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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热闹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天上人间销金窟里遍地都是吞金兽。

观光梯越过喧闹的人群直达顶层,静谧长廊铺满柔软的地毯,昏暗尽头徒有一点猩红的火光亮起。

顾斐波立在尽头的窗边,衬衫的纽扣严丝合缝系到距离喉结最近的那一颗,熨烫妥帖的西装裤勾勒出修直的长腿。黑发板寸利落又干净,眉眼沉黑薄唇轻抿,利落的下颚线条勾出凛冽的骨骼,坦肩直背如生死狙击中淬出的一杆长枪。

夜色西沉,远处万千灯火近处车水马龙,头顶昏暗的暖光模糊了视线。顾斐波一手勾在窗外,如墨般的眸子晦暗不明,任由指尖的袅袅白烟描绘出风的形状。

“一A一O,我只要顶级货色。”

“你来挑。”

傅炽戏谑而轻挑的声线依旧浮在耳边。

顾斐波还记得他躺在自己身体投下的阴影里,精致白皙的尖下巴微抬的模样。

少年仰着头浓密的睫毛撩起,桃花眼无情似多情,嗓子里发出不明哼笑,散漫地伸出两根手指,棘手异常。

顾斐波和傅炽不熟,这群从上世纪就发家的顶级圈子压根不带顾斐波这种商业新秀玩,今天这个局能组成顾斐波都觉得意外。

傅炽向来玩得疯,在会所一掷千金的传闻屡见不鲜,是鲜少关注桃色新闻的顾斐波都有所耳闻的程度。所以party开场就被傅大少爷指使出来点鸭子,好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您点的,还有傅少点过的,全在这了。”侍者带着一大批俊男靓女,走到顾斐波身侧低声问道,“您看这些够吗?”

顾斐波扭头,穿着或暴露或禁欲的陪酒公关们密密麻麻地站成了两排。有些公关似乎刚从别的包房被抽调出来,脸颊微红衣物都熏着酒气。哪怕顾斐波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有些怔愣。粗略估算一下,面前站了至少40个公关。

“傅少常来?”顾斐波吐出烟圈,若有所思。

“哪能啊,整个希德05星的会所又不止咱这一家。”侍者挠头腼腆地笑,“不过每次来都非常照顾咱这的生意。”

“是么。”顾斐波瞥了眼侍者腰间价值上万的皮带,不动声色地把烟摁灭在鹅卵石上。

看得出来确实很照顾。

“就这些吧。”顾斐波推开旋转门。

门刚大开,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香槟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拉到顶的麦克风和伴奏震耳欲聋,水晶茶几上乱七八糟落着十多瓶开了封就没动过的黑桃A和轩尼诗李察,侧厅的实木桌子上累着高高的香槟塔,琼浆玉液在灯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却备受冷落无人问津。

麻将桌边,傅炽一头被漂到极致的白金卷毛张牙舞爪地支棱着,上身没骨头猫似地缩在柔软的椅背里,跷着腿支着地,身下的椅子两脚悬空,重心后仰漫不经心地把面前堆积成山筹码尽数推倒,细软的声线有着独特的辨识度,穿过吵杂的MV背景乐,钻进顾斐波的耳蜗。

他懒散地笑,柔顺的金毛在暖黄的灯光下披上一层金箔,白到透明的脸镀上暖色,眼角恹恹,眼皮向来半撩不撩,漫不经心地轻描淡写道:“ALL IN.”

顾斐波让那群公关们在门口等着,走到麻将桌边缘,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一个筹码标价五十万,傅少爷那一推,至少押了千万往上。

“啊!”

