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夜晚的风捎带着燥热吹过。
坐在教室里的陈风抬头看了下钟表上的时间:八点十分。
距离下课还有整整四十分钟，放在白天又是一节正课。
他又看了眼旁边还在埋头写物理卷子的周宇则。
对方穿着蓝色夏季校服，领口最上方的扣子开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陈风不得不承认，这位即使穿着他一向不可恭维的夏季校服也依然像私服一样。宽松的版型和浅蓝色的华夫格布料，衬得他清瘦又白。
没劲。
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这位少言寡语的同桌是个只会埋头学习的学霸，结果一张物理学案他做了两节自习课。
没看错的话，对方已经停在那道他自己都不用费劲的加速度上十分钟了。
要不是看在对方在军训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自己早就把这家伙赶走了。
一个人享受墙角，多爽。
还不用被老陈骂干扰人家学习。
正这么想着，陈风突然感觉到手一凉。对方显然也感觉到两人的触碰，立马连人带卷子往旁边移了移。
不至于吧？
陈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校服外套，扔下一句“老陈来了就说我去上厕所了”就从后门离开教室。
周宇则看着陈风离开教室的背影后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后垂眸继续看着那张物理学案。
陈风关上教室门之后谨慎地向最边上的办公室瞅了两眼，确定门关着后才放下心来。
结果一转身他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马甲、戴着贝雷帽，披散着头发的女生从19班后门口走出来。
他对女生有印象。
古余兮是19班的历史课代表，老陈昨天刚把对方的开学测验卷递他眼前，非得拿人家字迹满满的卷面和自己干净的只有几个字的卷面做对比。
另外就是……自己那便宜同桌每天都在楼梯口等着给人背书包。
古余兮看了他一眼，关好教室门继续向几个班主任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陈风吓得连忙跑到楼梯口，生怕陈怀扬突然出现。
陈风很好奇自己那干净内敛的同桌和老陈是怎么同时被这女生骗的团团转的。
自己逃课十次能有八次在学校看到她。而且女生每天披散着头发，也很少穿校服上衣。自己被老陈骂的狗血淋头的点对方一个也不少。
就因为她那写得满满当当的历史卷子，老陈就对这些视而不见了？
那他同桌呢，总不能也因为她写字多就天天给人拎包送水吧？
被班里人看到还说对方是自己的妹妹，颇有“她只是我的妹妹”的掩饰性。
难道那三好学生就喜欢这种标新立异的女生？
没想到啊。
下次老陈再在他面前提到这俩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他就把他俩早恋的事给捅出去。
就这么想着，陈风已经上完厕所又在学校转了半圈，慢悠悠地回到五楼。
在他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古余兮从办公室里出来。
啧，还挺巧。
陈风迅速跑进教室坐回位子上，以免老陈来查班逮到他又出去。
班里很安静，周宇则还是拿着笔在写那道加速度的题。
要是对方愿意的话，陈风觉得自己这位差生完全可以慷慨地给这位好学生讲讲这道套上公式就能出结果的题。
展示一下自己的真实实力。
毕竟暑假的补课班也不是白上的。
“不是，你这题不得做了二十……”
周宇则看过来，但陈风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黑板上方的钟表是：八点十五分。
距离他上次看表只过了五分钟。
这根本就不可能！
按照他刚刚的速度，上下五楼的时间都不止五分钟！
他刚想问周宇则现在的时间，突然注意到讲台上坐着一个女人，然而班里每个人都像被静止一样，几乎没有动作。
女人并不是他们班的任何一个老师。
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是绣着金线的深红色旗袍。手上和脖子上都戴着棕色的檀木串，耳朵上戴着两个扁圆形耳环，头发用簪子盘着，只留下两边的卷发遮在脸侧。
一个戏谑的笑显现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女人笑着说道：“一分钟已到，现在我要宣布游戏规则了。”
话音刚落，班里的同学在这一刻好像忽然被解开束缚一样，纷纷动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女人话音刚落，坐在第一排的班长谢博文就站起来冲着女人大声问道。
其它同学也都跟着吵嚷起来:
“你是谁？你这属于非法拘禁！”
班里的学生叽叽喳喳地说着，坐在靠门后排的体育生李均启直接站起来走向后门：“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有本事你就……”
话还没说完，李均启那刚碰到门把手的手就突然僵住，随后身体前倾吐出一口血来瘫倒在地上。
他旁边的女生尖叫起来。
靠近门口旁边的几个学生都跑过去扶他，陈风也急着跑过去查看情况，结果还没起身就被周宇则拽住了。
周宇则轻轻摇了摇头：“他没事。”
“他……好像没有呼吸了。”一个扶住李均启的女生慢慢地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说。
另一个男生一脸不可置信地将手放在李均启的鼻前，然后愣了一下抬头对女人说：“你这是杀人！”
陈风看着自己的兄弟倒在满是血的地上，想摆脱掉拽住他的手，但他发现自己此刻完全动不了。
坐在李均启旁颤抖的女生突然想起什么，焦急地问：“谁会心肺复苏！”
陈风是国旗护卫队的成员，也正是军训期间模拟急救的执行人。
“我会急救，我去试试。”他语气带着急切与气愤，试图拉开周宇则的手。
“你信我，他没事。那是……幻象。”
陈风看着周宇则的眼睛，平静又坚定:“那是幻象，我确定。”
陈风坐回位子上，感受到拽着自己校服短袖的手松开，他看向李均启刚刚吐出的那口血，又看向讲台上的女人。
周宇则松开手后自嘲地笑了笑，虽然他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但他一样充满了同理心。
哪怕是在幻象中，也忍不住拉住这个莽撞的同桌，即使对方是虚幻的。
