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四月的风还带着冰碴子,广场的鸽子群突然腾空而起,任汐瑶把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无意识的数着,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俄语口音:“你数鸽子的习惯还没改。"伊万诺维奇教练的羊毛围巾上沾着寒气,就像八岁那年在俱乐部初次见面时一样。
“教练。”她下意识要鞠躬,被老人用拥抱截断动作。伸手接住对方沉重的拥抱,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任汐瑶的运动生涯起点并非短道速滑。从蹒跚学步起,她便在冰面上学习旋转、跳跃,八岁开始便师从这位来自俄罗斯的花样滑冰功勋教练。一位对艺术与技巧有着极致追求的老派绅士。任汐瑶在他门下度过了五年的时光,直到14岁那年转项。他把俄派的美学融入她的血液。
“走吧,我们去转转。”他指着建筑外墙上的冰棱打趣道:“比去年多挂了好多,全球变暖在圣彼得堡就是个笑话。"跟着伊万诺维奇走进某座不知名的小博物馆。木质手杖的杖头磕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你当年转短道时,我气得当面撕了你的训练日志。但其实真实是当年我就站在这幅画面前抽烟。当然差点被打出去。”伊万诺维奇突然停在一幅描绘滑冰的壁画前,眼神里带着任汐瑶看不懂的复杂,画中贵族们穿着镶毛皮靴子在结冰的涅瓦河上起舞:“那个时候我觉得花滑失去了一位天才,但现在我明白了——你看这些三百年前的人,他们滑冰是为了取悦沙皇,而你们现在也不过是换了个名头。”
不知道哪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胡桃夹子》旋律。任汐瑶无意识的握紧着旁边座椅扶手,上面的花纹有些硌手。那时她决定转项,这位曾亲手为她系冰刀鞋带的老人在场边怒吼:“你这是在背叛花滑!”
现在她盯着这幅画。思绪却不知道飘向了哪里。三个月前索城冬奥会上,俄国在花样滑冰项目上拿到了三枚金牌,彼时她正在首尔的食堂里听着播报。
“上个月南韩队里来了个十六岁女孩。”她转开话题,无意识地活动手腕:“一千五百米最后三圈儿还有能力一直拉外道直到完成超越。”
“您说过优秀的花样滑冰运动员应该像天鹅。”她不自觉的伸手想触摸壁画上某位贵妇华美无比的裙摆:“那短道速滑在起点和终点之间切换,是不是...嗯,更像迁徙的候鸟?”
伊万诺维奇突然用手杖敲了下她的靴尖,力道很轻:“候鸟也好天鹅也好,至少能自己选方向!上个月**维奇退役了——那孩子十六岁就能跳五个四周,结果因为拒绝转组,现在在教小学生滑冰。”
天光透过彩窗投进来时,伊万教练看着光晕突然说:“十九岁的普希金写下《自由颂》,后来被流放到高加索。”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想起禁烟标志又塞回去:“《自由颂》大获成功,他强烈的谴责着暴君,谴责着**统治,但最终时也命也。还是被权利的机器暴力碾碎了。”
他们拐进挂满巡回展览画派油画的走廊,窗外涅瓦河面的浮冰正随浪起伏。老人突然拽着她挤到窗边,从呢子大衣内袋掏出保温杯,倒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尝尝,我妻子煮的。去年你发邮件说索城冬奥会去不了,是因为这个?”他指指她右膝。
“应力性骨裂,不过现在能滑了。”任汐瑶愣神的盯着远方,她想起索城冬奥会队长受伤的新闻爆出时,这位老人联系她,但是在接通电话后反而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冰刀不会背叛,但冰面会。”
“您还记得吗?”玻璃窗映出她冻红的鼻尖,她轻声问:“站在没有完工的索城冬奥会的花样滑冰场馆跟前,看着当时已经升起的俄罗斯的国旗,你对我说俄罗斯的运动员会在这里捍卫国家的荣耀。你还问我。我可以为我的国家带来荣耀吗?我将这座场馆设成壁纸头像时刻提醒着自己。为着这样的对话,我好像一直不敢停下来,但时至今天为止。我好像也没有很优秀。”
伊万诺维奇不由得苦笑出声,他从胸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看看这个,**维奇最后一次比赛前写的声明。”
俄语字迹潦草,但红色公章刺眼。
“他们要求他赛后亲吻国旗时必须流泪?”任汐瑶对着这荒唐的要求皱眉。怀疑自己的俄语水平是不是已经退步到看不懂文字了?