痛彻心扉的哀嚎盖过震耳欲聋的伴奏,打断了傅炽对家摸牌的动作。顾斐波这才发现傅炽身侧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被血渍染的面目全非的男人。

傅炽干脆利落地掐起酒瓶细颈抬手砸上手边的颅顶,一声西瓜开瓤的闷响。

酒液混着鲜血裹挟着玻璃渣子四溅。男人身体像上岸的死鱼一般弹动一瞬,鲜红的液体从他脸上没入地毯里染出暗色。

但这次他连惨呼都没能发出来。

“不好意思,临时处理一点家事。”傅炽白嫩的脸颊红彤彤的,一双桃花眼微醺染上兴奋的亮芒,有一搭没一搭地扫一眼牌,两个指头捻着麻将随意地丢出去。

牌桌上的其他人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摸牌,打牌,一切如常。

对家出牌的速度越来越慢,时不时盯着傅炽的微表情仔细研究,傅炽也不管,捏着酒瓶对嘴吹,哪个顺手扔啥,没扫过第二眼,牌就出去了。

“胡了!”新开的香槟色玻璃瓶咋地落桌打破对面焦灼的气氛,果酒不知何时早已见底,傅炽拉开椅子起身,“不玩了,钱就算了,过段时间有事让你们办,记得到时候帮个忙就行。”

“我不信,你诈胡!”对桌的白二叫嚷着,探头过去伸手把他没亮的牌尽数推倒,随后一阵哀嚎,“要不你还是收我的钱吧。能拿钱解决的事干嘛欠人情!”

“你欠我的人情还少了吗?再说哥哥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傅炽提起裤脚蹲下,笑眯眯地揪起男人的头发,对着男人遍布血腥伤口的脸低声问,“是吧?金先生?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他的喉腔里挤出不明的戏谑,揪头发的力道足足能把头皮直接扯掉。

男人面部因痛苦扭曲成一团,“傅大少爷对我有恩。”

“咳,咳,咳!”他试图低头咳出血沫,断断续续地道,“当年在垃圾桶边上没饭吃的时候,是傅大少爷把我捡回去喂我饭吃给我衣服穿的。”

“我这条命,是大少爷的。”他被血痂糊住的眼皮奋力睁开,仰头盯着傅炽居高临下的眼睛,一字一顿,“从始至终,都是大少爷的。”

“嘭嘭嘭!”令人胆寒的巨响,男人的头被抓着撞向墙壁。

“一饭之恩。”傅炽重复,狞笑着抓着他面目全非的脑袋,问,“一饭之恩。这些年我给你的好处,不比这顿饭少吧?!”

“豪车美人,你母亲的医疗费,你女儿的学费。”傅炽骤然起身,一米八的大高个投下阴影,漆黑的马丁靴毫不留情地碾上男人脆弱的手骨,“这些年我没亏待过你吧?”

骨骼碎裂的脆响分外刺耳,男人肺部风箱般抽拉的嗬嗬声听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傅哥!”云三在一旁轻喝。

“死不掉。”傅炽漫不经心地挑眉,跺上了男人的另一只手,“毕竟你还要回去给我哥复命不是?”

“我教过你的。做人做事要一以贯之,只要思考过后果就行。”傅炽收回脚,任由男人的鲜血流向自己纯黑的鞋底,随手从旁边的矮桌上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擦拭指尖,“想必你的母亲和女儿也想过自己的后果吧。”

抹上血痕的湿巾轻飘飘地落在男人脸上,像是夭折前振翅的幼鸽。黑衣人把毫无反应的男人拖走,沉默又熟稔。

傅炽下桌自然有人替上,麻将桌混乱地洗牌发出哐哐的响声。

傅炽轻笑心情颇好的模样,猫似的桃花眼被灯光照成透亮的琥珀色泛着金光,右手臂高高举起,左手搭在手肘惬意地伸个拦腰,侧头穿过熙熙攘攘或惊恐或揶揄的人群,恰好撞进了一个如墨般深沉的黑眸。

沉静、克制而深藏审视。

俩人都不由得一愣。

角落里的顾斐波眼皮一颤,圆滑地错开了视线。

傅炽不退反进。直勾勾地盯着人瞧。酒会已行至酣畅,胡闹亦也不少,男人的衬衫依旧干净得像是刚来时的模样。

一尘不染。

傅炽笑了,嘴角勾起来,然后越咧越大,平日里耷拉的眼皮兴味盎然地撑起,浓密的睫毛在暖光下根根分明,琥珀色的瞳孔轻挑戏谑而不掩恶意。

“喂。”傅炽俯身压住了同伴们准备摁骰子的手,撑着绿色的麻将桌中心仰头锁定着顾斐波,纤细而白皙脖颈上的喉结被打下阴影,散漫又暗藏杀机,“麻将咱几个什么时候都能玩,顾总亲自挑的美人可不多见。”

“顾总跟咱不一样,指不定还是第一次在会所点鸭子呢。”他一字一顿拖腔拉调,“这不得好好欣赏?”

