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宴打小不爱读书,潜意识里认为读书是件容易的事情,就好比他小叔柯盛凡,从小到大没尝过考第二名的滋味,终日沉迷于篮球和游戏机,然而高三那年,用高智商悠哉哉推倒的重围,终于还是给围上了。
那个万年老二的顾泽桉,步入高三之后,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柯盛凡再想奋斗反超,已经来不及了,从前没在读书上受过的苦,高三那年都给受了,即便如此,北安大学的保送名额还是落到了顾泽桉手里。
柯宴还没有见过顾泽桉的时候,这个名字已经耳熟能详。
柯盛凡每次提到他都恨得牙痒痒,张口闭口都是顾泽桉,那时候柯宴十一岁,把顾泽桉脑补成了一个如狼似虎的狠角色,以至于真的见到本人的时候,由于反差太大,对那颗年幼的心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顾泽桉腼腆、内向,皮肤又很白,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个子倒是不矮,和柯宴说话的时候会弯下腰,甚至请他喝了可乐。
在那个碳酸饮料不被允许的年纪里,柯宴觉得他好温柔。
可就是那么一个内敛含蓄的人,在高三那年当着全校的面出柜,情书贴到了公告栏上,所有人都知道了,顾泽桉是个同性恋,他喜欢男孩子。
后来的许多年里,柯宴每次听见这个名字,总会联想到他的性向,不知从何时起,顾泽桉这个名字不再是个代号,他对于柯宴来说,变成了一份他尚不能理解的、禁忌的感情。
再见到顾泽桉是在十年后。
那时候柯宴二十一岁,逢元旦前夕,去酒店给叔公过生日,席面上柯盛凡一直在发短信,他凑过去看了眼,瞥见对话框里顾泽桉三个字,那时候的柯宴不再是儿时豆丁大的小鬼头,个子拔得很高,清爽短发,人也干脆利落,纵然脸长得不错,但性格盛气凌人,那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疼,顿时就拔高了声音,几乎是低吼着说:“你怎么还跟他联系呢?你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啊?”
柯盛凡发完短信,幽幽地问:“怎么?我和谁交往还要跟你打招呼?”
交往?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让这两字变了味,柯宴脸都皱起来了,眼神是说不出的古怪。
柯盛凡站了起来,和叔伯们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
柯宴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耀业集团的总经理在隔壁,我过去打个招呼,你就别去了。”柯盛凡在走廊里拦住他。
柯宴两只手插在衣兜中,鞋子就跟被钉在了地板上,颀长的身躯大立柱似的站在走廊里,目送他小叔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的房间里。
他定定地站了好几分钟,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他才摸着手机往回走。
一大帮子亲戚相互敬酒,玻璃杯里的可乐已经没了气,喝在嘴里没滋味。
半个小时后,走廊里传来柯盛凡带着醉意的说话声,柯宴腾地就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往外走。
柯盛凡喝多了,倚在墙上和人说话,柯宴呆站在门口,视线看了过去,眼底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阔别十年,顾泽桉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剪裁得体的衬衫西裤包裹在身上,臂弯里挂着外套,脸上的笑容恣意又洒脱,突然回眸看过来,酒精作用下,泛红的脸颊显出几分性感来,狭长的眼眸含着戏谑,神采张扬。
从前那个腼腆、清纯的顾泽桉再也不见了。
柯盛凡也看过来,“来得正好,泽桉,这是柯宴,你俩十年没见了吧。”
柯宴缩在衣兜里的手掌微微泛湿,他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
顾泽桉朝他笑了一下,礼貌而不失优雅地问:“柯宴是谁?”
柯宴那张原本就不平易近人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柯盛凡哈哈笑道:“就那会儿,周末探监日,经常陪我家里人来给我送饭,你不记得了?”
顾泽桉眯了下眼,打量柯宴几眼后,很快挪开视线,朝他伸出手,“想起来了,你好。”
柯宴低头看着那五根修长的手指,没来由地不痛快。
柯盛凡喝了不少,醉意熏熏补刀:“哈哈哈,你其实压根没想起来吧,我还不知道你!”
柯宴脸黑得要命,呼吸猝然失调。
顾泽桉见他不伸手,动作自然地收回手,将西装外套换到右手,“我先回去了,盘点的事情我们明天再约吧。”
“你叫代驾了?”柯盛凡问。
“打车来的。”顾泽桉知道今天要喝酒。
“让柯宴送吧,顺路的事情。”柯盛凡说,“我进去跟叔公再喝一杯,等我一会儿。”
顾泽桉点点头,把外套穿回身上,转身回包厢拿电脑包。
柯宴眉毛拧成了麻花,“我他妈又不是司机!”
