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隽没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像窗外黑沉的湖面，倒映着岸边一切有光源的景物，却唯独不显湖底的景象，让人看不透，琢磨不明。
闻樨也不想琢磨，她挪开视线，看见干果盘，于是，拿了一颗碧根果，低头扣着裂纹剥壳。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走她手里的碧根果，她下意识跟随着那只手，转头看过去。
他手指捏在缝隙边，清脆的一声“啪”，将壳对半剥开，然后，放到了她的餐盘上：“好，可以。”
闻樨道了句：“谢谢。”挑出果仁塞进嘴里，她接上他的话题，轻声说：“我要看一下收费标准。”
“好。”他应了一声，又听见一声清脆的剥壳声，他将剥开的果仁放到她餐盘里。
闻樨打开手机，搜了一下，宠物店□□的价格参差不齐，有高也有低，她想了想说：“六十块一天。”
他正将刚剥完的果仁递过来，闻言笑了：“这么优惠？”
“给你友情价。”
他点头：“好。”
闻樨将他新剥的果仁送进嘴里，见他要继续剥，她忙说：“够吃了，谢谢你。”
沈朝隽将手里刚捏开的一个放到她餐盘里，拿起湿毛巾擦了擦手。
闻樨咬着碧根果仁，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他应该是对女孩比较贴心的那种渣男。
不多时，菜陆续上来，贺空青还是没回来。那几颗碧根果垫了一下，可闻樨还是有些饿。
最后一道菜刚上齐，贺空青发来了消息。
发到了三人的群聊里。
闻樨才发现，群聊名称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守护团团联盟”，这个群最初不是为了她和沈朝隽沟通小狗的事情建的么，怎么她成主角了？闻樨扶额。
贺空青：【我在这边聊点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贺空青：【@沈朝隽下次单独请你吃饭赔罪。】
沈朝隽：【不必，和妹妹吃更开心一点。】
闻樨：“……”
贺空青：【白眼.jpg】
贺空青：【隔空旋风踢.jpg】
沈朝隽：【？】
“贺空青”撤回了一条消息。
“贺空青”撤回了一条消息。
贺空青：【微笑.jpg】
贺空青：【吃完饭还得麻烦你先带我妹回去。】
闻樨：【你今晚还回家吗？】
贺空青：【晚点回去。】
闻樨：【那你不要做违法乱纪，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
贺空青：【面无表情.jpg】
闻樨：【盯.jpg】
贺空青：【知道！】
沈朝隽抬眸看一眼，她嘴唇微抿着，一张小脸严肃得不行，一本正经的小表情，有点可爱。沈朝隽不禁轻笑。
闻樨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浸着笑的眼睛，像风吹皱湖面，水波纹带动湖中倒影荡漾，晃人眼。
他笑起来，眼睛最温柔。
闻樨怔愣一霎，别开视线，镇定地说：“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低声回了句，“先吃饭。”
闻樨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颗虾仁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她想，等会又要单独坐他的车回去，路上可能还要尬聊……那现在要不要尬聊？
这时，听见沈朝隽出声了：“味道怎么样？”
闻樨点点头，弯唇：“好吃。”
“尝尝这个。”他推荐菜品，“桂花奶豆腐。”
闻樨“嗯”了声，用勺子尝了尝：“也很好吃。”
他笑了：“多吃点。”
闻樨又是点点头，她又舀了一勺，忽然想起来什么，抬眸看他：“你下次去外地的行程是什么时候？”
他低眸看了眼手机，回答：“这周六。三天。”
“好的，我知道了。”闻樨轻声说。
“需要提前付定金吗？”
“不用，当天付款就行。”
沈朝隽点头，由着她：“好。”
闻樨满意了，低头吃菜。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了，安静得让人挺尴尬。
闻樨慢吞吞地嚼着牛肉，咽下去，想到一个话题：“我哥说，你们是物理竞赛集训的时候认识的？”
