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二人顿住让到一旁,只因前方忽然涌入人流,来客个个手持剪子针线,谢临风奇道:“缺裁缝不早说,这不现成有一个?”
晏安一语双关:“人家那是正经的。”
“堂主好会咬人,是逢人就这样,还是专对我一人如此?”谢临风斜了伞,将人逼得无言,回敬道,“正经人不和我玩。”
晏安拿眼看他:“我如何不正经。”
谢临风说:“打着悬壶济世的幌子,却和我打伞厮混。”
“这便算厮混了?”晏安退出伞下,返回至堂前,看夏逢春忙得火热,欠身告知道,“打扰了,杂遝堂现药草供应吃紧,令尊方子中正缺川芎与茯苓胆,更差一剂君药,劳烦夏公子知会家中药堂,我现下去取。”
“晏堂主自便就是。只是……”夏逢春犹疑说,“父亲从前的药方中未曾涉及这几味药,没有储备,近日又布施了不少药草出去,恐怕光靠家中药堂是集不齐的。”
晏安了然,正要出门采购,谢临风便举着伞黏了上来,神采奕奕:“暖日当暄,我撑伞送你,正好熟悉镇上环境,免得下次来又被人戏耍。”
晏安面不改色道:“我不热,也不和流氓厮混。”
“神医啊,刚还炎热,一句话就令人凉彻心扉。”谢临风边走边浑说,“你要吃茯苓,怎不就着山药吃?”
二人出了夏宅,街上人潮拥挤,一片太平气象。
晏安听罢疑问:“这药是配个夏大人的,还有,这是哪里来的假方子?”
谢临风奇道:“肝火这般旺!竟不是你吃?”
晏安顿住脚步,隔着白纱瞧他。
孩童穿巷奔走,谢临风揽着人避过冲撞:“你看你,又生气了。”
晏安懒得争论,心里算着最近一处城隍庙的距离,问:“你何时走。”
谢临风又顺势做戏:“你看你,又要赶我走了。”
晏安:“……”
正说着,忽听前方桥头一阵吵闹,原来二人不知不觉间,已漫步至河边。谢临风遥望片刻,说:“这么热闹,怎么全是乞丐排队……哎!”
话未说完,晏安已出伞排至末尾。谢临风一边警惕着左右观察,一边晃悠着走至晏安身后,悄声道:“这是在行善布施,小堂主你虽偶有拾荒之习,倒不必也来蹭粥喝吧!”
晏安摸出水袋正要喝,闻言一阵趔趄,险些洒一身。他难以置信地回身凝视,沉默着。
谢临风顿觉一双凉意捣进眉心,粲然笑道:“饶了我,再不逗你了!”他言归正传,“这是夏家在接济?这么长的队,排到你了还有药么?”
晏安还未答,前方转过来一蓬头垢面男子,截话道:“没有就做登记,第二日准先给你备上!不过夏二公子管家后,吃食布帛药材等更加富足,难有照顾不到的。”
“这么说,夏二公子还要慈善些?”谢临风一面说,一面观察,只见这男子面颊消瘦却不发黄,衣裳略脏但料子出彩,想来这一身里外全是得了夏家施恩照拂。
“可不是!二公子形冷心热,人如其名,赠了许多亡徒希望。”言及此,男子忽地叹惋一声,“夏家积德行善,代代相承,不知怎么冲撞了因果,家中人接连染病,前不久还死了长哥儿!”
谢临风前倾伞盖,隔开前面二人:“依你看,普天之下,疫鬼为何偏选中了夏家?”
“为何?”晏安侧目,“鬼友,这话问我?”
谢临风意有所指:“我可不是会乱搞的鬼,交朋友得精挑细选的!”他正色起来,“这并非第一处蹊跷,那夏二公子冰清玉洁,却不受家中人待见,秦夫人见他就疯,这又和那位逝世长子有关。莫非夏二不是亲生的?你同他们熟……”
“却和你陌生着。”晏安挡开谢临风斜靠过来的肩,“知也不知,他人之事,不可背后言语。”
谢临风:“……”
晏安整理袍子,端正幕离,正随人流上前,却听一阵铿锵镲音。长队的龙头处站高一人,挥臂吆喝:“今日药材告罄,急用药材的上前来登记,染病者优先!”
此话一出,长队如蛇一般扭曲起来,后方瞬间涌上数人,谢临风垂伞一勾,舀汤似的将晏安拦回身前,道:“晏堂主可知称‘君子’的别称?”
晏安不答。
“倒霉鬼。”谢临风说,“这类鬼友我愿结交成挚友——”
“既如此情谊深厚,何不以‘茶’代酒结谊为友!”
“有理。”谢临风侧目,“但你是谁?”