“更糟的是,他真哭了。”老人把纸片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金属杖头重重戳地:“上个月我去看他,那孩子在老旧的冰场教孩子们画8字,有个小姑娘问为什么不去奥运会,他说‘我的眼泪流完了’。我在苏联体育系统里待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重要的是你的选择。你是选择同流合污,还是选择坚守自己的原则,哪怕这条路更难走?**维奇选择后者。所以当我问起他是否后悔?是他说即使在这里教孩子滑冰,他也甘之如饴。有遗憾,但绝不后悔。”
他们就这样边聊边走着,直到他们走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展厅,任汐瑶突然指着穹顶壁画:“那里!是《战争与和平》里娜塔莎参加舞会的场景...”
“你居然记得?”伊万诺维奇挑眉:“十二岁那年你说托尔斯泰之类的文学巨匠都啰嗦得像冰刀保养手册。”
“后来在养伤时看完了大部分。”她摸着墙面,凉意渗进指纹:“看到安德烈公爵躺在奥斯特里茨战场仰望天空那段,我突然明白您当年为什么逼我读这些——冰场上的输赢在历史长河里,可能就是那片云。”
“这就对了。”老人走到窗前,远处青铜骑士像的剑尖正指向渐暗的天际:“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老派的思想束缚住了我。而你想的其实比我通透。”
外面的冰棱慢慢融化成水滴,顺着墙面落下。伊万诺维奇看着窗外,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索城拿了三金,南韩短道速滑名将也成了俄罗斯的维克多。你当年要是没转项,也该退役开始新的人生了。你通透,但却又执拗。明明你已经先我一步放下了花滑的荣耀也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你也不是来找我安慰你的,你只是需要一个肯定的声音告诉你。不要怀疑自己。你的荣光才刚刚开始。”
相顾无言的时刻。老人突然用俄语念起“我们爱荣誉不是为勋章,而是为不被践踏的骄傲。"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仿佛跨越时空而来。
“但其实什么都好。荣耀也好,勋章也好。就是不能丢掉走向前方的力量。不能怀疑自己拥有取得胜利的能力。”
任汐瑶感觉保温杯的余温正从掌心消退。有群穿国家队羽绒服的少年呼啸着跑过走廊,冰刀包在背上哐当响。
“去年年初我在哈市训练。”她突然说:“外面气温零下三十度,冰场也冻得要命。我摔得站不起来时,忽然想起《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阿廖沙说的——‘这个世界需要荒诞来支撑,否则便会陷入沉闷与死寂。’。”她转身直视老人:“所以我又爬起来多滑了二十圈。”
伊万诺维奇教练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手杖在夕阳的映照里出现重影:“走吧,带你去吃我妻子做的红菜汤。不过先说清楚——”他狡黠地眨眼:“她现在觉得短道比花滑刺激,知道你要来还问我能不能搞到华国队队服。以后穿着给你加油。”
暮色中的广场亮起路灯,任汐瑶跟着老人穿过拱门时,突然挽住他的胳膊:“如果...如果**维奇现在回到十二岁,您会劝他放弃花滑吗?”
伊万诺维奇的银发被风吹乱:“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轻易的放弃,就像当年的你一样。”他忽然用力拥抱她,羊绒围巾蹭过她发红的耳尖:“记住,孩子‘那些曾经追逐的荣耀与英雄主义,不过是虚荣的幻影。真正的勇气,是在死亡的阴影下依然选择承担责任的清醒。’”
他们在暮色中行走着,而远处恢宏的建筑仍站在原处。教堂传来晚祷钟声,惊起更多鸽子掠过金色穹顶。他们沿着涅瓦河走,冰层开裂的声音像枪响。走着走着老人突然问她:“知道为什么俄罗斯运动员总在绝境爆发?"
任汐瑶故意去踩碎一块浮冰:“因为你们有托尔斯泰笔下冻死在暴风雪里的车夫?"