话虽这么说,但傅炽也没为难他。

才刚把公关们放进来,就有俩双胞胎一左一右直直贴进他怀里。

傅炽这时倒没有训人那会的洁癖了,笑眯眯地把人揽怀里,往沙发去了。

正正好好一A一O,动作熟稔,想必是熟人。

其后的二代们一拥而上,不一会便瓜分完毕,看起来都特熟练。

顾斐波也要了个看起来乖点不乱作妖的Omega,特立独行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件好事。

吴侬软语,娇笑调侃,暧昧的气氛逐渐蒸腾,偶有你情我愿的肢体接触,惊得一阵娇呼。

“您也看到了Blue的前景可观,三年内必然挂牌上市。如今还在市场野蛮扩张期,不出半年就能成为一种新型的垄断。您真的不打算这个时候入场吗?”顾斐波虚搂着公关坐在傅炽身边,贴近傅炽的耳畔私语,鼻尖依旧能嗅到轻微的血腥气。

傅炽伸手从桌面上捞了蛊骰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漫不经心地顺手把骰蛊握进掌心,沿着切向慢悠悠地晃了几圈,手臂摆动间骰子骰子相互撞击碰到侧壁,咣当咣当响。眉目舒展,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大腿上敲着,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顾斐波面色依旧沉静,唯有上下滚动的喉结暴露出他的不安。Blue作为今年的独角兽公司打破市场空白,一路融资到手软,钞票像流水源源不断地涌进账户,稳步发展下去必然踏上金字塔顶端占据一席之地。

虽然公司流水一路向好,但顾斐波硬生生在一路高歌的势头里嗅到风雨欲来的低气压。

资本就像嗅到腥味的狼群,在巨额资金的催动下必然另立山头,顾斐波推测他们必然要搅和上一手,在这还没割据分雄的战场上咬下油水最足的那口肉来。

所以顾斐波急需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山头来为Blue背书,以此期待Blue可以在不久的那场大乱战中存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只要活下来,后续的盈利将达到一笔非常可观的数字。

希德05星四大名族,傅炽是傅家老二,一个自幼体弱多病的Alpha。

是的,虽然看起来像个软弱无害的Omega但他确实是一个阴晴不定的Alpha。

老实说,傅炽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商人谋利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的情绪。很显然,傅二少爷并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奈何其余的合作伙伴似乎听到什么消息,对他的拜访避如蛇蝎。投向盛、云、白三家的拜帖石沉大海,他才不得已向傅家投递拜帖。

好巧不巧,拜帖被傅炽所截,而这位二少爷与他频繁不断尺度颇大的桃色新闻齐名的,就是他对美人的热爱。

又好巧不巧,顾斐波长得还行。

此番赴局,无异于羊入虎口,但顾斐波不得不闯。

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必要闯上一遭。

Blue是他的梦想,信仰,是人生前二十五年浓缩的结晶。他不允许Blue毁在市场的倾轧里。

骰子声停,木质骰蛊落在桌面,旁边的双胞胎顺手揭开,三个立在一块的骰子每面点数都相同。

傅炽压根没看骰子的结果,身子一软又躺回了Alpha双胞胎哥哥坚实的胸膛上。

顾斐波咽了口口水,张嘴还欲再谈。

傅炽黑色工装裤下修长笔直的腿散漫地架上透明茶几,马丁靴的后跟漫不经心地磕了磕桌面,沉闷而清脆,“顾总闲话怎么这么多?”