“嗯。”沈朝隽抬眸看她，“对那段经历感兴趣？”
闻樨差点呛到：“……我就随便问问。”
他笑，用公筷夹了块排骨给她，缓缓开口：“说起来，其实挺没意思的，不过是按照家里人的期待读书，拿奖。”
……家里人的期待？
闻樨安静地看着他：“你不喜欢物理？”
他只笑，没答。
其实闻樨后来听哥哥说过他们这段经历：“你拿过IPhO的金牌，很厉害。”
他与她对视，忽然问：“会不会觉得我放弃物理，有点可惜和遗憾？”
闻樨摇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少年气的天真赤诚：“可是如果你放弃音乐，也会可惜和遗憾。一样的。”
她身上总带着一种清澈的少年气，天真又赤诚，勇敢且无畏，仿佛永远都不会变。
真好。
沈朝隽定定看着她，像是在透过她看一段回忆，半晌，他轻声说：“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很大。”
闻樨似懂非懂：“有人也说过？”
“嗯。”沈朝隽望着她，目光微动，“有人也说过。”
闻樨没有问是谁说过的，想来不是人生导师，就是挚友知己之类的，她定然不会认识，也不想打听。
闻樨只点了点头，夹起排骨继续吃菜。
她一块排骨吃完，想继续说话的时候，餐厅老板忽然敲门进来，跟沈朝隽打招呼，他们似乎很熟，连带着老板对闻樨都热情非常，令闻樨有点不自在。
沈朝隽递了个眼神过去，对方会意地笑了一声，看一眼闻樨，又冲沈朝隽抛去个暧昧的眼神，识趣的走了。
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准备回去。
闻樨去图书馆带着电脑和纸笔之类的东西，所以背的是一个双肩书包，她拎起右侧的背带，随意挎到左肩上，随他往外走。
书包像是被人碰了一下，闻樨下意识转头，他伸手将毛绒小狗挂件挂在了她书包的拉链上。
“我不喜欢玩公仔。”他漫不经心说，“在我这里也是被丢掉。”
闻樨抬眸看他：“不喜欢你干嘛还买？”
“献爱心。”
“……”
那义卖摊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闻樨默了默，没反驳他，只“哦”了一声。
她捏了捏小狗公仔，觉得它的确有点像土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清澈无辜，可可爱爱的。
她再仰头看向他，正对上他的眼睛，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看过来，微顿了一下。
闻樨也迟疑了一瞬，她冲他笑了笑：“谢谢。”
他“嗯”了一声，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闻樨想到自己参加的科学竞赛，其实她对需要全程录像播放这件事，还是有顾虑。
她不由得转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沈朝隽，轻轻开口：“你和我哥的性格，不太一样。”
沈朝隽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在听。
闻樨说：“你选择做歌手的时候，想过自己以后会没了很多**和自由吗？”
他笑了一下，缓声说：“有取总要有舍。要看你得到的，值不值得失去的。”
“如果值得，就没必要遗憾。”
前方路口红灯，车子停下，他转头看她：“自由也是相对的，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自由。”
闻樨若有所思，与他对视着，她问：“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自由？”
他笑，声线低缓：“你会知道的。”
红灯转绿，车子缓缓启动，驶向道路尽头。
闻樨怔怔地看着他，没听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心底莫名的有种被羽毛撩过的感觉。
-
之前听哥哥说起沈朝隽拿物理金牌的时候，闻樨只惊讶他原来这么厉害，但他厉害不代表他品性好，厉害的渣男也不是没有，她并没对他的经历有什么兴趣。
可今晚吃饭时聊了那么几句，闻樨脑子里那块对他“渣男警惕”的区域，仿佛暂时被屏蔽了，她突然有点想知道他的经历了。
