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孙寒曦好像还真摸索出了点门道。
她开始用自己那套街头逻辑,去理解这个完全陌生的书本世界。
在她眼里,解一道弯弯绕绕的几何题,跟拆解一个顶级拳手的防守没两样,必须找到最薄弱的那个点,一拳干倒。
背一篇拗口得能把舌头捋直的古文,就当是复盘一场经典的战役,把每个转折、每个关键人物的鬼主意都刻进脑子里。
她骨子里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和偏执,就这么从拳台,硬生生挪到了书桌前。
过程还是跟上刑一样痛苦,但她,居然真的在硬扛。
这天下午,阳光暖得让人犯懒。
孙寒曦又被一道解析几何题给干趴下了。
那密密麻麻的坐标和曲线,在她眼里已经拧成了一团互相撕咬的毒蛇,看得她眼晕。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半长的头发,手里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笃笃笃”戳出了好几个窟窿。
“去他妈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对面。
关溟音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德文书,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片安静的剪影。
午后的阳光像一层融化的蜂蜜,温柔地淌过窗户,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乌黑的发丝尖儿都在闪着细碎的光。
她看得极其认真,偶尔会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划过一道痕迹。
孙寒曦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脑子里那团打结的毒蛇好像也散了,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跟那道破题较劲。
她看得入了迷。
原来,阿音安安静静看书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眉心会微微蹙起来,嘴唇会不自觉地抿成一条又倔又好看的线。
她的侧脸轮廓清冷里透着柔和,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身上那股好闻的、混着书卷气的冷冽植物香,也好像被阳光晒得活了过来,一丝丝地往自己鼻子里钻,让她那颗快要爆炸的脑袋,奇迹般地安分了下来。
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贪婪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关溟音。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每一个细节,都用眼睛拍下来,直接刻进自己的骨头里,融进血液里。
这眼神太过专注,太过滚烫,像一束被凸透镜聚焦的阳光,带着能把人点着的温度。
原本沉浸在书本里的关溟音,终于扛不住了。
那道视线跟有实体似的,黏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让她根本没法忽略。
她试图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白皙的耳根,却不听使唤地,一点点烧起了一层薄红。
她轻轻嗓子,指尖有些僵硬地翻过一页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那道视线,还是那么执着,那么明目张胆,毫不收敛地钉在她身上。
终于,关溟音忍无可忍了。
她“啪”地一声猛地合上书,抬起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燃着一丝羞恼和硬撑出来的怒意,直直瞪向孙寒曦。
“看什么看?”
她本想让自己的语气严厉到能冻死人,可一开口,那声音却因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微微发飘。
“我脸上有答案?还是你看我一眼,这破题就能自己蹦出解法来?”
孙寒曦被抓了个正着,脸上却半点心虚都找不着。
她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嘴角那个小小的伤疤已经结痂,笑起来带着一股子又野又痞的劲儿。
“嗯,”她还真就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盯着关溟音的眼睛,“看你一眼,它确实解不出来。”
关溟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你还看?”
“但是,”孙寒曦的身子往前探了探,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依赖和滚烫的情意,“看你一眼,我就觉得,解它,没那么难受了。”
“你就是我的止痛药,阿音。”
这话,直白得像一记重拳,滚烫得能烙伤人,没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就这么狠狠地、精准地击中了关溟音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寸。
关溟音彻底僵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笑得有点傻,又有点坏的脸,心跳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
那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红晕,再一次,失控地从耳根蔓延到了脸颊。
她活了十八年,听过数不清的赞美,收到过能堆满一桌的情书,却没有任何一句话,比得上孙寒曦这句粗糙又真诚的“止痛药”。
过了好几秒,她才狼狈地猛地移开视线,重新拿起书,却窘迫地发现自己把书拿倒了。
“油嘴滑舌。”
她低声斥了一句,声音里却没了半点严厉,反而透着几分藏不住的羞赧和慌乱。
她手忙脚乱地把书正过来,指着桌上的草稿纸,“还有三十分钟,这道题再解不出来,今天晚饭你就别想吃了!”
孙寒曦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低下头,重新拿起了笔。
这一次,她再看草稿纸上那些扭曲的线条时,眼神里,好像有了光。
窗外,蝉鸣聒噪。
书房里,一个在阳光下烧红了脸,一个在埋头苦读中偷弯了嘴角。
那条布满荆棘的改造之路,似乎也因为有了彼此,而开出了第一朵笨拙又温柔的小花。
自那天起,孙寒曦的生活被一张A4纸彻底锁死。
那张纸上,是关溟音那手清瘦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喙冷意的字迹,密密麻麻地规划了她从清晨六点到深夜十一点半的每一分钟。
6:00-7:00:晨跑五公里,心肺功能训练。
7:00-7:30:早餐。食谱:牛奶,鸡蛋,全麦面包。(备注:禁止油炸,禁止高糖。)
7:30-12:00:上午学习。科目:数学,物理。
12:00-13:00:午餐及“散步式”英语单词背诵。
13:00-17:30:下午学习。科目:化学,生物,语文。
17:30-18:30:体能核心训练。(备注:非格斗,以柔韧性、耐力为主。)
18:30-19:30:晚餐。
19:30-22:30:晚间学习。错题整理,古文背诵。
22:30-23:00:自由复习或预习。
23:00:准时睡觉。
这张活脱脱就是当代酷刑展示图的作息表,被端端正正地贴在孙寒曦床头最显眼的位置,跟一道催命符似的,时刻提醒着她,她是用未来全部的自由,换来了留在这里的资格。
地狱,他妈的也就这样了吧。
孙寒曦彻底告别了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每天清晨六点整,不多一秒,不少一分,房门就会被准时敲响,不轻不重,节奏恒定,跟催魂似的。
晨跑时,孙寒曦不止一次累得跟条脱水的狗似的,双手撑着膝盖,肺里火烧火燎地大口喘气。
关溟音就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灰色运动装,抱着手臂杵在不远处,那眼神冷得能把人冻成冰碴子。
“跑不完五公里,早饭就甭吃了。”
这一句话,孙寒曦就只能咬碎了后槽牙,拖着那双灌了铅的腿继续往前挪。
书房成了她的新牢笼。
那些曾经被她当成鬼画符的公式和字母,如今成了她必须啃下来的硬骨头。
她骨子里那股子狠劲和野性没地方撒,全憋着劲儿跟这堆破烂玩意儿死磕。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掰断了獠牙、硬塞了根笔杆子的狼,焦躁,憋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原地爆炸。
真他妈想冲出去,找个人往死里干一架,就算被人揍个半死,也比在这儿被一道破函数题给活活憋死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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