“怀里的那么寡淡也难怪。”金毛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顾斐波,笑嘻嘻地拍了拍身边Omega的屁股,“去陪陪顾总,给顾总开个荤。”

被从傅炽温热的怀里推出来,双胞胎弟弟愣了一秒,随机扬起了标志性温暖的营业笑容,钻进顾斐波怀里。几番场面话下来,最开始坐在顾斐波身边的Omega已经被推到了角落,银发双胞胎不知怎么的揉身进了顾斐波怀里。

虽然脂粉香气莫名,人在自己怀里,但手没有四处撩拨。

顾斐波勉强还能应付得过来。

“银二,你别光陪着人喝酒啊。”傅炽看热闹不嫌事大,隔着薄薄的布料掐了掐银大的奈子,饶有兴味地舔了舔嘴唇,“跟你哥学学。”

银二贴着顾斐波坐,比谁都能感受到男人服帖衣料下包裹的躯体有多么僵硬。

说真的,银二头一次陪酒感觉自己不像是在陪人解闷,倒像是逼人上断头台。

虽说客人就是上帝,但傅二少才是金主。

银二那可是相当听话,手指直奔西装纽扣而去,一只手从西装剪裁得体的领口摸向衬衫,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银二可以明显感受到男人衬衫下紧实的胸部肌肉。

手指翻转间,男人的西装大开。

右手摸到男人衬衫的领口,食指暧昧地顺着脖颈掖入男人喉结下的纽扣,几欲翻转。

傅炽饶有兴致地躺在Alpha身上换了个姿势,棕色瞳孔晦暗不明。

不知谁拍着手吵起了气氛,突兀地一声“亲一个”之后,便是如潮水般浪涌的节奏。

“亲一个!”

“亲一个!”

鼓掌声,叫嚣声,嬉闹声,怂恿声,像是骤然燎起的火舌,木柴痛苦的呻/吟就在耳畔。

喧闹而又窒息。

顾斐波跨越周遭哄闹的人群,只看见罪魁祸首堪堪坐在人群中央,落在昏暗光影里撑着脑袋,桃花眼弯弯,嘴角带笑,恬静又无辜。

就这般兵不见血刃被架上了最高点的十字架,摆在顾斐波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路名为“顺从”妄以得到宽恕,一路名为“愤怒”掀翻棋桌暴起反击。

不论哪一条都布满荆棘,可以预见的糟糕结局。

十字架下的火苗在有意者的煽风点火下亮出獠牙,跃至三米多高,直直将顾斐波的皮肤燎出超越平常的温度。

人声达到顶点之时,顾斐波略显狼狈地摁住了银二在自己胸口游走的手,把踟蹰着靠近的人从怀里推开。带着得体的笑,骤然站起。

一米八五的身高倏地拔起,衬衫领口松了几颗纽扣,胸前的薄肌在灯光下泛起诱人的香槟色,肌肉之上锁骨分明,隐约可见流畅而暗藏爆发力的肩臂线条。周身鼻腔弥漫着公关身上脂粉的香气,顾斐波干脆把西装外套随手甩进了银二怀里。白色衬衫暴露在空气中,下摆掖入裤腰,褶出利落的褶子,衬得一手漂亮的劲腰。

锐利的视线如鹰般从长沙发上或坐或躺的人身上俯视而过,顾斐波不慌不忙地拆下昂贵的袖扣,把袖口卷到小臂中段。

哄闹声渐低。

众人噤声,徒留手掌或高举在头顶或在胸前亟待合上。

伴随着一个少爷没有收住力清脆的掌声,顾斐波恢复当初温润无害的模样,好声好语地解释,“在下虽然已经25有余,但不才,初吻还在。”

傅炽挑眉,把玩着Alpha的手指一顿,看向光里唯一一个站直身体的男人。

在一个大龄处男都存在贬义的时代,顾斐波这种25岁长相优越的青年才俊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的初吻还在。

这对一群十几岁就开荤的人来说,诧异程度不亚于看见了母猪上树。

众人无不被这惊天动地的言论所震慑,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区区两秒。

“那正好啊!”阴影里的二代补了一句,“哥今儿帮你开荤,随便挑!”

掌声又起,热烈更甚。

“看上谁了!哥今儿一定把人送你床上!”