“因为我们的美术馆里,”这位年近半百的老人转过头来非常认真的看着他说:“永远留着十二月党人妻子的画像。他们的理想被腰斩了,但他们的灵魂仍然高贵。就像你们也永远有着伟人的指引一样。"
“而我也想告诉你的是无论获得荣耀与否,冰面会记住你圣洁的灵魂。有人说文学是地理的产物。那在这片终年漂浮着冰雪的国家里。真正圣洁和炙热的永远是人类不屈的灵魂。忘掉那些我说过的荣耀。松开套牢你的枷锁。金牌虽然遮不住冰刀留下的疤,但至少每次疼痛都在提醒,我们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瑶,荣誉不仅仅是在领奖台上奏响国歌的那一刻。它存在于你每一次挑战极限的呼吸里,存在于你摔倒后咬牙爬起来的坚持中,存在于你面对不公时,依然选择用干净的方式去竞争的骨气里。所以不公也好,竞争也罢,不要怕,也永远不要怀疑自己。”伊万诺维奇教练把羊毛围巾拽下来塞给她:“替我戴着,下次还我的时候——”他眨了下左眼:“带块平城冬奥会的奖牌来,顺便带瓶茅台来庆祝。”
最后一句话消散在突然响起的钟声里。任汐瑶抬头望见教堂尖顶掠过鸽群,那些白色翅膀正奋力拍打着钻向更高处的星光。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用的暗喻和对标,想尝试那种暗喻式的文章意向,但可能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所以看起来有点儿乱,但不是无意义的。往后每一次苦难,伤病,坚持,重回巅峰,都可以回到这一章的对话。[合十][合十][合十]
这里主要是在讲三个方面一方面选择俄罗斯是因为有前苏的渊源在这样非常相似的体育体制之下,很多事情他其实是有相似性的,由他们说出来会提供另一种视角,另一方面是新人对老将的冲击以及到当打之年顶着“紫微星”的名头。却没有出成绩的危机,这一篇的对话更像是一种自我的剖析;最后一点是竞体中所存在的灰色,通过队长和**维奇遭遇隐喻。文中所提到的俄罗斯的一些名著当中的场景以及他的意向表达。可能会对后面的剧情有一点点的暗示。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写。全文也就只有这一章,作者个人风格是一种尝试。请大家多多包涵。谢谢大家![合十][合十][合十]
我简单的讲解一下我的思路:
《胡桃夹子》的背景音乐作为花样滑冰的经典选曲一方面说女主的曾经,另一方面它是童话呈现了一种虚妄的意思,那么在提到的贵族壁画的时候出现是想说名利是虚妄的过眼云烟的意思,呼应《战争与和平》的安德利公爵看到的那片云。而娜塔莎之舞,它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俄罗斯意象,它有很多层面的象征意义,但有一个层面是自然与真实的回归。而女主在这之后过渡到安德烈公爵看到的那片云,其实是在表达名利乃至金牌本身甚至都是过眼云烟而真正不变的是对于本真的坚守这是女主的理解。这一系列的也是在表达坚定自我,不被名利捆绑。
然后提到了普希金的抗争被权力的机器暴力碾碎了,呼应后文“这个世界上确实需要荒诞支撑”,她是在说她清楚的知道诸如队长与**维奇得不到公平和正义的荒诞是真实存在的也有可能会落到她的身上。而她也知道普希金本人的真实命运是他在决斗中被法国浪子丹特斯杀害,而背后可能有皇室势力的参与。可以说他的悲剧是内外勾结导致的。这些她全部都知道但最终她仍然选择的是本心与热爱,这是任汐瑶的荣耀与英雄主义。引出最后的主题“冰面会记住你圣洁的灵魂”。包括文中提到的十二月党人妻子的画像以及巡回展览画派都是在讴歌真实,纯粹的理想和灵魂。
而这一篇的核心也是在说荒诞与不公真实存在,并且随时会发生,小将的冲击,责任,压力和对金牌的渴望是竞技体育永恒的命题。但一切的一切最终都需要最底层的命题去克服——找到本真的自我与纯粹的热爱。
同时哥曾在节目中说到的“做好自己该做的,那么名利是随之而来的东西”,对于音乐他是真实的,纯粹的。那么和女主在这一点上是不谋而合且相互吸引的。而哥的专辑概念里也有对真实自我的讨论。而女主对自我的认知是坚定的,这也是男主在注视女主时会看到的魅力,她的纯粹也有一部分源于此。
当然这些对于名著的理解以及意向的运用也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浅显的理解。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包涵看文愉快[合十][合十][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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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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