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珠碎在石台上，紫光一闪即逝。凝玉指尖微动，那粒冰珠的残屑尚未落地，他已转身走出密室。门外风声未起，但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已悄然紊乱。
龙御站在院中，披风垂落肩侧，目光落在凝玉脸上。两人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它来了。
西侧地面传来细微震动，冰层裂隙边缘泛起黑雾，如同呼吸般缓缓扩张。三道身影从雾中踏出，步伐比前夜更稳，爪尖划过冰面，留下灼痕。它们不再试探，直扑军营核心。
凝玉抬手，寒气自掌心涌出，一道冰墙拔地而起，横在敌军与营帐之间。可黑雾缠绕而上，竟如活物般啃噬冰面，裂纹迅速蔓延。冰墙崩塌前一刻，龙御率亲卫从侧翼突进，刀光斩断雾气，逼退两敌。
第三名先锋却借势跃起，利爪直取龙御后心。
凝玉目光一凝，掌心寒流骤收。他不再展开大范围冰域，而是将灵力压缩于右臂，瞬间凝出一面弧形冰盾。冰盾旋转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精准撞上黑雾利爪。撞击声清脆如钟鸣，黑雾溃散，爪影消解。
龙御趁机回身一刀，斩下敌首。尸体倒地，黑雾四溢，却被冰盾残余寒气冻结于半空，化作一串黑色冰珠坠落。
第一波攻势被挡下。
凝玉收回冰盾，灵力微滞。他察觉到体内的寒息有轻微紊乱，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指尖轻压掌心，压下那丝异样。
龙御走回他身边，低声道：“它们变快了。”
凝玉点头，“不是它们变快，是更熟悉你的节奏。”
龙御皱眉，“所以刚才那一下，是冲着我来的？”
“它知道你会包抄。”凝玉声音平静，“它也在学。”
两人对视一眼，未再多言。他们已无需言语确认下一步。
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快。
五名先锋自不同方向突入，黑雾交织成网，封锁视野。龙御带人迎上正面三人，凝玉独自面对左右两敌。左侧敌人扑来时，他抬手射出冰刃，贯穿其胸膛；右侧敌人却在半空骤停，爪尖喷出浓稠黑雾，直扑凝玉面门。
他未退，也未抬盾。
就在黑雾即将触脸的瞬间，一道刀光斜斩而至，将雾气劈开。龙御从侧方掠至，挡在他身前，刀锋横立，冷声道：“别硬接。”
凝玉未答，只将左手抬起，掌心朝上。寒气自地面升起，瞬间冻结敌人双足。他右手一挥，冰刃穿心而过。
战斗结束。
营内士兵开始清理残敌，搬运尸体。凝玉站在原地，呼吸略沉。方才那一击虽未伤他，但黑雾中夹杂的死气已渗入表皮，霜痕覆在左颊，凝成一片细碎冰晶。一道浅痕从眉骨下方划过，不深，却泛着冷白。
龙御收刀入鞘，回身时看见他脸上的痕迹。
他走近一步，抬起手。
凝玉瞳孔微缩，身体本能绷紧。可当龙御指尖触到他脸颊的刹那，他没有动。没有后退，没有结冰，也没有释放寒气。那手指轻轻拂过霜面，将冰屑与血痕一同抹去。
动作很轻，像拂去一片雪。
龙御收回手，指尖残留一丝凉意。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他，“下次，躲一下。”
凝玉垂眸，指尖微微一颤，袖中寒气悄然退入体内。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只是将脸转向别处。
可他没有拂去那一抹触感。
人群往来，喧闹渐起。凝玉忽然感到体内寒息再次波动，像是被什么从深处拉扯。他放慢脚步，指尖不自觉抚上心口。那里，一片冰晶碎片正微微震颤，频率与地下那股脉动隐隐呼应。
他试图压制，却发现灵力流转不如以往顺畅。
龙御察觉到他的迟缓。他没有问，只是悄然靠近半步，将披风边缘轻轻搭在凝玉肩侧，隔开人群视线。布料微重，却并未压迫，只是稳稳地覆住他一侧肩膀。
“你撑住了防线。”他说。