“芜湖!张哥大气!”

被强行压下去的火苗又蹿上三米高,不减反盛。

顾斐波今年25,可以说在坐的大部分人都比他小。但台下的人以哥自称,却分外顺口。

不是以年龄排,而是以资产排。

就像现在,明面上的窘境是顾斐波洁身自好所导致的格格不入,深层原因还是他有求于人,却资本不足。

顾斐波深沉漆黑的眸子落在傅炽身上,知道罪魁祸首不发话,这群人今天怎么得都不会放过自己。

他倒了一整杯白酒,凑到仰靠在Alpha怀里的傅炽面前,俯下身子。

狭长纯黑的凤眸骤然拉近,男人外层温润的表皮被眸底那种更凌冽的气势冲破,傅炽琥珀色瞳底的戏谑被男人毫无阻挡势如破竹的气势直直打散。

衬衫领口空荡荡的,春色因俯身的动作在眼前一览无余,但傅炽盯着男人如墨般漆黑的眸子,视线未曾有过半点漂移。

顾斐波声线低沉,温声道:“初吻是留给我还未谋面的未婚妻的,还请您见谅。”

语罢,起身,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烧酒顺着舌苔,燎过喉管,落入肠胃。

顾斐波脆弱的喉结上下滚动,灯光下的白酒折射着粼粼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底。

傅炽仰着头审视着,男人哪怕喝得如此之急,也依旧看不见透明的酒液从嘴角溢出。

却比其他更加震撼。

他只是无声地仰头灌酒,睫毛的阴影打在眼睑,眼皮微垂看不清神色,徒留茶几上两颗衬衫宝蓝色袖扣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白酒见底,男人翻转酒杯,未剩一滴。

狭长的眼尾被激起生理性的红晕,男人依旧冷静自持,宽肩舒展脊背笔直,“还请各位见谅。”

“我怎么没听说过顾总还有未婚妻?”傅炽从Alpha怀里坐起,掐住桌上的波本威士忌的瓶口。

“素未谋面,”男人勾唇浅笑,在酒精的作用下坚定的眸子略显迷离,被灯光照出七彩斑斓的黑来,“但总能遇见。”

“要是遇不见呢?”傅炽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拿了个小酒杯。

男人一愣,酒精麻痹大脑让运转变得滞涩,隔了好一会男人才道,“那就下辈子。”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傅炽倒酒的手一顿,酒液一不小心溢到虎口。

“什么嘛,没有未婚妻那就是唬我们的嘛。”有人嘟囔。

傅炽似笑非笑地瞥上那人一眼,不在意地抹去手背的酒液,举着小酒杯遥敬一杯,算是不追究的意思。

傅少爷一发话,哄闹的人便散了。

先前嘟囔的那人讪讪,恨不得回半分钟前扇自己一大嘴巴子,美人在怀也掩盖不了满面愁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给傅炽赔罪。

顾斐波不常喝酒,闹剧一过便缩在沙发的角落里闭目养神缓着酒意。

先听见云三跟傅炽打了声招呼便先带着自己的小情儿出去了,紧接着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前后脚便走了。

包厢的动静越来越少,到最后人都走光了,徒留MV伴奏轻慢而悠扬的长调。

顾斐波巡视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包厢,侍者敲了敲门送进来一个账单,星卡直直划走八位数的余额。

门被悄无声息的拉开,关上。

至此顾斐波才用手臂遮住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赔了一千万星币,硬生生陪这群少爷们玩了一遭。

顾斐波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时间有些头疼。

“怎么了,顾总?”轻飘飘的声音从自己面前传来,虚妄荒诞又切实存在。柔软的声线亦也掩不住他独有的散漫气质。

顾斐波嘴角的苦笑一怔,仰头看去。

居高临下,少年精致的眉眼陡生戾气,背光而立,白皙手掌上毛巾柔软异常,手背还有未干的水渍,像是刚从洗手间出来。

傅炽长身玉立,接近一米八的大高个直直堵在膝盖前,膝盖间薄薄的布料甚至偶尔会相互摩擦。

顾斐波没有意识到这过于冒犯的距离,就着醉意干脆没起身,寒暄道:“二少还在啊?”