女人面带玩味的笑容看着学生们或许激动恼怒，或许恐惧懦弱。
她挥了挥手，后面李均启的身体消失不见，只有地上的那滩血告诉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现在可以玩游戏了吗？”女人左手把玩着那串檀木手串，右手拿着粉笔在讲台上一下下地点。
“李均启怎么样了？”班长谢博文稍作冷静后继续开口询问。
“刚刚那个男生吗？他当然是违反规定所以受到惩罚了。”女人朝谢博文笑着，“如果你们乖乖陪我玩游戏的话，或许就能避免这样的惩罚了。”
陈风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周宇则桌子上的智能手表，上面显示【20：15】
这显然不对劲。
女人应该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时间至今还停止在八点十五分，李均启不可能因为想离开教室就死亡，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忽然消失，而且女人一开始似乎是控制了全班的学生不能动。
从小被灌输历史唯物主义的陈风觉得自己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他撞邪了。
“游戏名字叫【捉贼判保打】。”
讲台上的女人在大家都安分坐在位置上之后开口介绍。
“先来五人为一组举例，”第一排靠近讲台的五个学生面前出现了五张折叠好的纸条，“你们每个人对应一个身份，但是看的时候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前排五个学生颤抖着打开纸条。
“谁是【捉】？”女人看着他们问道。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缓慢地举起手来：“我是【捉】。”
-
刚上任高一级部副主任的陈怀扬走在充满吵闹声的走廊中，脑子里还不断想着刚刚古余兮对他说的话，等他抬眼看到面前【高一17班】的牌子才意识不对劲：
这里比起其他班级门口来说，太安静了。
他后退几步趴在17班的窗户上多看了两眼，怀疑刚刚有学生看到他通风报信或者有老师在晚自习加课。
教室里并没有老师，每个学生都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学习。
当他把目光转向最后一排时才觉得一切正常合理了起来。
最后一排周宇则正认真学习，而他旁边靠墙角那个位置则空无一人。
看来只要他那捣蛋儿子不在教室，班里的学习氛围就会好起来。
实在不行，就让陈风滚到后门口单独一桌。
他边想着边往19班走去，白天的开学考卷还剩两道题，刚好用几分钟去讲完。
-
“那你觉得谁是【贼】？”讲台上的女人看向拿着【捉】字的女生。
女生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剩下四个人，而在她左边一直低头看握住纸条的男生和她对视后又慌乱错开。
女人看她犹豫的样子，提醒道：“如果捉错人，那么要受惩罚的人就会变成你。”
“我觉得他是。”女生指向她左边刚才神色慌张的男生。
在女人的示意下，男生颤抖着打开纸条:是【贼】。
“谁是【判】？”
另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举起手来。
“你要判他几下？”
女生不解地问：“几下？”
“最少是两下。”女人耐心地给她解释道。
“那就…两下吧。”女生说着看向那个抽到【贼】的男生，很不好意思地朝他低了下头。
“接下来是【保】。”
谢博文对上女人的视线：“我是。”
“你最多能保的是1下。”
“那就保1下。”
谢博文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刚才那么非科学的一幕竟然让他这么激动，仔细想来，不是做梦就是幻觉。
总之，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现在完全安心不了就是说。
最后一个男生很自觉的展开纸条：“我是【打】。”
“判二保一，你需要打他一次。”女人手指缓缓指向抽到【贼】的男生。
对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珠，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保】尝试性地轻轻用手打了一下抽到【贼】的男生的手掌。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
游戏进行到这里，大家已经明白了游戏规则。
捉、贼、判、保、打分别对应五个角色。其中只有【捉】和【贼】会受罚，其余人都是参与角色。
如果【捉】能捉到【贼】，那么【贼】受罚。
反之，如果捉错人，那么【捉】受罚。
惩罚过程中【判】承当判官的角色，可以判处对方‘几下’，最少判处两下。
【保】则类似于讼师，最多程度保护受罚者只承受一下打。
这个游戏看起来就是个消磨时间的多人小游戏，如果不是这个凭空出现的诡异女人来引导的话。
“很好，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游戏规则了。”女人放下手中的粉笔，修长的手指往耳朵附近碰了一下，耳环上的两个圆片轻轻撞击，“那么接下来开始新的游戏。”
耳环撞击的刹那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出现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但是这次我们玩真的。”女人微微一笑，展开自己手中的纸条，“我是【打】。”
下面的同学都倒吸一口凉气，生怕自己抽到【捉】或【贼】。
陈风慢慢地打开纸条，手里也鲜见的出现了冷汗。
和陈风一样，周宇则的纸条就在放在自己课桌下的手心，他们能够看到对方的字，他是【判】。
而自己的是——
【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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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心阳·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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