不是感谢，也不是称赞。可这句话落在凝玉耳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
他抬眸看他一眼。
龙御正望着前方，神情如常，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无意为之。可披风没有收回，反而随着步伐微微调整，始终将他半拢在内侧。
凝玉没有拂去。
回营途中，两人并行于石道。士兵们在身后欢呼，庆祝胜利。可凝玉只感到体内的寒息越来越难掌控。他指尖微动，一缕霜气自指缝溢出，又迅速被压下。
龙御忽然停下脚步。
凝玉也停。
“你冷吗？”龙御问。
凝玉摇头，“是反噬。”
“因为用了盾？”
“以前不用。”凝玉低声说，“我只冻结，不阻挡。”
龙御沉默片刻，“盾不是退缩，是选择挡什么。”
凝玉看向他。
“你挡了我那一击。”龙御说，“你选了我。”
凝玉没有回应。可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粒新的冰珠在指尖凝成，晶莹剔透。他没有弹开，也没有碎裂它，只是静静看着。
冰珠表面光滑，映着天光。
忽然，珠心闪过一道极淡的紫芒。
龙御看到了。
他没有动，也没有问。只是将披风又往他那边拉了半寸。
凝玉收回手，冰珠消失。
入夜，军营恢复平静。凝玉回到静院，推门而入。屋内未点灯，他站在门后，掌心贴上墙壁。寒气顺着石缝蔓延，探向地底。他想确认那股脉动是否仍在逼近。
可就在灵力延伸的瞬间，体内碎片剧烈一震。
他猛地收手，指尖发麻。
门外，脚步声停驻。
龙御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热汤。他没有敲门，只是将碗放在门槛外，低声说：“喝了它。”
凝玉未应。
“不是药。”龙御说，“只是热的。”
凝玉站在门内，听着外面的呼吸声。那呼吸很稳，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片刻后，他开门。
碗还在。
他低头看着那碗汤，热气缓缓上升，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伸手，指尖触到碗沿。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不烫，却足够真实。
他没有喝。
但他将碗端了进去。
门关上后，龙御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第二天清晨，凝玉站在院中。他抬起手，掌心相对。寒气在指尖凝聚，不再直接化作冰刃或冰墙，而是缓缓旋转，形成一面小型冰盾。盾面光滑，边缘锐利，能攻能守。
他反复练习，一次又一次。
龙御站在营帐口，远远看着。他没有走近，也没有说话。
直到凝玉收手，盾化寒气消散。
他才走过去，递上一张地图，“西侧巡逻路线已按你所说调整。”
凝玉接过，目光扫过标注点。冰封带中央，正是他昨夜探测到脉动最强的位置。
“你打算让它进来？”龙御问。
“它已经进来了。”凝玉说，“我只是，不再赶它走。”
龙御点头，“那下次，我们一起挡。”
凝玉抬眸看他。
龙御伸出手，掌心朝上，像在等什么。
凝玉没有伸手，也没有避开。他只是将地图折好，放入袖中。
然后，他转身走向密室。
龙御的手还停在半空。风吹过，他慢慢收回。
可就在他转身欲走时，身后传来开门声。
凝玉站在门口，手中拿着那碗昨夜的汤。汤已凉，碗沿结了一圈薄霜。
他将碗递出。
龙御一怔。
凝玉没有多说，只是将碗放在他手中，转身再次入内。
门关上前，他留下一句话：“下次，热的。”
龙御低头看着手中的碗，指尖触到那层霜。他忽然笑了。
他握紧碗，站在原地，没有走。
凝玉站在门后，背靠着门板。他抬起手，掌心贴上胸口。碎片仍在震颤，可这一次，震动的节奏似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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