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把手机拿近，细细地将玄黎看了又看，老泪纵横：“真的是玄黎殿下……殿下，您没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惊色，夜影更是神情震动，手一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机。
玄黎看着屏幕里的陌生老人，诧异道：“我认识你吗？”
“殿下，我是夜柳啊！您不记得我了？”老人急急地凑上前，眼神炯炯，“夜蔓是我小姨，我两岁那年，她将我带去拜见您，您还夸我天赋好，是个修炼的苗子。”
“我这里有一块胎记，当时族里的同辈们都笑话我，只有您说我们猫类以花色多为美，这胎记位置长得好，我将来肯定有出息。”
夜柳撩起额前的白发，露出眉心一小块灰色的胎记，边说边抹起了眼泪：“有了您这句话，族里人才不敢再看不起我，我们夜家世受殿下大恩，我怎能忘记？”
“夜柳……”玄黎沉思了一会儿，总算记起，“你是小柳儿？阿蔓的那个外甥女？”
“对对对！就是我，殿下竟还记得我的小名。”夜柳眼泪汪汪，“自小姨去世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总算见到了一个还在世的故人，玄黎心情好转了不少，笑道：“小柳儿，看来本座当年说的不错，你的确天赋出色，如今得有四百年的修为了吧？”
夜柳点点头，神色感慨：“殿下，好几百年过去了，我已老态龙钟，殿下风采依旧啊。”(1)
夜柳作为四百年的大妖，在百年前抵御外敌中贡献突出，最后又幸运地活了下来，已是当今妖界少有的几位资格深、地位高的老祖宗。
妖管局上上下下见了，都是捧着敬着，偶尔能同老祖宗搭上两句话，已经是万分荣幸。
然而此刻，这位老祖宗却言辞恭敬，激动又欣喜地和玄黎交谈，一时恨不得从屏幕里出来当面拜见。
夜影表情僵硬，木然地听着玄黎一口一个叫着夜柳的小名，实在是说不清到底是妖王玄黎复活这件事冲击大，还是她眼里一向德高望重的老祖宗被人叫“小柳儿”冲击大。
她艰难地消化着眼前的事实，不得已打断交谈甚欢的两人，难以置信地确认道：“曾表姨，您的意思是……她真的是妖王玄黎？”
“什么她啊你啊的，怎么说话的？”
夜柳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瞪着她：“殿下当初认了你曾姥姥做义妹，按照辈分来讲，你得叫殿下一声太姥！”
“太姥”二字一出，夜影和玄黎皆是脸一僵。
玄黎心情复杂，先前得知夜影是夜蔓的后代，本以为是女儿、外甥女之类，没想到居然隔了这么多代，一觉醒来直接喜提一个大孙女。
她突然就有三百多年时光流逝的实感了。
夜影的心情比玄黎还要复杂，半个小时前她还在一口一个“贼妖”的叫，恨她假冒自己的偶像，不想转眼偶像复活了不说，还得改口叫太姥。
夜影支支吾吾半天叫不出口，她曾表姨脾气上来，隔空就是一道掌风过来，呼得夜影脑袋一歪，立刻老老实实：“太姥。”
玄黎顿时局促起来了，四只脚都没地儿放，摸遍全身也没找到合适的给小辈的见面礼，只得腼腆应了一声：“嗯。”
尴尬的认亲过后，夜柳又问：“殿下当年一去不复返，后妖界传闻你与一邪道同归于尽，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殿下只是陷入了沉睡，醒来后还退回了原形模样，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此事说来话长。”玄黎长叹一声，将沉睡前和苏醒后经历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神色各异，夜柳道：“所以殿下是中了道门的圈套，被那个坤道云墨与邪修联手陷害，这才沉睡了数百年？”
玄黎沉重地点点头。
夜柳也是叹息：“还好殿下最终活下来了，不幸中的万幸。听您的意思，您现在离恢复妖力化形还有一段时间，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如果您愿意的话，妖管局可为殿下尽可能地提供一切资源。”
夜影也在旁边连声附和：“先前是我们唐突了，大家如果得知您还活着，一定会很振奋，我们都很期待您回来。”
“不了。”玄黎摇头拒绝，“本座现在有地方住，不用劳烦你们。”
夜影意外道：“您是说保护中心吗？这事我知道，您在醒来后被当作濒危动物黑足猫救治，一直在保护中心生活到现在。”
“不过保护中心虽然安全，但灵气稀薄，并非修炼的好场所。而且据我所知，保护中心的上级并不知道您的情况，她们已经在商量您的放归事宜了。”
玄黎心情低落，不舍地望了一眼县医院的方向，垂眸：“嗯，放归的事本座已有准备，最多半月就能成功化形，到时候不成问题。”
夜影注意到了玄黎的目光方向，当即心下有了猜测，试探道：“您在保护中心生活这么久，如果骤然更换陌生环境，短时间内应该不好适应。”
“如果您愿意，妖管局可以为您伪造一个人类身份，让您在放归以后重回保护中心。”
玄黎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来：“可以吗？”
