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合同那天,是个好日子。
姜舒敏特意看了黄历,宜开市,宜交易,大吉。
秦落获得人生中第一笔高片酬,足以让她在这座繁华都市买一套房子,再换辆好点的车。
定金入账后,她给家里寄了一万块钱,又给秦萌租了套公寓,并请了保姆,那次两人吵架之后,和好没两天,又磕磕绊绊,赌气冷战,秦萌又跑到秦落那里,秦落也不想老给他们当和事佬,等孟昊找上门,还要安抚这个劝慰那个,就干脆给秦萌安置个落脚处,两人爱闹上那闹去。
另外她还给秦萌购置了一些过冬衣物用品,秦萌身上那件裙子,还是结婚前买的,婚后她总借口怀孕发福,穿什么都不好看,就什么都不买,打扮朴素却也着实土气。
秦萌搬去新公寓没两天,又给秦落打电话说,孟昊的父母对此不满,说她动不动就搬出娘家人,来压制他们的儿子,气的什么似的。
他们明里暗里打压欺负秦萌,秦落为了妹妹的婚姻考虑,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还生气,那就气死他们好了。
……
签合同的前一天晚上,秦落去参加制片方组织的饭局。
一进包厢,她就莫名觉得胸口发闷,人真多,够热闹的。
制片监制导演都在,张侃侃正执壶给大家添养生茶,走到制片人孙辽身边的时候,很自然地伸手搭在他肩上:“孙哥,你这人真是坏的很,那天还说这个角色要多考虑几个人选,害我紧张地半夜睡不着,你不知道我多喜欢这个角色,生怕被人抢走了。”
孙辽点一支烟,笑道:“我可没有故意吓你,对于这个角色大家意见不一,各方都有推荐的人选,最终我们能合作,说明我们很有缘分。”
张侃侃咯咯笑,长发搭在一侧肩上,另一边耳朵上,钻石耳环光彩夺目。
秦落闻到烟味,本能抗拒,尽可能远离烟雾来源,绕到另一边,往里面靠窗的位置走去。
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欲言又止的,关切的。
她抬眸,淡然迎视,心头却还是微微一动。
卞见川对她点了点头,微笑一下,笑容有些不自在,还有一丝歉意转瞬即逝。
秦落面无表情颔首,走到里面,挨着两位女演员坐下。
张侃侃注意到她,脸色变了变,勉强扯扯嘴角对她挤出一丝干笑,又和孙辽闲扯几句,搁下壶落座,有意无意瞟着秦落。
这时,元鸿手指轻叩玻璃转台,稍稍提高声音,说:“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抬手指了下秦落,“秦落,你们可能认识可能不认识,小姑娘入行时间不长,戏拍的少,不过,我看过她的作品,有灵气,有天赋。”
孙辽闻言,转头,认真端详秦落:“哦,这小姑娘就是秦落,元导钦点的女一号,底子是不错,长得够漂亮,是个可造之材。”
张侃侃抬起头,震惊地盯着秦落,刚才和孙辽调笑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
卞见川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异样,他垂下目光,默默端起水杯喝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落的心思都在导演那番话上,或许是她过分敏感,总觉得那是客套话,而导演真正想说的可能是她有后台,而且够硬。
无论如何,她得到了机会,理应好好表达一番谢意,只是她不能喝酒,端一杯清茶,怎么都像故作清高,,到底不如酒来得豪情义气浓墨重彩。
好在元鸿大度,人姑娘都说了身体不舒服,男士们借此表现一下绅士风度,挺好。
张侃侃见秦落拿腔捏调不肯喝,便姿态傲然优雅地拎起一瓶茅台,下场。
气氛登时活跃起来。
卞见川不怎么喝酒,显得有些沉默,只是目光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时不时飘向某处。
秦落安然喝茶品尝菜肴,间或与人攀谈几句,对任何人的内心戏都没兴趣。
结束以后,姜舒敏来接她,秦落走下会所台阶,身后仍有一道目光追随,上了车,隔窗跟人挥手道别,不经意与卞见川的目光相撞,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落点头,微微一笑,客气又疏离。
车子启动,秦落收到一条短信。
【看到你现在发展的这么好,很替你高兴。】
署名:卞见川。
秦落心情平静如幽深夜空,她回:【谢谢。】
*
接拍这部戏是秦落出道以来,第一次挑大梁,又是这么富有层次和深度的角色,一代名妓,风情万种,侠骨柔肠;于她而言,难度很大。
拿到剧本的第三天,秦落让姜舒敏给她租了间毛坯房,有电有水,没有网,环境幽静,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功课:看了野史,看剧本,看了传记,看纪录片,再看剧本,笔记记了好几本,剧本上也写的密密麻麻,空笔芯铺满半张桌子,蔚为壮观。。
除了案头工作,她还对着穿衣镜,揣摩角色表情和肢体语言。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有一天,姜舒敏照常来给她送饭,看她一根手指勾着饭盒,走到餐桌旁坐下吃饭,已经有几分入戏了。
姜舒敏心里高兴,嘴上不吝赞美:“现在你身上有了股风尘味,不,是风情味,一代名妓的美丽韵味。”
姜舒敏的评价并没有让秦落有丝毫松懈,毕竟她是经纪人,很容易有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好的心态,而最终她要得到的是导演的认可,观众的认可,以及自己的认可。
……
离进组还有三天,秦落离开临时工作室,准备回住处,好好放空休息一下。
