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天色渐亮,虞棂兮坐在破庙门口,望着外面,暴雨如注。
破庙内虽有温暖的火堆,但她不敢一个人在里面待着,她宁愿坐在门口,等谢寒枝回来。
坐在这里,视线开阔,即便是刚才的大汉回来,她远远瞧见,也能立刻就跑。
只是越等,她越焦急。
距离谢寒枝离开,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虽然知道他眼睛不便,可她还是有些焦急。
这个破庙,能早离开一刻,也好。
她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了。
忽然,她听到一阵马蹄声。
她站起身,躲到破庙门后,再细细望去。
只见漫天大雨中,有一辆棕色的马车,正破开雨幕,疾驰而来。
驾驶马车的,是......
谢寒枝。
他终于回来了。
她的唇角不经意的弯起,还未等马车停下,她立刻跑过去。
黑色的盲杖在她眼前闪过,堪堪停在她的脖颈处。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在下说过,切勿靠近在下周身三尺内。”谢寒枝坐在马车上,蒙着白布,语气平缓。
虞棂兮:“......”
一时激动,她忘了。
谢寒枝下了马车:“衣裳在马车内。”
虞棂兮虽然疑惑他为何买的马车,但他让她去马车内换衣,她忽然想到。
在破庙换衣,确实多有不便。
还是谢寒枝想的周到。
进入马车,她才看到,桌上放的,是一身男装。
这......
男装,她现在正要避开远桥别院的人,若是换上男装,确实更加方便。
加上出门在外,孤身一女子,总会引来不怀好意之人。
若是以男子的装束出行,倒是方便多了。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于是三下五除二,她换下了那身破碎衣裙。
然后换上那身男子衣衫。
大小居然正合适。
额......不对,他眼睛看不见,怎么给她买的衣裳,大小却是正合适?
虞棂兮换好男装,挽上男人的发髻,整顿完毕,而后下了马车。
她看着谢寒枝,欲言又止。
人家刚刚才救了她,还帮她买了衣服和马车,她总不能忽然质问他,是否真的看不见吧。
那未免也太......
“辰时了,在下该告辞了。”谢寒枝站在雨中,和她道别。
“啊,好,不知公子,去往何处?”她礼貌地问。
“......渭城。”
“渭城?”这么巧,刚好同路?
她思索片刻,若他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与谢寒枝同行,或许会安全许多。
只是不知道,和她一个女子同行,谢寒枝是否会觉得不便。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出声询问:“我刚好也要去渭城,不知公子是否方便,与我同行?”
谢寒枝摸着盲杖:“......在下送姑娘到渭城城门,而后各自行路。”
他答应了!
她有些意外,但也觉得欣喜,至少这一路她再不用担心被劫财劫色了。
于是,她欣喜地又朝他行了一礼:“多谢公子。”
步入马车,她终于可以舒适地坐下来,歇息会儿。
眼下,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上路,有谢寒枝在外面,她的心里顿感踏实。
马车外依然是暴雨如注,她支着下巴,听着雨声,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没办法,她太累了......
时间倒退到卯时以前。
破庙不远处。
那大汉被砍了手,磕磕绊绊地从破庙出来,一路握紧自己的手腕,嘴里还在不停咒骂。
“妈的,疼死老子了,这臭娘们和死瞎子,迟早有一天落在我手上......”
“真他妈倒霉,下那么大雨,我还要去醉春楼找那两个蠢货,他们两在那醉生梦死,老子一个人被砍了手......嘶,好冷,为什么,这么冷,明明是夏天......”
“还说别人是蠢货,我看你自己就是个蠢货,失血过多不知道吗?”
这声音声音清脆,如出谷的黄莺。
只是在这大雨里,忽然听到这么个声音,那大汉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谁,出来说话?”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大雨迷蒙中,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撑着一把竹骨伞,站在前方,笑吟吟地盯着他。
若放在平常,他定会觉得这是老天送给他的艳遇,他该及时行乐才好。
可偏偏是今天,方才他才着了一个死瞎子的道,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似乎也有点不太寻常。
他警惕地退后一步:“你是谁?”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那姑娘笑嘻嘻地转了一下伞面:“本来,是想给你个痛快地,但,谁让你方才欺负了我的姐姐,这下子,我可不能给你痛快点了......”
“你姐姐又是谁?”又是这种语气,妈的,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遇到的人,都他妈有病!
“你方才才欺负过她,怎么,这么快就忘啦?”那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脸上笑意盈盈,她踮着脚尖,在雨中轻快地转了一个圈:“还是说,你今天欺负过的,不止她一个?”
“你是说,破庙里那个臭......女,女的,是你姐姐?”
“你今天运气很好,遇到了她......”那姑娘自说自话:“不过,你对她很不好,所以,你会变得很倒霉。”
“什,什么意思?”那姑娘踮着脚尖,撑着竹骨伞,她不再笑吟吟的,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而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他从她的眸子里,嗅到一丝危险。
雨夜,少女......
直觉告诉他,她和那个臭瞎子一样,看似柔弱,实则不好惹,他目前的处境,有些危险。
这次,他不再和她多废话,撒开丫子,转身就跑。
惹不起,妈的老子还躲不起吗?