夜影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能帮到您，我们乐意之至。只不过人类的身份信息比较繁琐，之后有些地方还需要您配合。”
“没问题。”玄黎爽快答应。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玄黎答应了以后有空一定前去看望夜柳，这才在她不舍的目光里挂掉了视频电话，和夜影等人一起往山下走。
路上，玄黎从夜影那里简单了解了一下三百年间发生的事。
当年，玄黎告知下属，自己要去解救一批被道门关押的妖精，让夜蔓等人代为管理好妖界事务，谁知却一去不复返。
妖族几番打听，才得知玄黎中了邪道诡计，便误以为她已经身死，西南妖族顿时群龙无首，混乱中夜蔓几个亲信站了出来，稳定住局势，同时联合其他各方妖王，共同对抗道门的围剿。
如此苦苦支撑了几十年，人间改朝换代，同时由于灵气变得越来越稀薄，道门也逐渐分散，不再如之前那般团结，再也组织不起对妖族的大规模剿杀，人妖双方进入微妙的平衡期。
在这期间的一百多年，双方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但依旧小规模冲突摩擦不断。
直到一百年前，世界迎来大变革，华夏紧闭的国门被迫打开，外敌大肆入侵，中华大地陷入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
国难当头，人妖两界暂且放下旧怨，携手联合抗敌，过程中死伤惨重，无数妖族牺牲于战场。
最后虽然获得了胜利，但人妖两界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妖族五百年修为以上的大妖几乎全部陨落，只有一些修为低的小妖留在后方，侥幸活了下来。
战后双方签订协议，建立了妖怪管理局，由中央设立总局，各地区设立分局，统管妖怪事务，保障人类与妖族长期和谐共处。
听完这些，玄黎怅然道：“难怪我醒来后世界大变样，这三百年间，我实在错过了太多。”
夜影道：“我祖姥姥当年是太姥的亲信，沾太姥的光在西南妖界积累了一定威望，后我夜家在战争中抗敌的贡献也较为突出，我作为夜家年轻一辈修为最高的妖，这才被推举成了西南妖管局的局长。”
玄黎听她一口一个太姥别扭得厉害，实在忍不了：“……你别这样叫我，你可以和别人一样称呼我为殿下。”
夜影从善如流：“好的殿下。”
玄黎松了口气，和夜影一起继续往下走，不多时就走到了清河镇上。
过了一会儿，玄黎想起什么，不太好意思地道：“那个……魏朝旭，她的伤没事吧？我当时不知情，还以为她是敌人，不慎下手重了些。”
夜影连忙摆了摆手：“不严重，只是一些轻微伤，马上就要痊愈了。后来阿旭自己回想，也觉得是她当时言辞不当，引起了殿下的误会，这不能怪您。”
玄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个话题结束，两人陷入沉默。
夜影从小听着玄黎的故事长大，内心对她十分崇拜，这会儿并肩走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有了见到偶像的不真实感，下意识有些紧张，走路都束手束脚的。
玄黎没比她好到哪去，她没多少当长辈的经验，尤其是辈分这么高的情况下，不知该如何同小辈相处。
身为长辈，按理说该对小辈多多关爱，何况这还是自己义妹留下的血脉，但玄黎抬头看了夜影一眼——她的人形如此高大，外貌颇为稳重成熟，实在不像玄黎记忆里戴着口水兜朝长辈讨糖吃的幼崽。
于是玄黎沉默许久，在自己大脑库里挑挑拣拣半天，终究还是掏出那个老妖常谈的话题：“谈恋爱了吗？”
“……啊？”夜影愣了一下，局促道，“还，还没有……”
玄黎老成地点点头：“嗯，你这个年纪也该谈了。”
夜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那您谈恋爱了吗？”
玄黎脚下踉跄了一下，故作镇定：“我也还没有。”
“……哦。”夜影可能是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多，脑子断短了路，竟也下意识道，“您这个年纪也该谈了。”
玄黎：“……”
她大概是被气笑了，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和谁谈？”
夜影总算意识到失言，一下子闭紧嘴巴，不敢吱声。
“阿狸！”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人声音，玄黎抬头看去，就见远处的林溪笑眼弯弯，披着满身晨光朝自己走来。
(1)此处化用86版电视剧西游记台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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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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