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8月26日,星期一。
下午的阳光总是很刺眼。
每到这个时间,他总会想起初中地理课上学过的一句话——一天中气温最高值出现在14时左右。
原话好像是这样说的吧?
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比起这些,他记得更清楚总是那些令他很难受的东西。
他讨厌这样。
今天于他而言是已经结束了的。
他的步子很慢,也并不是特别轻松。
即便如此,口袋里的那团纸也还是会时不时发出与布料摩擦的声音。
简历被退回到手上,他保持着微笑。
走出面试房间,他保持着微笑。
走出面试的公司大楼,他还是保持着微笑。
直到走到出租屋附近的香水河。
等回过神时,纸已经被揉成一团,被他沉默地放进口袋。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你怎么就不能像沈行一样优秀呢?
他仿佛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你听你爸爸的话,他也是为你好。
连母亲也在。
他不应该这样的。
他会努力的,就和过去的二十多年一样。
比不过家族的其他孩子,他就用更多的时间学习;争不到家族企业的工作,他就搬出家族四处求职。
在生病后,他开始一边服药一边工作。
一瓶,两瓶,三瓶……一直到服药量达到极限的那一年——
他失业了。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需要开始学习如何达到痊愈的标准,否则自己将会永远陷入父母彻底失望的境地。
幸运的是,学会控制表达正常的情绪比他想象的要更简单。
只花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就获得了医院的痊愈证明。
如果成为精英的证明也这么好拿就好了。
成为精英。
这好像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可是。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
“救命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你会游泳吗?能不能救救我女儿——”
女人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路过的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求求你了,帮帮我,帮帮我——”
你可以试着做一些这件事以外的事。
他想起医生给过的建议。
比如做一些好事。
比如帮助一个落水的人。
好事吗?
他是会游泳的。
“我会。”
女生在河中挣扎着,他已经踩上了岸边的石栏。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意风险、后果这些伴随他二十多年的家族传统。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人,她的眼中满是对女儿的担忧。
他跳了下去。
女生应该是会游泳的,在水势较为复杂的香水河中也没有太大的惊慌。
他追着顺着水流而下的女生游去。
随着时间流逝,女生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远到不了岸边。
他在这时也终于追上了女生,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前。
岸上已经有人丢下了麻绳的另一端,他便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横跨水流的过程非常困难,更不用说是在带了一个将近成年的人的情况下。
靠近水面上晃动的麻绳时,他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力气。
只要抓住就行了。
他咬咬牙,伸手去抓那已经近在咫尺的绳子。
然后,一只手一把推开了他。
女生抓住了绳子。
他离绳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甚至没有力气挣扎。
河水很快盖过他的眼睛。
他拼尽全力抬头,看见的是女生离岸边越来越近的身影。
看见的是自己永远追赶不上的同族。
看见的是父母永远失望的背影。
他想起口袋里那份报废的简历。
我到底是谁?
他在不断坠入黑暗……
“……。”
“沈……。”
青年停止了下坠。
他的手被抓住了。
他混沌的视线中出现了人类的模样。
他腐烂的心被她的声音再次唤醒。
“沈觉川!”
——
“你小心点!”
陈澈有些担心。
“好,不会死的。”
江后福跳进了香水河中。
两人刚刚一直在岸上等水诡出现。
结果半天都不见诡影。
“不会不在了吧?”
“不会。”
江后福脱下外套,不由分说地翻上了围栏。
“你在上面等,我下去找他。”
陈澈紧紧盯着在水中若隐若现的江后福,她一个猛扎就潜入了水底。
看不见了!
陈澈的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要越过围栏,心脏怦怦直跳。
江后福出来了!
她正朝着不远处的河梯游去,陈澈也赶紧跑过去帮忙接应。
江后福的动作很快。
当陈澈赶到楼梯上方时,她已经带着水诡从楼梯上来了,还是公主抱。
陈澈松了口气,江后福没事就好。
等下。
陈澈愣在了原地。
她刚刚是看到了什么?!
水诡?!公主抱?!
公主抱水诡???!!!
水诡臃肿而沉重的巨大身躯遮住了江后福的大半张脸。
强烈的腐臭味向陈澈扑面而来,她一个没忍住扭头跑到垃圾桶旁边干呕。
她再次回头看江后福。
此时的水诡已经不在江后福的怀中。
陈澈感觉生理上的恶心有所缓解,便起身去找江后福。
然后,她又顿住了脚步。
只见江后福忽然单膝跪地,向面前的水诡伸出了手。
她深情地注视着它突出的双眼,款款开口道。
“ 沈觉川,你愿意嫁给我吗?”