衬衫不似先前敬酒般那样大开,醒酒之余顾斐波又把扣子系回先前的模样,只余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松开给自己喘口气,从傅炽的角度看去只能探见隐约的锁骨。

独属于禁欲者的春色初芽。

猫瞳微眯,傅炽随手把毛巾抛到茶几上。

酒精在体内缓慢的分解,顾斐波眨了眨眼,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身体右侧的沙发受压凹陷,顾斐波一惊,再抬头,一张白皙轻挑的俊脸在眼前骤然放大。

少年的黄薄眉轻挑,兴致昂扬的棕瞳眼底,顾斐波甚至能看清自己白色衬衫的倒影。

杵在地上的那条腿被工装裤衬得笔直,少年左腿屈膝跪在顾斐波身侧,低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头颅,俯身探脑,在顾斐波耳侧轻嗅,如同餍足的大猫逡巡猎物,顾斐波全身汗毛骤然耸立。

男孩鼻尖的热气扑上脸颊细小的绒毛,张扬的金发在耳侧若有似无地划过,冰凉柔软的手掌顺着裤缝摸进自己右侧的口袋,隔着裤兜薄薄的布料冻上炽热的大腿,害的顾斐波一个激灵,酒彻底醒了。

“你干什么?”顾斐波大力摁住自己裤兜里作乱的手掌,眼神一凛,厉声喝道。

傅炽挑眉歪头,置若罔闻,动作没停,直直从顾斐波的兜里掏出一包烟来,在他眼前晃晃,指着自己的鼻子夸耀道:“很灵的,我就猜到你吸烟了。”

“喏。”少年不太熟练地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白色的香烟,倒转烟嘴。

顾斐波被他的一连串动作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嘴唇中央便被迫含住了一根香烟。

“嗯......还差火机。”傅炽伸手再欲探兜。

顾斐波手疾眼快挟住他纤细的手腕,连忙自己掏了出来,满脸警惕。

傅炽脸上居然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伸手拿过火机,开关拨动发出一声脆响,抬手向顾斐波靠去。

火点跃动,即将亲吻上烟丝。

顾斐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少年的手腕,稍一用力,傅炽手腕一麻,骤然脱力。

火机脱手,坠落,火光即将亲吻上顾斐波的衣物。

一支骨骼分明的大手万分精确地掐住下落中的机身,顾斐波手腕翻转,火机盖子便合上了。

“不劳您费心。”顾斐波仰头拉开距离,眯着眼睛回,“我暂时不需要抽烟。”

“蛤——”傅炽拖腔拉调,漫不经心地挑起眉头,撑着顾斐波的肩膀直起身子,垂眸嗤笑,“没有情趣的男人。”

一坐一立,剑拔弩张。

真是个四处发/情的狗东西。

顾斐波内心暗骂,神经绷得死紧,牢牢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傅炽把手插进裤兜,直接坐在了茶几上,跷起的脚在顾斐波腿间直晃,“明明Blue前景一片广阔,哪怕存在竞争风险,但与之匹配的利润同样可观。为什么其他家不给你背书呢?”

傅炽皱眉故作苦恼的模样,不知从拿掏出了一根棒棒糖,白色的棍子在嘴边绕着圈打转,左腮被撑出一个小圆球,难为他还能吐字清晰。

顾斐波完全没搞懂为啥话题跨度如此之大,但他知道Blue的事才是正事,强压下心头的火气,顺着话头接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傅炽后仰撑着身体,棕色瞳孔在暖光下折射出温暖而纯真的金色,跟他在装傻。

“二少,我们是商人。商场有商场的那套规矩,您如果想给我指条路,在下自然感激不尽。未来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顾斐波言真意切。

傅炽牙齿一咬,完整的棒棒糖在口中四分五裂,被咀嚼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笑而不语。

顾斐波额头跳动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欲再试。

傅炽把嘴角叼着的棒棒糖棍子吐了出来,好巧不巧落上顾斐波的大腿。

“傅炽!”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好脾气如顾斐波额间青筋一跳,不免也沉下了脸。

“抱歉抱歉。”嘴上这么说着,傅炽满脸带笑,没有半点要道歉的意思,连伸手的动作都没有。

“我还有事,先行离开了。”顾斐波黑着脸把棒棒糖棍丢进垃圾桶,准备起身离开。

傅炽没有阻拦,把脚搭上顾斐波先前坐的位置,等顾斐波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时,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整个希德05星都不会有人会为你背书的。不论是王家云家还是白家。”

希德05星四大家族囊括了三,还有一个名为傅家。

顾斐波拉着门的手僵住,“那你呢?”

