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附近有条老街，街头开着一家卖蔬菜的店，店面不大，但品质新鲜，种类丰富，生意十分红火。
天色渐晚，店里亮起暖白的灯光，映照在各色蔬菜上，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苏霾进店扯下一个白色塑料袋，熟门熟路地跟老板打招呼：“周叔，晚上好啊，您这番茄看着挺新鲜。”
“今儿现摘的，新鲜的嘞，”周叔从泡沫盒上挑了两个番茄，冲洗干净递过去，“小苏你甭跟叔客气，拿去跟同学分着吃。”
目睹这段寒暄，沈枫感觉苏霾才像住这一年多的，而自己是昨天刚搬来的。
他不由得打心底佩服苏霾，能在短时间内营造出一个熟悉的生活环境。
“谢谢叔，”苏霾握着番茄咬了一口，把另一个塞给沈枫，“尝尝，很甜。”
番茄清甜多汁，酸味不太明显，很合沈枫的口味，他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边啃番茄，边看苏霾挑菜。
苏霾一身烟火气，叼着半个番茄，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挑土豆，没什么技巧，尽捡圆润好看的拿。
看着这一幕，沈枫脑中忽然冒出“岁月静好”四字，没想到这个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词，此刻居然近在咫尺。
沈枫不自觉地伸出手，在空中虚虚一握，骨感修长的手指轻微蜷缩，又缓慢舒展，想握住什么，却什么都握不住。
这时，苏霾恰巧转身，目光停留在他的手心，斟酌一瞬握了上去，借力站起来，温存片刻才不舍地放开。
原来爱牵的是他。
舍不得松的也是他。
沈枫垂眸望着指腹残留的泥渣，一股脑抹到苏霾脸上：“不准用摸过土豆的手抓我，都是泥。”
苏霾“嗯”了一声，顶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泥印，耷拉脑袋恹恹地问：“你喜欢吃辣点的青椒，还是不辣的。”
好一朵纯良无害的小白花。
一次两次沈枫可能上套，但次数多了，沈枫只会——
清醒地上套。
“辣点的，”他抽出一张湿巾，慢慢擦拭苏霾脸上的泥印，眼尾、鼻梁、唇角，擦完还不忘挽尊，“敢有下次，自己擦。”
苏霾轻笑：“不敢了。”
...
回去后，苏霾在小厨房里游刃有余，照着视频教程做完地三鲜，又用昨天剩下的牛肉炒了两盘牛肉炒饭。
沈枫尝了块土豆，味道意外的好，炒饭也不错，色泽金黄，看起来很有食欲。
苏霾脱掉围裙，从冰箱拿来两罐饮料放桌上，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才动筷：“比想象中的好吃，你觉得呢？”
“一般，还行，”沈枫说这话的时候，夹菜的手就没停下来过，“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苏霾说：“前几天学了基本的理论知识，昨天第一次实践，今天差不多会了。”
不装，也没炫耀。
只是在陈述事实。
沈枫心情很复杂，和上次讲题一样，苏霾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了，但无论是学习还是厨艺，正常情况下很难做到这个地步。
“你学东西都这么快吗？”
“快么？不算快吧，”苏霾自问自答，夹了块茄子放碗里，“你爸为什么雇地三鲜他们堵你？”
沈枫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信口胡扯：“他喜欢吃地三鲜。”
无意互相戳了痛处，两人没再交流，全程低头玩手机，吃完便各自回屋了。
写到最后一道数学题，沈枫烦躁难耐，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没法静下来演算。
时隔一年，沈枫能坦然说出他爸雇人堵他，但提及背后的原因，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波动起伏。
沈枫不想再次陷入那段糟糕的回忆，吨吨灌下一杯冰水，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
苏霾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是对镜自拍，照片里他身穿白色衬衫，搭配浅黑半身围裙，多了些许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还有一张是刚才的晚餐，配文“好笑的地三鲜”，下面可以看见几条共同好友的评论。
[林诗然：给我看饿了，这是我不写作业偷玩手机的报应吧。]
[孟涵：啧，溢出屏幕的人夫感。]
[裴奚宇：为什么是好笑的？]
[祝苑：你们同桌私底下关系这么好？我看见沈枫的爪子了！]
[柯尧：我也想跟学神共进晚餐！！！]
沈枫点开第二张照片，右上角他的手入镜了，不过只露出半截，祝苑眼睛够尖，这都能认出来。
看到最后一条评论，沈枫手一抖，手机险些掉地上。
[夜鹿子：兄弟你跟前女友复合了？]
苏霾有前女友？还是念城的？那他是为了前女友转来雪中的？
这么说他前女友应该也在雪中。
刚得出结论，沈枫就看见苏霾在底下澄清。
