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日子里,林煌将御风术的主导权让给了严逐,自己则缩在车厢角落生闷气。
严逐看着麒麟尾巴不停敲打着内壁,知道林煌这闷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于是开口安抚:
“若不是阿煌以仙茗助我,恐怕我真会命丧雷劫之下。”
严逐变说着边走到林煌身旁,注视着摇来摇去的麒麟尾,语气诚恳。
“既然你记得,那就赶快买些糕点来。”林煌摇尾巴的速度快了些,似乎在反映主人的情绪,不过他并未转身,双手仍抱于胸前。
“唉,这一带全是山峦和森林,上哪里去买糕点啊,不如这样,”严逐从袖口摸索一阵,掏出一张特殊的紫色符箓,上面密密麻麻写了数道铭文,将其放在林煌眼前晃了晃,“先前突发奇想所创的幻阵,可以实现入阵者最渴望之事,而且只是个困阵,没有攻击性。阿煌如果实在是想吃糕点,可以试上一试。”
“什么意思?幻阵终究是假的,这跟你们人族常说的‘画饼充饥’又有什么区别呢?”林煌转过头,不再看向那道符箓。
“当真?这幻境全凭入阵者心念控制,阿煌大可天马行空,或许能品尝到人族都做不出的糕点呢。”严逐故作遗憾地收回符箓,察觉到林煌已经用余光偷偷盯着自己,于是连将符箓收回袖中的动作也夸张起来。
“且慢,本王有说过不要吗?”林煌忽然站起身,以妖力从严逐袖口夺回符箓,“暂且让我试上一试,要是不满意,你再赔我。”
“好好好,且放心吧,定然不会让大王失望。”严逐看林煌眼睛发光又要假装冷静地接过符箓,不由得抿起嘴强忍笑意,这薄脸皮小麒麟,真是可爱至极。
还没等严逐坐回到位置,符箓已经被催动,随着紫芒一闪,林煌的双目便失了神采,已然神游天外。
“怎么是这里?”林煌的神识探入阵中,周围景色疯狂变换,最终停在了严逐的小屋内。
难道自己渴望的是严逐的小屋?不会如此荒谬吧?林煌想着,推开木屋的大门,发现桌上摆了十盘猫耳糕和十盘炸馒头,精通御火的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糕点刚出炉的温度。
“看来严逐没骗我,”林煌抓起一块猫耳糕放在嘴里,熟悉的味道自舌尖绽放,甚至根据他的意愿变得更香甜。
“既然这个都能实现,那么……”林煌顿时生出个坏心思,“严逐……姓严的,还不快去再买些糕点来!”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严逐一脸恭敬地端着好几盘糕点走进小屋,表情十分谄媚。
“来喽,林爷您吃好喝好!”想象中的严逐连语气也市侩起来,活脱脱一副狗腿模样。
“先别急着走,给本王看茶,顺便把你的琴找出来,唱个曲子助助兴。”林煌喜不自胜,虽然这个严逐完全不像本人,但又有谁能拒绝被人伺候呢?于是他干脆学起鹊桥仙里的一掷千金的客人,对假严逐呼来喝去。
现世里的严逐,此刻正在钻研雷劫中得到的先天铭文,忽然感知到有气机关联之人叫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看向林煌,眉毛一挑,直接唤出道妙阵盘查看林煌幻境的景象。
“姓严的,小严子,小逐子,就叫小逐子吧,叫起来顺口。”林煌正对幻境中的“自己”呼来喝去,气焰十分嚣张,“我记得你应该很擅长音律,怎么今天一首曲子都弹不下来。”
“……这个幻象由你的意愿所生,看来你听曲的渴望不怎么强烈啊,单纯为了发泄而已,”真严逐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而后看到桌上摆满的糕点,“炸猫耳糕,猫耳馒头?倒是有点想象力,可惜林煌对庖厨技艺并不了解,所以只能局限在猫耳糕和炸馒头的组合中。”
“算了,小逐子,你比严逐可差远了,什么都做不好,”林煌在幻境玩得差不多了,只觉任凭差遣的严逐好生无趣,忽然突发奇想,又有了新点子,走到假严逐面前,“你说你的嘴唇,是不是跟他本人一样呢?不如让我……”
看到这里,严逐立刻把道妙阵盘收回,接着狂饮三杯仙茗来压制脸上升起的热流,颇为无奈。
算了,由他去吧。
有了新的消遣,林煌只觉时光飞逝,眼看着就要抵达天都,反而对糕点失了兴趣。
“小逐……逐哥,我们什么时候到啊?”许是在幻境里待久了,林煌看到桌前专心钻研阵法的严逐竟然顺口叫成了幻象的名字,还好他立刻改了口。
“你叫我什么?”严逐明知林煌叫错,偏偏故意追问。
“逐哥啊,怎么了?”林煌一脸心虚。
“哦,大概是我听错了吧,”严逐在心里坏笑,林煌现在仍不知道自己可以窥探阵法动态,还以为“小逐子”的事做得天衣无缝呢,“再有两天就到了。”
车厢飞过一日,见一座山峰高耸入云,云层上似有流光华彩,林煌将头探出窗外,却见山峦密布,云铺万里,未见人族聚落的痕迹。
“严逐莫不是在骗我?”他一脸疑惑地看向严逐,后者却将这视线故意忽略,没有给出回应。
“严逐,不是还有一天就到了吗?我也没见哪里有人族活动的迹象啊,莫不是你飞错了地方?”林煌忍不住直接询问。
“非也,你将神识放到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严逐摇摇头。
林煌按严逐所说的方法将神识集中,却见那座山峰另一侧有不少人影正向顶部行进,再向下探去,才发觉这条长龙已经绵延到神识探测的范围之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见此情景,林煌反而更加迷惑,这群人为什么要爬山,难道现在是人族的什么节日吗?