初秋夜晚,空气里已经有些凉意,秦落把马尾辫散开,披散在肩上,抬手拨弄一下头发,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一辆黑色奔驰紧挨着她的车,停在行道树下,车尾灯一闪一闪,在夜色中很显眼,好似温柔的召唤。
秦落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隐隐有一种预感,抬头朝那辆奔驰车望去,后座车窗降下,里面的人朝她晃晃手机,她看到了卞见川。
她下意识愣住,第一个念头是,他是当红流量小生,她和他走得太近,会不会被他的粉丝骂蹭热度。
这时,她看到了陈润,他探出头打招呼:“秦落,你忙完了?一块吃饭吧。”
后面坐了两个男人,秦落只好坐在副驾驶。
卞见川启动车子,说:“刚才在你们公司和陈总谈点事,路过这里,听说你在这租了房子看剧本,正打算叫你出来吃个饭,就看见你了。”
陈润笑道:“这世界真小,没想到你们俩认识。”
卞见川转头看看秦落,秦落沉默,卞见川道:“刚出道的时候,一起参加活动认识的。”
这话说地避重就轻。
秦落脑海中不经意闪过一些画面:
冬夜的吊桥上,寒风冷冽,卞见川把她被风吹起的长发捋顺,贴着脸颊,把羽绒服毛茸茸的帽子戴上,扣上扣子,严严实实裹住她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他说:“小落,等我红了,给你买一套大房子,有暖气,有热水,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夏日深夜,她收工回住处,在楼下看到他,他头发有些凌乱,额上渗出汗珠,眼神疲倦,看到她,瞬间恢复神采,眼睛里盛满星星,他怀里的玫瑰还娇艳,蛋糕盒子连丝带都平整光滑,没有一丝褶皱。
他说:“生日快乐。我紧赶慢赶赶回来,总算还赶得上给你过生日。”
他们在一起大半年,从心动到浓烈,再到消散寂灭,几乎是难以逃避的宿命,那样的自然而然,那样的顺理成章。
他被一个导演看中,拍一部青春校园电影,男一号,痞帅,吊儿郎当,带点邪气的那种类型,他够帅,外形符合,但气质不符,他内心住着的,是一个艺术家的灵魂,渴望扮演有深度有思考的角色,经验薄弱,起初的磨合很痛苦,他给她打很多次电话,说找不到那种感觉,导演不满意。
后来,剧组到泰国曼谷取景,又辗转纽约和巴黎,他太忙,他们的联系渐少,再后来,秦落再也没打过电话给他,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
后来,那部电影上映,票房大热,她独自去看了电影,回来的路上,意外接到他的电话。
两人欲言又止,她没有替自己来看电影的事,他努力找话题,最后说:“饿了吗,一起吃饭吧。”
秦落犹豫了一下,说:“不了,我吃过了。”
之后秦落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他,并没有明确的答案。反正他们已然回不去了,没必要再见面,不如保留那一点美好回忆,不要破坏掉。
这天晚上,再见到他,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一丝涟漪,不过,转瞬就归于平静。而过往的归于过往,并没有什么东西被冲散,被湮灭。
“秦落,你想吃什么?”卞见川问。
秦落转头客气地对他笑一下:“谢谢卞老师,我没关系的,吃什么都行。”
卞见川眸光微黯,别有意味地看了看她,然后默默开车。
*
饭局地点在一家豪华会所,台阶有点高,秦落走得慢,落在后面,卞见川原本在和陈润交谈,注意到她,下两阶台阶,伸手要扶她。
秦落不动声色往后退一个台阶,脸上保持礼貌微笑,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不需要帮助。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耳环突然脱离耳垂,掉在台阶边缘,又滑落至另一阶。
秦落下意识抚了下耳垂,将头发勾在耳后,低头寻觅。
卞见川先她一步,跳下台阶,拾起耳环,拿在手上端详。
“很好看,很衬你。”
陈润和另一位朋友已经走到门边,见他俩停在下面,不知何故,也不便催问,会意一笑,先进去。
卞见川说:“我帮你戴上?”
秦落抬眸看他,不由得脸上一热:“不用,我自己来。”伸手接过耳环,微微侧头,摸索着戴上,不经意转眸,瞥见另一侧停车坪上,宁言声倚在车旁,双臂环胸,望着这边。
她别过脸,垂眸,戴好耳环,对卞见川微笑示意,然后率先走到前面去。
……
呵,宁言声微抬下巴,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秦落的背影,她穿着一件黑色束腰风衣,脊背挺直,步伐轻盈,黑天鹅一般,优雅又高贵。
和别的男人暧昧,被他撞见,她竟然没有羞愧,没有不自在,坦然自若,理直气壮。
半点没把他放在眼里!
宁言声点上一支烟,闷闷抽一口,呛得他蹙起眉头。
宁大少:我和你前男友谁比较帅?
秦落:你比较有钱。
宁大少:钱都给你,你给我离他远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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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前男友是流量小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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