[Smog回复夜鹿子：没有前女友，母胎单身，初恋还在，对了，建议你改名叫傻狍子。]
这么多评论，他只回复了这一条，可能是怕别人误会吧。
“还跟兄弟装呢？”
电话里，鹿朝眠信誓旦旦道：“你五年级闹转学未遂，之后的几年频繁偷跑回念城，美其名曰找我玩，哪次不是陪女朋友去了，后来你高一一年都没回来，准是初中毕业分手了，这次转来雪中，你就说有没有复合吧。”
“傻狍子，”苏霾笑骂，“想象力挺丰富。”
“PM2.5，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知道当年我为你牺牲多大吗？”
苏霾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初二上学期，我小叔出柜，弄得家里人心惶惶的，你又总离家出走来找我，于是我爸妈话里话外让我跟你断，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能跟你断么？”
苏霾附和：“不能”
“对啊，然后我就绝食抗议，饿上三天我妈心疼了，亲手熬了碗粥送我房间，吧啦吧啦哭着说了一堆话，大致意思是她和我爸不反对咱俩搞基了。”
苏霾一下没绷住，笑出了声：“叔叔阿姨很幽默。”
“草，听你笑我也想笑了，那天我人都傻了，快饿死才知道我爸妈误会得那么离谱，咱俩都是直男好吧。”
苏霾纠正：“我不是直男。”
“你当然不是直······”
鹿朝眠的笑声戛然而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是同性恋，”苏霾换了种说法，“没有前女友，只有暗恋的男生。”
鹿朝眠懵了，他兄弟是gay，暗恋一个男的。
这么隐晦的事儿却跟他明说。
难道——
“你暗恋我？”
苏霾：“······”
就挺想报警的。
鹿朝眠扒着手指算了一下：“偷偷喜欢我六年？”
苏霾语带讥诮：“要不你给自己多画几个脑子补补。”
“吓我一跳，”鹿朝眠悬着的心放下了，“那你暗恋谁整整六年啊？”
苏霾扭头看向枕边的战神卡片，六年并不准确，他也不清楚在相识的十一年中，从哪一年开始心动的。
房门响了，声音很有节奏感，外面的人敲了两组连贯的三下后，又迅速密集地敲了七下。
“有事，下次再说。”
挂断电话，苏霾下床开门，侧身倚着门框：“你边敲门边背诗么？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
沈枫眨巴两下眼睛，随即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作业递给他：“抄完一起放书包，明早去学校给我。”
“好的，晚安同桌。”
“晚安。”
回到房间，沈枫十分惭愧地背了四五篇诗词才睡觉，其实他敲门的时候在心里哼唱“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
周四早操结束，沈枫在教室后门捡到一只夜鹿子。
鹿朝眠抱着膝盖蹲在墙边，脑袋垂得很低，下半脸埋在衣服里，身体随呼吸轻微起伏。
难怪叫白日梦，白天犯困，走哪睡哪。
沈枫正考虑要不要把人叫醒，祝苑眼冒精光地小跑过来，举着手机多角度连拍：“天呐，活的睡美人，怎么睡我们班门口来了？他是你朋友吗？”
“只是认识。”眼看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沈枫拽住鹿朝眠的后领将他拖进教室，安置在苏霾位置上。
祝苑扒着椅背感慨：“真能睡，这都不醒，不愧是公认的睡美人。”
沈枫深有同感，高中生上学犯困很正常，但困成这样还是挺少见的。
“他经常到处睡么？”
“是啊，操场、食堂、小卖部、办公室，雪中都快被他睡遍了，表白墙上超多他的睡照。”
作为资深颜控，祝苑真诚评价：“有一说一，真人比照片更帅。”
鹿朝眠夜里到底忙什么？
画画？
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办法，沈枫强行摇醒鹿朝眠，给他灌下一颗浓缩咖啡液：“苏霾被老陶叫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我不找他，”鹿朝眠睡眼惺忪，被苦得直皱眉，“沈枫，你喝浓缩咖啡液不兑牛奶么？干喝啊？”
“忘了，”沈枫从抽屉拿出一瓶牛奶，“在胃里兑也一样。”
鹿朝眠：“······”
这能一样吗？
奈何嗓子眼都是苦的，他认命地喝着牛奶，点开手机相册：“这些是我最近到处搜刮的照片，我觉得魔术师和高中生的碰撞特别带感，想画一幅以这个为主题的作品。”
沈枫看着屏幕，神色晦暗不明，相册名为“魔术师与少年”，里面存有数十张他和苏霾的合照，拥抱的，牵手的，对视的。
太社死了。
“所以我是来找你的，希望你能同意当我的模特。”
鹿朝眠眼里的苏霾：早恋，分手，复合。
实际上的苏霾：暗恋，暗恋，暗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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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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