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凡是被对门装修的电钻声吵醒的。
那声音简直无孔不入,就好像装修的根本不是对门,仿佛有人举着刺耳的电钻往他耳边钻。
喻凡抬手按了按有些疼的眼窝,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了起来,在医院陪了三个晚上,他午后才回家想眯一会,结果根本没睡多久又被吵醒了。
对门是半个月前开始装修的,装修得很急,但又全都在国家规定的装修时间内进行,旁人又不好说什么。
喻凡喝了小半杯冰水才好受些,反正睡不着,他干脆起来收拾下家里。
那天爸爸喻建洪突然住院后,家里这些天都还没打扫过。
喻凡走进喻建洪的房间,他的一件外套半挂在床尾,一只衣袖落了地,喻凡弯腰拎起衣服的瞬间,从口袋里掉了出来一只棕褐色的皮夹。
喻凡伸手捡起来,真皮的手感还和当年一样软,只是四周磨损得很厉害了。这皮夹用了得有十年了,海州已经进入无现金社会好多年了,喻建洪却还保留着往兜里塞皮夹的习惯。
喻凡还记得这是楚秀婷送给喻建洪的生日礼物。
楚秀婷是喻建洪曾经交往过的女朋友,他们两个差一点就结婚了。
喻凡下意识翻开皮夹,里面夹了张照片。
那天喻建洪还特意买了身新西装,楚秀婷穿了件红格子呢大衣,她那头时髦的卷发还是下午专门去烫的。楚秀婷温婉依偎坐在喻建洪左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喻建洪则笑着将左手覆在她手背上。
喻凡将照片徐徐抽了出来,明亮光线下,可以清晰看到照片被黏贴过的痕迹。
这张照片当年是喻凡亲手撕的。
他悄然吐了口气,原本的照片上,喻建洪和楚秀婷后面还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19岁的他,另一个是楚秀婷刚满15岁的儿子。
喻凡的指腹轻拂过照片上方参差不齐的边缘,他记得那少年,记得他的眉眼,他的笑,记得他叫他哥哥的模样。
也记得,他们初次见面,少年冲他笑弯了眉眼:“我叫楚嘉平,但我还有个小名,听说哥哥学习很厉害的,那你能猜到我小名叫什么吗,哥哥?”
“嘭嘭嘭——”
对门的电钻声停止了,又换了另一种折磨人的方式,也不知道在敲打什么。
喻凡收住了思绪,重新将照片放回去,把皮夹放进床头柜,然后收拾了屋里的脏衣服统统塞进了洗衣机。
等待洗衣机工作的时间,喻凡把里外打扫了一遍。
-
喻凡是做了晚饭才出门的,对门正好有人出来。
“出去啊,喻先生?”
喻凡认出了来人,是装修公司的负责人,大家都叫他王哥。人相当热情,老远见着都会打招呼。
也是王哥告诉他,对门很是着急装修,让他多担待。
喻凡微笑打了招呼。
这说起来也是奇怪,半个多月来,喻凡好像也没见户主来过。
他有次多嘴问了句,本来以为装修这么急是要做婚房的。
结果王哥说:“嗐,说是工作调动。”
-
走出单元门,喻凡就被一波热浪扑了满脸。
从小区走到地铁站的这段路,喻凡就给折腾出了一身汗,坐进地铁又被冷气一吹,连手臂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是暑假,地铁上的学生不少,叽叽喳喳地聊天、开黑。这个点人流大,喻凡刚坐了一站就上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他赶紧起身让了座。
前面围了几个男生在谈论三国的历史,看得出是三国迷。
喻凡起初没在意,他抽空翻了翻公司群还有邮箱,确定工作都已经做完,也没有临时新增的工作。
“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也只能算初步掌握了曹魏政权,之后的嘉平之变才是决定性的吧?”
“你又要说那个明哲保身的李丰吗?”
“那你们知道嘉平之变是怎么来的吗?”
学生们说得起劲。
喻凡莫名又想起楚嘉平问他的话。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仿佛指尖还捏着那张照片,下意识喃喃:“嘉平是农历十二月的别称。”
对面一个学生耳尖,他扭头过来:“你不会以为是发生在十二月才叫嘉平之变吧?不是吧不是吧,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嘉平是个年号吗?叔叔,你一点也没了解过三国那段历史吗?”