“来,过来坐着。”傅炽笑嘻嘻地岔开话题,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我给你好好说说。”

僵持了整整半分钟,顾斐波回到原位正襟危坐,浑身防备。

“摸摸你的裤兜。”傅炽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扬起下巴示意。

顾斐波抿唇,把手塞进了先前放烟的兜里。

烟早被傅炽拿了出来,理论上应该空空如也,但顾斐波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卡片。

拿出来对光一看。

希尔酒店的烫金字体引入眼帘,卡片背面赫然是房号——88-001。

顾斐波的眼神转移到卡片背后浅笑嫣嫣的男人身上,一字一顿问,“这是什么意思。”

傅炽的脚有一搭没一搭地靠近顾斐波的重点部位,嘴上无声地道:

“潜。”

“规。”

“则。”

口型标准。

顾斐波慢条斯理地起身把卡片放在茶几上。

“别急啊。”傅炽咧嘴笑,“我觉得你会用上的。我就想尝个味,你满足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顾斐波学着他歪头笑,龇出八颗大白牙,脖子发出骨骼弹响。

下一秒,傅炽的领口传来一阵大力,把他整个人都掀翻了去。没点坐相歪七扭八的身体被直直摁在了透明的茶几上。

手臂被反缚在身后,肩胛骨被摁得生疼。

白皙柔软的脸蛋直直撞上冰凉的茶几泛红一片,茶几上原先放的酒瓶被侍者收走,但溢出的酒液还没擦。傅炽半边脸都被酒液浸湿,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人生前二十年估摸着都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顾斐波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抬腿屈膝叩在他脊背上,俯身用手背扇了扇傅炽的侧脸,凑到他耳骨边轻声道,“怕您酒喝多了,给您醒醒。有些粗暴,您且见谅。”

细皮嫩肉的侧脸被摁在茶几上泛出红色,傅炽嗓子里压住一声痛哼,眉头一拧。

顾斐波垂眸,动作愈发粗暴了些。

谁料傅炽的肩胛只稍作挣动便卸了力,他费力地拧头斜眸,盯着身侧面无表情的男人,一口呸出被吃进嘴里的头发。

顾斐波凝神等待傅炽的反击。

不料少年的嘴角慢慢勾起,平日里张扬的脸上竟扯出一抹无辜又讨好的笑,他压下口中的痛哼,软声道:“你弄疼我了。”

顾斐波一怔,下意识地松手。

傅炽翻过身来,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胛坐起,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

顾斐波想象过自己会遭受多么强烈的反抗,也想过彻底撕破脸皮之后Blue该如何,唯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眼前的Alpha......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娇弱得多。

傅炽拿起酒瓶,对着瓶身的倒影仔细分辨着脸颊的红肿。

很难想象半小时前他拿着酒瓶漫不经心给人脑瓜子开瓢的模样。

“我的脸是不是破了?”少年把酒瓶拿开,侧着脸扬给顾斐波看。

顾斐波站直身子,抿抿嘴唇,“没有。”

“怎么可能,我手上都沾了血。”傅炽乖乖张开手掌,给顾斐波看指尖的那抹鲜红。

因着角度问题,顾斐波稍稍靠近了些许,头还未低多少,膝窝便传来一阵痛。

身体的平衡被骤然打破,顾斐波手疾眼快,顺势加大力道躺在沙发上。

原本乖巧坐在茶几上的少年脚掌一蹬,掌心的酒瓶在桌沿爆破,伴随身后碎片四溅,傅炽身形暴近拉出残影,嫣红的眼尾染上狠辣的毒意。

下一秒参差而锋利的酒瓶口便怼着顾斐波脆弱的脖颈。

只差毫厘便能扎进男人纤细的动脉,听见鲜血喷涌而出的滋滋声。

但傅炽没动。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冰凉而坚硬的枪口抵着少年的太阳穴,顾斐波缓缓拉下保险栓。