害,吓死她了。
陈澈还以为江后福干啥呢。
原来只是求婚啊——
只是求婚啊——
求婚啊——
陈澈的笑容逐渐凝固,在水诡手即将放在江后福掌心的刹那瞬间裂开。
也是在这一刻,水诡身上的腐肉迅速像水一般一层层地淌下,化为黑水后消失不见。
指尖相触,江后福眼中倒映出青年忧郁而清瘦的脸。
眨眼间,沈觉川化作江后福掌心的一串手链,深蓝色的水晶在阳光下反射出小小的光芒。
她戴上手链,转身看见陈澈呆滞的表情。
“任务完成。”
她敲敲耳机。
既是向处理局汇报任务进度,又是提醒陈澈任务已经结束。
陈澈回过神来。
亲眼看见一个人类向诡异求婚,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我们走吧。”
江后福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陈澈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真挚的、发自内心的“牛B”。
在开车返回江后福家中的途中,陈澈关掉了自己的通讯器,还时不时就瞅一眼副驾驶的江后福。
“有问题就直接问,这样下去你真成斜视了。”
江后福面带微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呃……那个,”陈澈咽了口口水,看了一眼江后福戴在左手的手链,“他真就这么答应你了?”
江后福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澈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就这样水灵灵的结——额不,和它在一起了??!它可是诡异呀!!”
虽然水诡会答应这件事也很离谱。
江后福低头思考了一秒,坚定的回答道:“嗯,我需要他的力量。”
和诡异求婚、获得它的力量,这不妥妥就是御诡人吗?
陈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江后福的肩膀。
虽然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在御诡人中,江后福的这种方式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反正陈澈是真没想到江后福居然会选择牺牲最大的这种方式。
“说真的,你牺牲太大了。”
江后福向右侧过脸,轻笑出声。
她知道陈澈这是又开始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倒是她这一笑,反而让陈澈认真起来。
“你打算和处理局说这件事吗?”
“如果不的话,要是我以后走漏一点风声,你就,你就……杀了我。”
江后福愣了下,然后“噗嗤”一声,不住地大笑起来。
车这时正好停在江后福公寓的楼下。
“什么嘛。”
陈澈见江后福毫不在意地大笑着,生气地说:“我很认真的好嘛!”
江后福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通讯器,笑着说:“我可没关这个。”
陈澈瞪大了眼。
“既然我决定加入你们,就不会隐瞒。”
江后福坦然地说:“有时候与其隐瞒,不如展示实力。”
这是她在末世中深知的道理。
“到时候我会让陈澈来接你。”
赵水飞的声音在江后福的通讯器中响起。
“匕首送你了,做你的入职礼物。”
“谢谢。”
江后福摘下通讯器,放回原来的盒子里。
“再见,路上小心。”
她站在路边,直到看不见陈澈的车才转身上楼。
她先是去厕所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沈觉川现在的甜蜜值为50。
另外10分是在她抓住沈觉川的瞬间增加的。
江后福现有的积分为-705,沈觉川收入后宫后奖励的200积分正好与她借用力量扣去的积分相抵。
同时因为沈觉川的甜蜜值超过40,江后福的诡币资产终于实现了零的突破。
虽然这些诡币连买那位亡爷的一根高级香火都不够。
原来不只是人,连诡异与诡异之间也有如此大的差距。
有了上次的经历之后,江后福这次要诡币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她双手握住血玉,姿态虔诚。
首先一番毫不犹豫的夸奖。
“多亏了您强大的力量,我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然后表明自己的忠心。
“我一定会去努力找到您的眼睛的。”
最后发出请求。
“亲爱的亡夫大人,为了给您更好的生活,请多给我一些零花钱吧。”
江后福始终保持着最真挚的态度,等待着零花钱的下发。
[叮咚,你有一份来自亡夫???的转账]
在诡币到账的霎时,她立即在系统商城购买好高级香火。
这次买完东西后,她的账户里还有一笔可观的剩余财产。
麻利地给一号亡夫上好香,江后福关上了客房门,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零花钱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给沈觉川准备灵牌了。
虽然两星的沈觉川实力远不及一号那个死亡爷,但胜在乖巧、要求少、话不多(只会说诡异语言),有特殊能力,且借用力量花的积分更少。
纵使江后福现在的诡币资产和积分加起来并不多,她还是“倾家荡产”给沈觉川买了一块中级的牌位。
这种贵重的东西毕竟还是一分钱一分货。
她拿出上次送的工具刻下“江后福之夫”和从祝小晴那里问到的生卒年。
最后才是沈觉川的名字。
在“川”的最后一笔落成时,灵牌的周围浮现出水波一般荡漾的黑雾。
[沈觉川甜蜜值 5]
江后福感受一股无形的湿冷目光。
他一直在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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