“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啧啧啧。”
喻凡没生气,失笑道:“原来如此。”
他其实很少想起当年的事,这些年忙于学习和工作,再加上很多时间都在医院辗转,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下一站,海州人民医院,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喻凡收住思绪走到了门口。
-
七月中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但医院并没有因为高温变得冷清,依旧每天都人满为患。
喻凡在电梯里又出了一身汗,穿过17楼过道,一路和认识的人打了招呼。
走到喻建洪的病房外就听到里面热闹又嘈杂。这是个三人病房,一床是个子女众多的老太太,每天探病的人都得围一床。三床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话不多,就是晚上鼾声如雷,喻凡又是个睡眠浅的,前面三晚完全睡不着。
喻凡进去时,喻建洪刚挂完最后一瓶点滴。
病后喻建洪的体重下降得很快,原本一米八80公斤的人,一下子就掉到了60公斤下,一眼望过去只剩皮包骨头。这些年喻建洪吃过不少苦,先是因为肾衰竭需要换肾,好不容易身体恢复了些,却又得了胃癌。
喻凡坚持要治,喻建洪很配合,手术、化疗,多难受他一直都很配合。
喻凡也很心疼喻建洪吃的苦,但爸爸是他这世上唯一一个血亲了,他只是个普通人,没那么豁达说放手就放手。
他调整了情绪,拎着吃的进去:“爸。”
喻建洪一见他就皱眉:“不是让你今晚别过来了吗?怎么还来?”
“您不得吃晚饭吗?”喻凡笑着将床桌板拉过来,将吃的摆在上面。
喻建洪又道:“给我订饭不就行了?干什么还特意跑一趟,明天周一你还要上班呢。”
“我回去没什么事,留在这陪陪您,等明天护工来了,我晚上也就不过来了。”喻凡将勺子递给他,“再说,从医院去公司还近呢,都不用倒车。”
喻建洪喝了口青菜粥,问他:“你吃了吗?”
“嗯,吃了过来的。”喻凡拉过椅子来坐下。
父子俩便没再说话。
等喻建洪吃完,喻凡起身收拾,等回来,一床探病的都走了,病房里难得安静下来。
喻凡给喻建洪倒水吃药。
喻建洪盯着掌心的药叹息:“这一把下去又是好几百块。”
喻凡宽慰他:“钱的事不用担心,不是和您说我升职了吗?”
听到这,喻建洪才露出了笑容:“对了凡凡,还没问过你,这个总助是什么啊?”
喻凡看着他吃完药,扶他躺下,自己也坐下道:“总裁助理。”
“哦,那就是秘书吧?”
喻凡笑:“和秘书不一样,秘书是听总裁指令做事,总助是协助总裁工作。”
喻建洪不是很明白:“不都是给总裁做事吗?”
“是是,都差不多,您休息吧。”
喻建洪听话闭了眼睛,喻凡也在旁边支着额角坐了会儿,被吵醒的后遗症,他现在觉得有点头疼。
医院就寝时间向来很早,喻建洪已经入睡,喻凡将陪床椅轻轻拉开躺了上去。
少倾将要睡着时,隔壁床如雷鼾声传来。
喻凡闭眼躺了好一会,完全没了睡意,他摸来手机,十点还不到。
微信有条添加好友信息。
头像是只八哥,昵称是“S”。
喻凡盯住看了两秒,确定不认识,便没管。
退出微信,喻凡打开邮箱,重新浏览了遍邮件,确定没有遗漏的。他最后又打开工作群,看了看这几天夏仲则有无新指示,他和夏仲则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三天前。
对喻凡来说,这三天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他抬手轻柔眉心,收起手机,重新躺回去,强迫自己闭眼休息。
-
翌日喻凡很早就起来收拾,喻建洪还没醒,好在请的护工很有时间观念,来得早,还贴心地给喻建洪买好了早餐。
这让喻凡稍稍放了心,又嘱咐护工几句,便匆匆下楼。
-
费盛铸造的办公楼在静山区,从地铁站出去,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法式梧桐路,这个时节的梧桐枝繁叶茂,遮得柏油马路只剩下斑驳点缀。
喻凡从踏入大楼开始就不停被人“恭喜”,他挨个微笑回应。
其实喻凡升职的报告夏仲则很早就报上总部了,只是总部审批流程慢,一直到三天前才走完整个流程进行公示。
加上这三天因为喻建洪突然住院,喻凡请了一天假,外加整个周末都在医院忙碌,以至于他本人都还没感受到升职的喜悦。
19楼的办公室正好可以一览静山湖全景,喻凡习惯性在落地窗边站了片刻,然后转身坐下,拉过桌上堆成厚厚一叠文件资料开始翻阅和签字。
二十多分钟后,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
总裁办的于学丽笑着推门进来,将打包的两份早餐放在桌上:“恭喜喻助理!”
