方台边的镇墓石兽吐了两回,似是被棺中的古尸吓得不轻。
“开玩笑,我一个开古玩铺子的我能不知道先珠后玉?要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该死,珠玉珍贵,金子就不是钱了吗?金子就不能像珠玉一样被人疼爱吗?遍地的金子摆在面前任由我捡,我要是还嫌重,那可太不知好歹了,勿以铁小而不拾,勿以铜大而不偷的道理我从小就懂,你别说这些金枣只是稍微重些罢了,要不是贩卖青铜器要挨枪子,我今天连那大厅里的青铜鼎都能给扛......”
李易安还在说着,忽然发觉周围动静全无,她捡拾金枣的手一顿,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棺材外的金百万一声不吭,目光惊恐,两眼直勾勾地盯住棺内。
且不止金百万,连我也一动不动,脸色僵硬,看向棺内的目光中又是惊恐,又是难以置信。
“突然发神经啊你们?干嘛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哪里说错了吗?真金白银从来不欺人,八十年代初,一两老金子值三万呢。“
“他他他他......”金百万抖着手指着棺内,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他什么他?中国话刚学的?烫嘴?”李易安说着,就跟着金百万的目光往下看,结果发现平躺在棺材中的古尸,不知何时张开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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