“别紧张。”傅炽耸肩,把手上的酒瓶往身后一抛,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证明自己的无害。

破碎的玻璃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沉默地砸入柔软的地毯。

傅炽跨坐在顾斐波的大腿上,云淡风轻地伸手抽出顾斐波嘴角还未点燃的白色香烟。

“开个小玩笑。”视太阳穴边上的手/枪于无物,傅炽垂眸,用大拇指捻了捻被濡湿的烟嘴。

顾斐波被他的动作惹出一身鸡皮疙瘩,扣住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联盟军校30届优秀毕业生,警号3965,因防卫过当处三年有期徒刑。”傅炽重新叼上那根烟,从顾斐波的裤兜里顺出了打火机。

他看着顾斐波明显愣住的眸子,轻笑着给自己点上了烟,解释道:“我的手很快的,顾先生如果不想我拿到,最好放得严实些。”

说着他又把火机塞回了顾斐波的兜里,甚至轻轻拍了拍男人兜边的大腿,“这样放,就不好拿了。”

“当然。”眼一花,少年手腕一转,火机又出现在了掌心,“难不倒我。”

顾斐波面无表情地盯着少年变戏法,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那抹芥蒂,抵着傅炽太阳穴的枪管又紧了几分,绕回了问题的核心:“你没有洁癖?”

任何人看到被自己叼了几分钟的烟嘴又被含进另一个人口中都不免生出些许恶寒。

“有,但分人。”傅炽把玩着火机的视线暧昧地挑向顾斐波。

随后对着男人沉默而冷峻的面孔轻挑地吐出大片白色的烟圈,溢满促狭的眼睛向下探去,“联盟军校出来的毕业生应该不会让枪/支走火吧。”

意有所指,一箭双雕。

二手烟的味道并不好闻,顾斐波的耳根顺着烟雾染上粉意,刀削般挺立的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有力的脖颈也渐渐沾染上红色,似羞似怒一阵恼意。

但持枪的手依旧稳得不能再稳。

“你的身体倒比你诚实得多。”傅炽点到为止,岔开话题,轻点顾斐波的口袋,三秒前他又把那张房卡塞进去了。

少年大猫似地笑,琥珀色的瞳孔绽出精光,凑到男人通红的耳边笃定道:“你会需要它的。”

顾斐波脸一黑,直直把人从身上掀了下去。

傅炽顺着力道滚进沙发里,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扬声笑道,“两天,这两天我都在。我随时等你改变主意。”

顾斐波站在门口拧头,面无表情地掏出房卡,手指微曲,当着他的面把卡掰成了两半。

清脆的断裂声,脆弱的卡片轻飘飘地没入地毯。

“联盟军校指挥系的脑子应该还值点钱。”顾斐波用枪托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哪怕出卖身体,傅二少的床还差了点意思。”

“二少如果想我像你床上那群婊/子一样张开腿任你玩弄。”

嘭的一声枪响,子弹顺着傅炽白皙的脸侧擦过,金发被劲风扬起,像是丘比特的红箭射中心脏,身后的墙壁多了一个弹孔。

“你会吃醋啊?有点难办。”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在头发边,傅炽的猫瞳连颤动都没有,又吸了口烟,沉思道:“那再加上婚姻这个筹码怎么样?”

“我给你名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你嫁给我。”少年盯着男人笑,“或者我嫁给你,都行。”

回应他的只有被砸到门框吱呀晃动的隐形门,男人漂亮的身体消失在门缝里,扬起的西服衣角都没有半点留恋。

傅炽又学着男人吸了口烟,仰头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爆发出一连串疯狂的咳嗽,连眼角都氤氲出红色咳出泪来。

他本不会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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