女子手扶草把子,腰系汗巾,两肋各叉一把刀,闻言说:“在下卖糖画的,好友来一串?”
谢临风费解道:“卖糖的,哪来的茶?”
女子摘下串楔形糖画,介绍说:“猹在此,精心手绘。”
“……”谢临风顿觉棋逢对手,“此‘猹’非彼‘茶’也就罢了,你这图案是何方神圣?别说精心手绘了,说尿成这样我都信。”
晏安:“……注意言辞。”
女子:“哥真斯文。”
谢临风管他呢,翻脸不认人,手一摊:“诈骗到我,赔钱!”
他说赔钱,晏安就掏钱。谢临风一把拦住,不可置信:“堂主,事已至此,你还上当?”
晏安道:“蛋生惦记着甜蜜食物,爱吃我便买。”
“原来如此。”谢临风说,“我要这只王八形状的。”
女子说:“这个?这是鄙人写的诗。”
晏安道:“你没有。”
两头都有点冲击,谢临风先说:“好诗,婀娜多姿!”,又回:“我也爱吃,为何没有!”
谢临风立在中间,左右讨说法。他这一赖,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晏安:“……”
谢临风不要脸皮,晏安却觉得丢人的是自己,他微微拭汗,决意先依着赖子拿两串,他正要掏钱,却捏着荷包神色微变。
他这一变,两头都慌问:“怎么了!”
再同时说:“不可反悔!”
晏安拆开荷包,反手一倒,哗啦啦落下一袋子石块,钱没了!
好死不死,这正好戳中谢临风痛处!他眼疾手快,一把截住对面的草垛子,谁料那女子非但反应更快,还豁得出去,直接弃糖而逃。
谢临风没见识过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手,当下犹疑片刻,慢条斯理选了两串糖才开始追。
谢临风赶上晏安,忽听对方来了句:“你……你是不是头颅曾染过癫疾?”
谢临风:“……”
他道:“你好委婉啊堂主。”
晏安说:“抱歉。”
“不客气。”谢临风一手撑伞,一手扶腰,“幕离遮眼,别冲撞摔了!小心,他们进巷子了——”
晏安也伸手按住他的腰:“凡人之躯,不可用鞭。”
言毕,谢临风眼前被一阵蝉翼般的衣纱拂过,只见晏安轻身一跃,掷出幕离,帽檐飞旋如镖,迅速逼近,削在前方两人的膝窝处。
这飞帽力道不小,前方一大一小霎时被砍趴在地。谢临风雷霆而至,却见是对姐弟,转而单臂横压二人脊背。
那女子说:“痛痛痛……我的亲哥!”
谢临风冷声道:“我才痛吧,我说什么了!”
女子不解这话,脸颊擦地艰难转头,定睛一看,又是一句:“我的亲弟!快松口,啃到硬骨头了!”
那小的一听,这才松开牙关,放走谢临风的虎口,讶然道:“姐,他不洗澡!冻苦瓜成精似的,又苦又冷!”
“你还尝上了!”谢临风终于没吝啬一脚,不轻不重踩在小孩背上。这时屋顶跃下一人,谢临风改口说,“我日日洗澡,夜夜香薰,你说香气迷人,那是自然。”
“……”晏安捂脸拾起幕离,佩戴端正后审问道,“夏家分明在布施,短缺之处可做登记,何必来抢我的?”
谢临风纠正:“是骗。”
女子被摁在地上一动不动,谢临风心里一惊,正当他以为自个手劲失分寸,将人按晕的时候,那女子忽然转头,狞笑道:“王八蛋!”
谢临风手劲微松,心说:有隐情。
“恨上我了?我便听听。”晏安蹲身道,“谢兄,放开这位姑娘。”
谢临风闻言松手,那女子行尸走肉般爬起身,谁料下一瞬她竟双手扶腰,拔出两肋短刀,转身朝着晏安面门就扎!
大难临头各自飞,谢临风拉着小孩旋身躲开,靠在墙边,摸着脸上未愈的挠伤,心有余悸地观战。
女子出手虽凶猛,却招式凌乱,是个野路子。
谢临风道:“你姐姐好凶,你呢?不去帮忙?”
小孩说:“你挚友好凶,你呢?不去帮忙?”
那头一大一小,一人一鬼正闲聊得欢,这方刀光剑影袭来,晏安面不改色,躲闪为主,几下出招打落女子短刀,将人擒在身前。
谢临风听见刀落,在小孩面前昂首挺胸:“承让承让。”
小孩哭喊道:“姐姐!!”
女子被擒,仍是一副铁骨铮铮的神情:“你和夏家那群畜生一伙的,烂东西!活该夏家诛九族,偷穿死人衣裳,大难临头!”
晏安面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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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速降400了(震惊(颤抖)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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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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