“谢谢。”喻凡笑了笑,将签好字的文件交给于学丽。
于学丽将文件抱在怀里:“您今晚的升职宴真的没有别的要求了吗?要是有,您赶紧告诉我,现在还早,一切来得及。”
喻凡喝了口咖啡:“没有。”
于学丽还是有些忐忑:“主要是那些晚宴什么的都是您负责的,这次夏总突然让我负责,说您要休假几天,又是您的升职宴,我很慌啊。”
喻凡休假这三天忙得够呛,他实在没什么精神,便笑了笑:“辛苦了。”
正说着,夏仲则从外面进来。
“夏总。”于学丽打了招呼,赶紧出去做事了。
“夏总。”喻凡起身跟他入内,将给他的那份早餐放在桌上,然后开始汇报工作。
夏仲则和平常一样坐下,边吃早餐边听面前的人汇报。
喻凡的长相不是那种能一眼惊艳到人的,却很干净,叫人看着都舒服的那种干净,他说话做事看着不缓不慢,却滴水不漏又严谨得过分。夏仲则记得喻凡刚进公司是人资专员,当年他正是招他进来的面试官。这些年,夏仲则看着他从人资专员,一路从主管晋升到总监,再到如今的总助……仿佛这个人办事,夏仲则永远不用担心什么。
“上午十点的会议推迟到了下午两点,总部那边临时需要跟您开个视频会议……”
“哦,不用了。”夏仲则打断喻凡的话。
喻凡愣了下,他很快开始翻找各种邮件和信息,一面道:“抱歉夏总,我应该看漏了消息,没有看到视频会议被取消。”
夏仲则吃完最后一口早餐,笑道:“不用紧张,没有消息通知,昨晚董事长亲自跟我聊的。接下来公司会有比较大的人事调动,我要被调去宁城总部了。”
喻凡有些猝不及防。
“老实说,你虽然才升上来半个月,但我特别喜欢,要不是总部有别的安排,我其实很想把你带过去。”夏仲则有些遗憾,“不过没事,你能力出众,在哪里都能发光的。”
喻凡好一顿消化:“您什么时候走?”
“我等工作交接完,总部派来的人这两天就到。”
喻凡内心诧异,居然不是副总杨嵊接夏仲则的位置?
但这话他没问,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恭喜您,夏总。”
夏仲则笑:“同喜,喻助理,今晚一定要尽兴。”
-
不消一个上午的时间,夏仲则要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八卦群里信息滚动得飞快:
【本来老杨肯定觉得十拿九稳,毕竟海州这边除了老夏也就只有他能上位了,谁能想还能来空降兵啊!】
【我刚从老杨办公室出来,正打电话骂人呢】
【搁谁都得骂啊】
【有什么好骂,你们知道空降下来的是谁吗?】
【谁啊?】
【太子爷?】
【楼上正解】
【卧槽】
【我的妈!】
【什么情况啊,好好的总部不待,来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得罪他爸了?】
【喂喂,我们大海州怎么就鸟不拉屎了??】
【我就那么一说,这不是重点!真是太子爷外放了?】
【千真万确,我听我在宁城总部的朋友说的!】
【说外放的是不是忘了这位小费总刚毕业那年在北城分公司干的事了?】
喻凡蹙了蹙眉,这件事他也有耳闻,当时北城那边的分公司有个总监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给自己钱生钱,他当时做得很谨慎,每次都能在财务查账之前将本金还回去,但还是被那位小费总发现了。
后来一查,发现整个上行下效。
再后来,这位小费总直接端掉了他们整个部门的人。
【这该不会是什么变相微服私访吧?】
【卧槽卧槽卧槽!难不成老夏是有问题才被贬的??】
【醒一醒,哪有从下往上贬的?】
喻凡正好吃完饭,收拾了餐具,退出群正要起身。
发现了一条加好友信息。
又是昨晚那个人。
喻凡盯住那人的昵称“S”片刻,又点开那人的朋友圈,对方设置了三天可见。
加错了吗?