只是刚转身的一秒,他感觉双腿一阵剧痛,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跪下来,跪在雨中。
他惊恐地抬头。
只见那个小姑娘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正面。
她歪头,笑嘻嘻地:“想跑?......你已经落在我手里了,我会替姐姐,好好出口气~”
这样的轻功,该死的,他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他跪在雨中,身下的血红蔓延。
再这样下去,他的命都要丢在这里。
思及此,他几乎目眦欲裂,嘴巴却求饶道:“我,我没对你姐姐做什么,不信,不信你可以亲自去看。”
“有谢寒枝在那里,你当然不能对我姐姐做什么~”那姑娘踮着脚尖走近:“不过,你可真蠢,谢寒枝明明提醒过你,不要靠近他周身三尺内,你却还是靠近了,所以才断了一只手,不是吗?”
“我......”
“我可不像谢寒枝那么心软,他只废了你一只手,我嘛......”那姑娘笑吟吟的,眼光从他的头顶看到脚底:“我最喜欢姐姐了,你欺负她,我就要你一条命,不过分吧?”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不......”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脖颈处流下来。
他惊慌地想去捂住自己的脖子,却发现只有一只手,怎么捂,也捂不住。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脸色越来越苍白,想求饶,也发不出声音。
“你放心,等你的身体慢慢流干血液,我会替你彻底地清理掉尸体,省的......”
“你一定要这么折磨他吗?”
大汉跪在雨中,瞳孔中映出了另一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少年,着一身绿衣,乌黑的发用木簪挽起,左腰佩着一把银色长剑,右手撑着一把一模一样的竹骨伞。
看上去,好像比那两人正常一点。
他颤抖地伸出手:“救......”
那姑娘转了一下伞面,嘟起嘴巴抱怨道:“谁让他欺负姐姐,还把姐姐的衣裳给撕破了,我若不现在杀了他,他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报复呢,我这是在以绝后患~”
绿衣少年闻言,静默了一瞬,而后出主意道:“你大可以一剑杀了他......”
大汉伸出去的手又慢慢收回,他的脖颈处不断蔓延出血液,身体也越来越冷。
那姑娘瞪了他一眼:“守月,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少管我。”
守月不再说话,他站在那姑娘身侧,目光却穿过重重雨幕,停在了破庙。
过了许久,那姑娘走近:“......卯时一刻了。”
守月没有回头,视线依然停在破庙。
那姑娘也不介意,她拍了拍自己的手,笑吟吟道:“这雨下的很好,再配上谵语的化尸粉,处理的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谢寒枝出来了?”
她们的视线从谢寒枝转到虞棂兮身上。
眼看着他们二人在破庙门口分别,谢寒枝朝他们越走越近。
直到走到她们周身三尺外。
谢寒枝停步,他蒙着白布,杵着盲杖,面向那姑娘:“她需要一身衣服,和一匹马。”
那姑娘立即回应:“好,我现在就去买!”
刚转身,她又转回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满道:“谢寒枝,幸好你眼睛看不见,不然我......非揍你一顿。”
谢寒枝微微侧头:“你确定?”
那姑娘瞪着他:“我打不过你,还有谵语,我就不信你能躲过她的毒......”
“快去快回。”
“哼。”那姑娘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姐姐,我才不会被你使唤!”
等那姑娘撑着伞消失在雨中,守月的视线依然投向破庙。
谢寒枝则是站在树下。
两人一前一后,皆没有说话。
一个时辰后,那姑娘驾驶着一辆马车归来。
谢寒枝虽然眼睛看不见,听力却过人:“马车?”
那姑娘从马车上轻盈地跳下:“是呀,马车,怎么,不行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说,姐姐明明需要的是一匹马,怎么我却买了一辆马车,对不对?”
谢寒枝不可置否。
那姑娘得意道:“雨下的这么大,姐姐又几乎一晚没睡,她现在需要的,当然是一辆能避雨的马车了,最好,还有一个马夫,这样姐姐就能舒服地睡上一觉了~”
“马夫?”一旁的守月出声:“......谁?”
“那还有谁?我和你姐姐都曾见过,若是我们出现在她眼前,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吗?当然是......这位萍水相逢的谢寒枝谢公子了。”
谢寒枝杵着盲杖,转身欲走。
那姑娘急忙追上去,在刚刚靠近谢寒枝三尺的时候,一道银光闪过。
“知道了知道了!”那姑娘瞪着他:“收回你的剑!”
谢寒枝看了她三秒,而后收回剑,插入盲杖之内。
他语气平缓,声音不疾不徐:“休想。”
这是对她“做马夫”的回答。
那姑娘一听,忽然捂着脸抽泣起来:“呜,主人不在了,你们就欺负姐姐~要是以前,主人还在,哪里会让姐姐一个人淋雨,还住在这破庙,还要被地痞无赖给欺负......主人要是知道这些,指不定怎么心疼呢,你们不疼惜姐姐,难道还想让主人伤心吗?呜呜呜......”
提到主人,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谢寒枝站在雨中,身形看着有些单薄,脸色有些冷。
他出声,声音微哑:“银幼。”
听听这语气,虽然不满,但是......
银幼见好就收,笑吟吟道:“那就劳烦谢公子,和姐姐一路同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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