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祁霁全身都湿透了。
她再次忽视那对母子走了进来。
“过来喝点姜汤吧，暖暖身体。”劳姨轻道，带了一丝假惺惺的讨好，手里根本没有要准备给她打一碗的动作。
祁霁冷眼看着那个不吭声喝汤的始作俑者，没有回答也没有过去。
手和脚都已经皱得受不了了，她翻出一双手套勉强为自己洗了个头。当初剪短发是为了节省洗发水，现在看来也是好处多多。
没有找到其他更干的毛巾，她掏了掏换下来的衣服，突然发现了一块深蓝色的手帕。糟糕，忘记还她了。她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姓名，不知道身份，她要怎么还呢？
翻来翻去，她忽然在手帕的右下角发现绣上去的一个字：桉
不是印刷字，像特意绣上去的私人标志
这是祁霁平生第一次在自省自己的鲁莽。
雨下了一夜，窗户哒哒地叫着，数着她不平静的心跳。
次日，雨停了，但积水未散。祁霁把手帕烘干收起来，打算天天带着。那旧帆布鞋是彻底不能穿了，祁霁掏出一双新的。
乍一看，款式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天灰蒙蒙的，洒不下一点阳光来帮忙晒干地面。
“诶，你有没有看到办公室里有个新同学？”祁霁拿着课本的书一愣，有意地留意前桌的对话。
“有啊，我刚刚去办公室搬练习册的时候，看见老王在跟她说话，不过说真的，她很漂亮呦。”林星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明明是个眉目清秀的女生，此时却有种色眯眯的感觉。相比之下，戴亦川就平静很多，好像没听到后半段话似的，“可能户籍在这里？需要转回来参加高考······
在整间教室肆声地朗读下，祁霁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她的嘴巴没歇着，不过只是比着嘴口型，没发出半点声音。
很快，她就见到了对话中的主人公。
她今天穿了跟祁霁一样的校服，头发梳成半扎，留了个小夹子，微卷的发尾贴在后颈。王得胜，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王，一年不见得弯过几次的嘴角这时候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有些郑重地向班里介绍，这位是从京城转来一起读书的新同学。底下不禁有些人嘀咕起来，那可是京城诶，怎么突然想到要转来他们这个小县城读书。
祁霁的手还捏着笔，看似在思考一道函数题，实际上所有地注意力都在余光里的她身上。
“陆清桉”她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名字，祁霁想也没想就在纸上写了下去。
诶？陆清···，应该是这个桉了。看来，那条毛巾就是她专用的了……祁霁这下真的犯难，脑袋都要掉到桌底下去了。
她看不到的是，讲台上的那束目光落在她头都没抬的身影上后，略微深沉的样子。
按理说，班上有奇数个人，陆清桉刚好可以坐在唯一没有同桌的旁边，但是那个人是祁霁。她在最后一排靠窗，背后挤着一堆的打扫工具。
“林星役，你后退一个位置，跟祁霁坐一起。清桉你去坐戴亦川旁边”很明显的安排，故意没有让陆清桉和祁霁做同桌
林星役有点不情愿，但到底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不声不响地打算开始搬自己的桌子。
班上基本没有人想跟祁霁做同桌，不仅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还因为她古怪的性格。林星役记得，刚认识祁霁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别人跟她说话，她总是嘴唇抿成一条与眉平行的线，也没有多大的反应，都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倒是天天埋着头做题做题，基本稳占着年级第一的位置。
“苦日子来喽”林星役心想。
“老师，我想坐最后一排。”只听见陆清桉定定地说，祁霁稍微抬了抬头，蓬松的短发被路过的风吹起，手上的笔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王得胜没料到陆清桉会主动提出要坐祁霁旁边，但是也没在说什么：“嗯也行。”
当陆清桉都走到祁霁桌子旁边了，她还抓着笔垂着脑袋。距离上第一节课还有五分钟，班里频频有目光往这里投来，林星役思考着要不要现在把陆清桉拉出去跟她说她即将要面对的古怪同桌。
“你好，新同桌。我叫陆清桉。”
祁霁终于舍得抬起头，但是笔还是握在手里，“祁霁”
“嗯？奇迹？是整齐的齐吗”
祁霁摇头
“是哪一个ji ？”
祁霁将笔一晃，在刚刚用的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倒是没注意，正上面就是她刚刚写的陆清桉的名字。
“原来是雨过天晴的霁啊，看来你的父母希望你人生能够多晴少雨，对吧？”
林星役在前面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吓得心都要飞出来了，老天这位同桌一来专挑雷区蹦迪啊。她跟祁霁住在同条街区，在她老妈边嗑瓜子的嘴中听说她一出生她妈就抛家弃女离开了，又听她老爸说她爸也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受伤，本来没死，结果硬生生被困在工地一储水的坑里，淹死了。
祁霁没有回话，死一样的沉寂。
陆清桉的嘴角难得地往下勾，她原本不笑的时候嘴唇的弧度也是微微向上，这下子嘴唇也快抿成一条直线了。
不过，太有趣了，想跟她玩玩。
陆清桉装作不在乎地坐下，草稿纸还没收回去，她轻易地看到那两个字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抿直的嘴唇又向上翘起。还有，她可没说自己是哪个桉，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没有写板书，她就这么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这只闷葫芦，五十块还买到了自己的名字”陆清桉心里暗自想着，“便宜她了”
可惜了，她自认为可不是个心善的人。
这么想着，她拿起自己的水杯，递到祁霁面前：“同桌，我不知道接水处在哪，你去帮我打一瓶水来。”陆清桉淡淡地。说道，好像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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