这时,一侧有人道:
“你也知道S啊,我跟你说,S的老板超帅的!我朋友就是为了看老板才去纹身的!”
“那得看哪个老板,S有两个老板。”
纹身店?
喻凡蹙眉点想了想,他没有纹身需求,估计真是加错了,他点了拒绝。
“喻助理,吃完了?”
喻凡抬头便笑:“刚吃好,杨总呢?”
“好了。”杨嵊见喻凡过去,刻意放慢脚步,拍拍他的肩膀,“我现在看到你们年轻人就想感叹年轻有为啊。”
“您过奖。”
杨嵊轻叹了声:“哎呀,这餐厅换了厨师后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喻凡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这两天我爸住院,可能是跟医院的饭菜相比,我还觉得公司餐厅的菜很不错。”
杨嵊瞧不出不快:“喻助理吃的开心就好,今晚一定和喻助理好好喝上两杯。”
喻凡笑得官方:“那是我的荣幸。杨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杨嵊盯住喻凡的背影看了会,他一直看不懂喻凡,要说他圆滑,他有时候又特别世故,要说他世故,这人又太会打太极了些。而且,喻助理的冷静是出了名的。
真那么冷静?
要知道,夏仲则这么一走,纵观整个费盛铸造,直接受影响的除了他这个略显尴尬的副总,另一个就是喻凡了。
即便喻凡才刚升总助,但对总部的人来说,喻凡无疑就是夏仲则的心腹,空降下来的小费总能毫无芥蒂地用他吗?
夏仲则要把喻凡带走还好说,但他偏偏把人留下了。
回头小费总若是从总部带个自己人过来,喻凡的处境就尴尬了。
这个问题,喻凡不是没想过。
只是和喻建洪几度挣扎在生死线上比起来,这些事对喻凡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无数的病危通知教会了他冷静理智,毕竟紧张焦虑解决不了任何事。
-
傍晚下班后,喻凡给喻建洪打了通电话,告诉他今晚可能过不去。
喻建洪听起来心情特别好,在电话里恭喜了他好几回,喻凡还听见他掩不住兴奋,在那头骄傲地跟病房里的人说他升职的事。
喻凡又嘱咐他早点休息才收线。
“喻助理,丽姐说您要的蜂蜜水。”总裁办的实习生将满满一杯蜂蜜水摆在喻凡桌上。
喻凡道了谢,端起来就喝。
实习生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特意问了于学丽,原来提前喝蜂蜜水不易醉酒,还能减轻酒精对胃黏膜的损害。喻助理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实习生进公司快三个月了,还从未听说喻助理有过任何失态的事。
升职宴订在环湖路上的cheer we,中文名就叫“且未”,是家中西结合的餐厅,几乎公司所有这种级别的晚宴都订在这里。
原因无他,高档,离公司也近,步行才五分钟。
夏仲则知道喻凡不怎么爱闹腾,就只安排了他和副总杨嵊,外加几个部门总监和整个总裁办。
差不多二十来个人,于学丽没有分两桌订,连通了两个包间,摆了张长桌。
喻凡被推坐在主位,所有人都举杯说着恭喜。
一轮下来,喻凡就喝了不少,好在这些年他酒量练得不错。
坐在喻凡边上的夏仲则几杯下肚话就多了,他单手撑着桌面,身体挨过来些:“小喻啊,你的事我不是没跟总部争取过,我跟董事长提了三次!”
喻凡有些诧异。
“谁不想带个自己人在身边?总部那群人也精得很。”夏仲则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费总不是个好相处的。”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有人凑过来:“我听说小费总精神有问题,真的假的?”
“这事我也听说过,他不是在外国留学回来的吗?其实上学只是个幌子,一直在国外看心理医生呢!”
