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黎枝却不知江应淮心中所想，她说完，才迟滞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和一个正道修士说自己仰慕魔——当然也可能只是表面上的正道修士。
但总归在他面前这样说，不太妥当。
她眸光隐晦地闪了闪，立即找补道：“不过我终究不是魔。生而为人，自然还是更仰慕夫君你这样斩妖除魔、维护人间正道的仙君的。”
江应淮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气得笑出了声。
他怎么忘了，
她最擅长的不就是哄骗么？
哄着他说喜欢他，又哄着另一个人男人同她成婚，现在竟都哄上蘅泽这个魔了！
江应淮眉心突突直跳：“倘若有一日，我不是仙君了呢？”
黎枝一怔，忍不住怪异地“瞧”了他一眼。
不是仙君？
你还想成魔不成？
但她还是道：“我仰慕的是夫君你，不管你是仙还是魔，我自然都是仰慕的。”
江应淮语气凉凉：“可你方才说你是人，自然更仰慕仙而非魔。”
怎么还较真起来了。
黎枝抿唇：“那是因为夫君你是仙君啊。”
巧言善辩。
既然这般喜欢哄骗，那便一直哄骗着他吧。
只骗他一个。
江应淮伸出手去，扣住她正向他探过来的手，却听她忽然转声道：“你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
江应淮：“哪里不一样？”
黎枝张了张嘴：“我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不一样，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江应淮垂下眼，拇指在她腕间抚了抚，道：“阿枝莫胡思乱想。”
“嗯，或许是我想多了。”黎枝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好”。
同正在大堂忙活的阿元道了声，二人便相携着出了酒楼。
江应淮垂眸，问她：“回家？”
黎枝懒洋洋接声：“不回家。”
她左右望望，又道：“明日就是庙会的日子，我想再逛逛，还想去看看上回你带我去的姻缘树。”
姻缘树。
江应淮眉心沉了沉。
“原本你走了，我还觉得那树不灵呢，可你这不是又回来了么？”黎枝笑道：“我得去还愿。”
江应淮闻言，一双眼更显得阴沉晦暗，但还是应道：“好。”
好。
当然好。
他是得去上一趟，把那棵狗屁姻缘树拔了才是。
回到林府已接近时。
下人已经备好晚饭。
黎枝已经在外头吃饱了，闻着屋里的饭菜味都觉得有些想吐，让人把饭菜撤下后，便让‘裴云清’自己在屋里疗伤，自己又找下人另要了间屋子。
在又一次尝试联系系统无果后，她揉了揉太阳穴，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月上柳梢头。
一道柔和的白光挟着一团隐约的黑雾自她胸前骨玉溢出来，而后温柔地将她包裹住。
黎枝醒来，立时便察觉到了不对。
身下的床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碎石泥巴，而她这会儿脑袋枕着的地方，不是枕头，而是……别人胸口。
微微的起伏中，甚至还能感受到飘落到她额头的似有若无的鼻息。
她抿抿唇，直起身来。
而后面不改色地开始动手摸人。
依旧是熟悉的下颌轮廓、薄唇、高挺的鼻梁——
黎枝有一瞬间的恍神，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是谁？”
黎枝惊了下。
她轻轻眨了下眼，抬头迎上男人冷冰冰的视线，忽而弯起她沉静的漂亮眼眸粲然一笑：“你醒了啊？”
“太好了！”她的语气自然而又轻松：“我在路边捡到你，看到你受了很严重的伤，都晕死过去了，瞧着实在好可怜啊，我不忍心见死不救，便留在这里照顾你。你瞧，你这不就醒过来了吗？”
黎枝说这话时眼皮都不眨一下。
实在是因为这话她之前已经说过……啊，她之前说过这话吗？
黎枝忽然感到困惑。
脑海中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她好像忘了些什么东西？
“你，救了我？”
男人冰冷的声音忽然打断她的思绪。
黎枝眨了眨眼，张口就答：“是我。”
男人似乎轻笑了声，黎枝能感觉到那道死死盯着自己的冰冷视线，她弯了弯唇，笑道：“这里可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哦。”
言外之意，除了我，还能是谁救得你呢？
我可没有骗你哦。
江应淮忍不住低低一笑，眸光细细打量她这番乖巧姿态。
她那笑意温软，从唇边一路荡到眼睛里，那双沉静的双眸里便跟着泛起粼粼微光。
恍惚间，江应淮竟好似真的回到第一次见到她那日，生出一种被她的笑容烫了下的错觉。
江应淮缓缓勾起唇角：“这样啊。”
黎枝忙不迭点头，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是啊，就是这样，是我救了你哦。”
话音才落，下一瞬便被对方捏住了脸。
力道不大，却叫她动不了一点。
“可你目不能视，不知又是如何照顾我的？”她听他问道。
黎枝面上分毫不见慌乱，只抿唇浅笑道：“你好厉害呀，我都没说你就知道我眼睛看不清楚。”
江应淮眯了眯眼，想起白日里她那番言语，无法克制眸子里的血色翻涌。
他指尖摩挲着她光滑的下巴，问她：“所以你仰慕于我？”
黎枝卡了下壳。
不是，这男主怎么这样自恋？
她含糊着应了声，尝试着在脑中联系系统，总不会是弄错人了吧？
没有反应，但……她竟然也不觉得奇怪，好像之前也是这样似的。
可她上一秒她不是还在跟系统聊……
聊什么呢？
脑子里的记忆就跟突然断了片似的。
算了，想不起来，那就还是先走剧情吧。
至于弄错人什么的，应该不太可能？
于是她转声便问道：“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这里有些果子，你要吃点吗？”
她说着话，从身旁的竹篮子里抓起一个果子，往他嘴边塞去。
男人没动。
这也正常，黎枝心想，男主嘛，哪能那么容易被她拿下呢。
于是黎枝抿了抿唇，娇声抱怨道：“不吃就算了，但能不能先松开我啊，你捏疼我了。”
江应淮顿了顿。
她在哄骗人时一贯如此。
连说的话做的事，都相差无几。
先前她这样温言软语同他撒娇时，他竟还当了真，生出他这样的东西，也是有人喜欢的错觉来。
却在见到那个人被她同样这般温柔体贴地对待时，那点错觉就变成了一柄利刃，生生在他心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而如今，那口子越来越大，好像张开了一个大口，想要——
想要将她连皮带骨吞吃进去。
他要让她成为她的，
他要让她所有的温柔乖巧，都只给他。
他眼底猩红，陡然俯身咬住那颗果子，
连同她的指尖一起。
他是魔。
魔的本性便是占有、吞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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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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