回到家洗完澡，闻樨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沈朝隽”三个字。
第一条就是百科的词条，她点开，往下扫了一眼，看见关键词，就已经被震惊住了。
他之前，在普林斯顿读物理？！
后来，又去读了音乐。
闻樨怔怔半晌，不禁想，他当初选择去读音乐，家里的阻力应该很大吧，他自己必然也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种勇气，还是蛮令人钦佩的。
回过神来，闻樨继续往下看，就是他出道以来发歌和拿音乐奖项的经历，拿了不少的奖。
果然优秀的人在什么领域都优秀。
他没参加过任何综艺和真人秀，只参加过个别比较有质量的音乐节目。
他在镜头前话很少，也很低调，但待人绅士有礼，演唱的舞台也很惊艳。
他的采访和访谈也有，闻樨还没来得及看，听见外面有动静，可能是哥哥回来了，她去客厅看了看。
何为天也来了，看见闻樨，他打招呼：“樨樨也在。”
闻樨笑了笑。
贺空青喝了酒，脸有点红，正站在冰箱前喝水，喝下半瓶，他才走回客厅，问闻樨：“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一会儿了。”闻樨说。
贺空青伸手胡噜几下她的脑袋，算是没陪她吃晚饭的道歉了，闻樨倒也不在乎这些，拍开他的手。
贺空青往沙发上一坐：“那个叫什么名来着，《梅林引》？拒了吧，我不演。”
“可是那个IP热度高。”何为天试图劝说。
贺空青呵一声：“本子我看了，剧情逻辑稀烂，我怕我演完连智商都得下降八个点，你爱护点我的羽翼行不行，我现在还不想退休。”
何为天叹了口气，点头：“行，我给你拒了。”他又问：“今晚你和钟导一起吃饭，聊《南天》了？”
贺空青点头。
他们在聊正事，闻樨不想打扰他们，于是，起身回了房间。
她窝回床上，打开pad想继续找一找沈朝隽的视频看，在搜索框输入名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忽然跳出他的渣男本质，瞬间失去了搜索的兴趣。
闻樨将pad一丢，捞起床头的书看。
-
第二天，贺空青还没起床，闻樨就匆匆赶回学校，跟导师和师兄师姐们开了课题组会。
贺空青有工作，中午的航班飞江城，临走前给闻樨发了信息，提醒她晚上关好门窗。
闻樨说最近在实验室有事，还要刷题，可能不常回去住。
一眨眼到周末，沈朝隽在群聊里发来消息。
沈朝隽：【闻樨，我半小时后出发，你回来吗？】
半小时不够回的，而且闻樨正在实验室。
她回复：【我现在有事，晚上回去喂。】
沈朝隽：【好】
闻樨忽然想起来，她说过费用当天给她，她很怕沈朝隽接下来就发个红包过来了，她收沈朝隽小狗报酬的事情，不能让哥哥知道。
贺空青嘴损，但重感情，他会觉得朋友之间帮忙很正常，送礼物也正常，礼物是情谊，如果这么点小事都要按劳动付报酬，那朋友的关系就变味了。
但对于沈朝隽，闻樨与哥哥是不一样的，她就是要和对方划清关系，不要牵扯过多的。
所以，未免被哥哥说一顿，还是先不要告诉哥哥了。
闻樨赶忙打字阻止他：【等一下。】
沈朝隽：【？】
闻樨：【你先什么都别做，等我一下。】
沈朝隽：【……好。】
闻樨之前说当天给，她想的是当面付款直接扫付款码就好，没想起来自己不在映月湾的情况。
现在这个情况，扫码当然是不行了。
闻樨捧着手机犹豫半晌，点进沈朝隽的头像，发送添加朋友申请，并备注：【我哥知道我收你钱会骂我的，不能让他知道。】
然后，点击“发送”。
距离在群里说话，前后相隔不过两分钟，闻樨以为他能很快通过申请，可等了三分钟，依旧没有动静。
他也没在群里说话。
闻樨想，他可能已经出发了，没看手机，她便也没在意，左右已经发送备注消息了，他总能看见。
于是，她放下手机，继续之前的事情。
一直到晚上，从实验室出来，闻樨打开手机，发现通讯录一栏，有新的朋友消息，她点进去一看，是沈朝隽回复了她申请验证的备注消息。
他回：【嗯】
但下方的状态仍是“等待对方验证”，他没有通过她的添加朋友申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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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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