落地的震动回应了他,就在他收回神识的瞬间,严逐已将操控车厢停在这条队伍外。
“下车,我们走上去。”严逐轻拍林煌肩膀,眼神中暗藏心机。
“走上去?爬这个山?”林煌一头雾水,不知道严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收起车厢跟了上去。
“哎,奇珍异宝!代步法器!物美价廉!”
“人间美味!天下糕点!应有尽有!”
“保命符箓!阵眼阵盘!货真价实!”
“……”
走进队伍之中,才发现林间石道两旁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商贩,有凡人也有修士,皆在大声叫卖,把原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占据了一半。
“有糕点诶,严逐,我要吃。”林煌鼻子比眼睛更快锁定香气来源,只听到严逐喊了声“别……”,就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钻到摊贩面前。
“小道友第一次上天都?可要来些糕点?折柳镇猫耳糕,地宁城的桂花糖,河巍郡的烧麻饼,我这里都还有不少。”摊贩注意到红衣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摊位,好声好气地介绍道。
“桂花糖,烧麻饼,各来十提。”林煌口舌生津,想要尽快吃到糕点解馋。
“哎呦,小道友当真豪爽,我给您打包一下,”糕点摊贩按林煌要求熟练地打包,笑盈盈地递了过去,“一共是十块妖晶,或者一百颗灵晶。”
林煌本来想继续将鳞片点石成金,闻言却动作一滞。
妖晶是将妖气提纯后浓缩的晶石,灵晶则是灵气浓缩,这两个东西对于一个吸天地精华的灵兽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更何况他才出山没多久就遭人追杀,哪有机会收集这些。
“严逐……逐哥?”林煌面色尴尬,回过头试图在身后的人群搜寻严逐的背影。
“你这人到底还买不买?怎么付钱磨磨唧唧的。”摊主见林煌掏钱掏了半天,开始怀疑他在拿自己寻开心,“没有妖晶,拿同等价值的材料,法宝也行。”
“好啊,”林煌心想麒麟的鳞片一定价值不菲,打算递出十片作为替代,不料刚把手伸进法衣,就被紧紧握住。
感受到手腕上熟悉的力度,林煌心下一喜,抬头就见严逐眉头紧蹙地注视着自己。
“敢在这里以自己的鳞甲当钱用,准备一人对付前后一长串队伍的修士?”严逐的语气略带斥责,在林煌识海响起。林煌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修士都是修的异兽决,随便展示妖兽材料怕是要被有心之人盯上。
“还买不买了?不买赶紧走,别挡着摊子,妨碍我做生意。”摊主见又来了个白衣修士将林煌拦住,心生不悦,可本能告诉他这个白衣修士并不好惹,只得出言驱赶。
“嗖——”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光竟自人群中直直射向糕点摊主,那摊主不慌不忙地抓起身后油纸应对。
“砰砰砰——”油纸附着了妖力,与紫光碰撞。
严逐已拉着林煌跟着摊位前的人群退至一边,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身着淡蓝道袍的修士正与那摊主相对,剑拔弩张。
“鼠妖,我追踪你数日,没想到你竟敢逃到承天峰下摆起摊来,若你肯主动交出妖丹,我可以饶你一命。”那男修士率先开口。
“我当是谁,原来是异兽宗的两条小狗,狗鼻子真灵啊,修这人不人妖不妖的功法,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做仙人?”那摊主吐了口唾沫,语气十分不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听到“异兽宗”三个字,纷纷发出感叹。
“天呐,竟然是异兽宗的弟子。”
“怪不得能看破这妖兽的伪装,看来是有独特的追踪法门。”
“都说异兽诀打破天赋和宗门限制,人人可修,但异兽宗的弟子还不一样是天赋异禀。同是修行异兽诀,还是要看宗门底蕴啊。”
“师兄,莫要跟他废话,这种残害生灵的妖兽直接杀了便是。”女修士无心理会四周的窃窃私语,开始掐诀。
“都是道貌岸然之辈,还是先前那些真仙好些,起码不会四处栽赃陷害。妖丹没有,要命一条,尽管来拿。”摊主身躯迅速膨胀,竟然化作一只二十丈的巨鼠扑向二人。
两个修士与巨鼠缠斗在一起,灵气与妖气交错,搅得地面碎石飞散,一时难分胜负。
“再打下去,鼠妖必输无疑。”严逐给林煌传音。
“何以见得?”林煌见鼠妖气势更盛,反而两个修士气息一直被按着打。
“你仔细看那鼠妖的攻击便知道了。”
林煌按严逐说的,集中观察那妖力攻击,却发现其后劲略有不足,更可怕的是这些攻击在被两个修士招架后,竟然化作灵力被他们吸收了一部分。此消彼长,等拖到鼠妖力竭,二人便可轻松取胜。
“这功法好生诡异,怪不得那三个邪道一直硬接我麒麟真炎。”林煌回想起之前被追杀的情景,顿时找到自己落败的原因,也只怪自己太轻敌,还以为可以靠充足的妖力将他们拖垮。于是不由得感叹道:
“人族尽是些工于心计之辈,这功法真是歹毒。”
严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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