“他有次醉酒把接他的司机打进了医院!董事长花了一大笔才把这事给压下去。”
“喻助理这么斯文,可得小心了。”
话题一下子落到了喻凡身上。
喻凡现在的处境本来就有点尴尬,他本身不想掺和评论新上司,正想着怎么周-旋下,恰逢有人在外面敲门。
服务员推门入内:“请问哪位是喻凡先生?”
“我是。”喻凡站了起来。
服务员快步过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有人让我给您的,说是恭喜您晋升。”
喻凡诧异问:“谁送的?”
服务员微笑:“那位先生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袋子里是一只精美长方形木盒,掂着分量,还有里面明显液体晃动的声响,这一切都在告诉所有人,礼物是一瓶酒。
看这包装,应该还不便宜。
于学丽开玩笑道:“哇,这么高级,不会是82年的拉菲吧?”
夏仲则跟着道:“我都没见过82年的拉菲,喻助理让我也见识见识。”
喻凡被逗笑,他将木盒放在桌上,解开缠在上面的酒红色绸带,大家都好奇伸长脖子看过来。
精美木盒里躺着的不是82年的拉菲,甚至连普通红酒、香槟都不是。
它只是一瓶普普通通的——雪花啤酒。
“啊,哪有人庆祝人家升职就买一瓶雪花的啊,太小气了吧?”
“这不是谁的恶作剧吧?”
“这盒子都能买好几箱雪花了吧?”
总裁办几个小姑娘悄声议论起来。
喻凡的思绪远了——
那天喻凡回家就看见喻建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没多久,楚秀婷母子也来了。
“凡凡,来。”喻建洪把他拉过去,搂住他的肩,又望着楚秀婷道,“从今天开始,你楚阿姨他们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楚秀婷的脸有点红。
楚嘉平倚在楚秀婷身边望着喻凡笑。
“瞧我,差点忘了!”喻建洪从冰箱里拿了瓶雪花啤酒出来,还特意在啤酒上用红丝带绑了蝴蝶结,“庆祝怎么能没有酒呢?”
楚嘉平咯咯笑起来:“喻叔叔,庆祝不应该买香槟吗?”
“是吗?”喻建洪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懂这个,就想着婷婷不太能喝酒,啤酒不容易醉,我还特意挑了贵的买呢。”
-
木盒下面有张小卡片,上面手写了四个字。
字体潦草,已经完全没了小时候的笔蕴:恭喜哥哥。
夏仲则问:“喻助理还有个弟弟吗?”
“没听说过啊。”
“喻助理这么优秀,那弟弟一定也很厉害吧?”
喻凡盯住卡片看了半晌。
是来恭喜他的吗?
他永远记得那天,楚嘉平抱着他的腰死活不放手。
他哭着哀求:“我想成为哥哥的家人,你别不同意他们结婚好不好?我也想叫喻叔叔爸爸呀,我也想有爸爸,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喻凡把楚嘉平的箱子从房间丢了出去:“找你自己的爸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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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凡一口气冲到楼下,问了服务员,说那人早就走了。
他不甘心,追到餐厅外,像只无头苍蝇跑了一路。
八点多的海州街头,人来车往。
喻凡站在路边,第一次有些茫然无措。
楚秀婷母子搬走后半年,喻凡曾收到过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哥哥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所以,会是恭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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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一个人,
特意在他的酒吧存了瓶酒。
想见他的时候,
就去喝一杯。
“覃老板,今天的酒有点烈。”
“醉了?”
“醉了可以吻你吗?”
“只是吻吗?”
对你的妄念,
当然不止是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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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年动了场手术后忘了一些事。
时隔五年他在酒吧见到分手的前任,顿时惊为天人,兴冲冲上前搭讪。
怀年:“覃老板,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着对方一脸懵逼,怀年开始耐心地解释这不是搭讪套路,当你觉得某个人熟悉,像在梦里见过,这种情形是有科学解释的,叫做即视。说白了就是我俩有缘。
怀年:“不信啊?那我给你百度。”
覃舒妄:MMP,这家伙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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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年知道覃舒妄有个前任,但他后来越来越觉得覃舒妄的这个前任哪儿哪儿都跟自己很像。
怀年:妈的,老子不会给人当了替身吧?
覃舒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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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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