顾泽桉听了一耳朵,没回头,照常往前走,进包厢后又被逮着聊了会儿天,今天在场女性多,谈话内容相对愉快,散场也早,他拿上电脑包,和耀业集团的财务经理一起走出来,体贴地将人送进电梯,等电梯门关上,才悄悄地吁了口气。
身后有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直接撞开他走到前面,粗鲁地按了两下电梯按钮。
顾泽桉趔趄了一下,就见柯宴那大高个杵在他面前,完全挡住了电梯门。
他揉了一下脖子,不知道是怎么得罪这位大少爷了。
柯宴突然回头,犹然板着脸,凉凉地说:“先去拿车,你跟我走吧。”
“哦。”顾泽桉笑得意味深长,“你不是哑巴啊。”
“你他......”柯宴突然闭上了嘴,顿了顿说,“你才是哑巴,你应酬还带电脑啊?”
电梯到了,嘈杂的人群声扑面而来,柯宴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疲惫的叹息。
两人下了停车场,柯宴今天开了柯盛凡的车,他还没坐上驾驶座,顾泽桉已经拉开了后车门,熟练地上了车,手臂从后座伸过来,抽了张纸,掖了掖发烫的脸颊。
柯宴摩挲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经常坐我小叔的车?”
“偶尔吧。”顾泽桉捏了下眉心,身体已经精疲力竭,他阖眼装出昏昏欲睡的模样。
柯宴还想说什么,后座已经没了声音,他心里嘀咕,这家伙刚才还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上车就睡?当这旅游大巴呢?
顾泽桉睡了二十分钟,柯盛凡才火急火燎过来,砰地关上车门,嚷嚷道:“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顾泽桉没睁眼,迷迷糊糊地说:“早知道你这么磨蹭,我打车回去都到家了。”
“你时间就这么金贵?”柯盛凡骂道,“什么德行?”
顾泽桉挑起唇角,抱着手臂侧过身体继续睡。
柯盛凡中途下车,顾泽桉似梦似醒间睁开了眼睛,降下一半窗户,冲柯盛凡道:“明天来我家,别忘了。”
柯盛凡应了一声,搓着手在寒风里进了小区。
柯宴也打开一丝车窗,冬天的风像刀子似的剜在脸上,车子穿行在空寂的夜里,他见顾泽桉已经清醒,问了句:“不冷吧?”
顾泽桉看了眼路,再转两个弯就到了,他摇摇头:“不冷。”
柯宴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声音又被冷风灌回了肚子里。
导航显示目的地已到达,柯宴才说:“哥,能借个厕所吗?”
“叫什么哥,叫叔。”顾泽桉说,“车停里面吧。”
“美得你。”
柯宴停好车,跟他上楼,这小区地段还不错,绿化也好,就是楼盘有些年头了,房子看着不算新。
那是柯宴第一次进他家,和他刻板中的印象一样,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但也少了一丝人烟气。
柯宴上完卫生间出来,顾泽桉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拍拍他的胳膊,“今天谢谢你。”
有那么点赶人的意思。
柯宴正要走,余光瞄到衣架上一件棕色格纹的风衣,那两道英挺的眉毛又不安分地拧了起来,他语气不善地说:“这是我小叔的外套。”
“上次他来吃饭,忘我这儿了。”
柯宴憋着气说:“那我给他带回去。”
“放着吧,我和他说过了,他明天自己过来拿。”顾泽桉笑说,“时间不早了,小朋友快回家睡觉吧。”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顾泽桉侧坐在原木椅子上,半身落在阴影里,脸上的笑容晦暗不明。
柯宴仿佛看到了从前记忆里,幻想出来的那个青面獠牙的凶残怪物,这时候的顾泽桉让他觉得陌生又可怕,以至于他心跳飞快,悸动的心脏将他浑身血液抽干,他在原地站得太久了,手脚发寒发麻。
“那我先回去了。”他转过身,逃跑一样离开这里。
顾泽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啧了一声:“臭小子,不知道关门!”
他起身去关门,然后把衣架上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进书房把合同打印出来,端正地塞进透明文件夹里,十分有仪式感地摆在桌头,等明天柯盛凡带公章来签合同。
隔壁写抑郁了,想写个沙雕文来着,还以为自己有隐藏天赋来着,写了几万字了,突然发现,完全没在舒适区啊,还是正正经经但是比较轻松的风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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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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