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便笑着边摇了摇头,夏日的风虽是温温热,可他还是咳了两声。
“绝不可能是妖。”
一来江盈已经施术查探过,两个现场都无妖气。二来,他们仙门捉妖以朱文黄符为辅,寻常妖物该是见了黄色就跑,又怎么可能用黄符塞住尸体嘴巴呢?
至于那墙上的符文,江扶又是一笑。
“这符文是错的。这本是请神阵的符文,这画符之人要么是照猫画虎,要么是现学现卖呢。”
他这么说着,但并没有为那墙上的符文进行勘误,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堵墙。
“那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为了什么目的而进行什么仪式呢?比如他想请神?”黎绣听了江扶的解释,却仍然认为是那些玄门术法。
“若要进行什么仪式,那为何会用错的符文,总觉得这些像是障眼法。”
江盈又提出想要看看那两具尸体口中的黄符,黎绣答道:
“那些都在官府,可问题是,那符纸被塞在嘴中太久,津液或是尸液已经浸透,既然诸位是捉妖师,想必也知道那符纸薄的很,即使是尸体刚挖出来时,便已经看不清了。”
江盈的思绪在脑中如藤蔓般攀附在她所学过的所有知识中,“我从未见过或听过有符咒是塞在嘴中使用的,而且如你所说,符纸那样薄,若是口中塞的满满的,那至少也有十张了。写符消耗自身灵力,并非什么简单的事,能够一次性拿出十张符纸,这样厉害的人怕是世间难寻。”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符纸根本不是能够使用的符纸。
废宅破旧不堪的木门被人打开,一队官差进门直奔黎绣而来,请她速速前去荒山上一座山神庙,说是那边发现了那失踪女孩的尸身。
于是和鸢几人也连忙跟着官差和黎绣匆忙赶往那山神庙。
这山神庙早已荒废,平日根本不会有人来,此处也只有一个终年守庙的老妇。
昨夜丰都下了大雨,有一处泥土被雨水冲刷,竟显露出一条花白的胳膊,将那冒雨来关庙门的守庙老妇吓了个半死。可她年岁大,腿脚不便,只好等第二日雨停,才踉踉跄跄的跑下了荒山去往官府报案。
至于这黎绣为何没有得到信息,也许是有外务在身,才没有赶上老妇前去官府报案。
几人到了那发现尸体的地方,尸身已被官差挖了出来。
这尸体是浅埋于山神庙前,所以下了不一会儿的雨便有一条胳膊显露了出来。
那形容可怖的尸身就放在那土坑旁边,双手血肉模糊,胸膛依然被掏成空空的大洞,其中心脏不知所踪。口中也正如其他两具尸体般被塞满了黄符。
可唯一一处不同的地方是,这具尸首的面部眉心处,一根钉子莫入其中,想来这钉子甚至深入头骨。
江盈避开那些官差,指尖悄悄在身后绘出符文,黄符闪起一丝微光,却在袖摆的遮掩下迅速沿着朱文燃烧殆尽,那朱文燃烧后所留在空中的印记也迅速熄灭。
她气息如丝,默念着口诀,在无人注意时,江盈面上神色严肃了些。
江扶向后撤了几步,又咳了两声,引得和鸢、江盈与唐翊都看向他。
江盈示意他再往后站站,可和鸢却想到这死者的死亡时间一事。
尸身看起来还未腐/败,却已开始生出味道。昨夜又下了雨,泥土沉闷又潮湿,下雨时估计温度也不高。如今此处空气中其实更多的还是山野的泥腥味,而江扶嗅觉似乎是比常人更加灵敏些,才会对气味有所反映。
按这些现象推断的话,这孩子估计死了还没两天。
黎绣趁着江扶的几声咳嗽,赶忙让人将尸体撤下抬回官府放着等她回去再做尸解。
她说这现场太过脏乱,唐翊几人不如先回去休息,待他们整理完线索,她再来禀报。几人也怕他们在这里碍了官差的事,便先回了客栈。
方回了客栈,和鸢便提起那尸体眉心的钉子,她从没见过那东西,根本不知是做何用处。
江盈解释道:“那是阴阳钉,作镇尸封魂之用,一般是死后由白事匠将其钉入身体的特定部位,压制煞气,以防其怨灵作祟。不过这是玄门道士的路数,与我们捉妖仙门没什么关系。”
“那凶手会不会是玄门中人?”唐翊道。
江扶摇头,“小孩子哪来的怨灵,要我说啊,这些乌糟糟的一堆东西,全是障眼法吧。”
江盈赞同点头,又道出了那荒山神庙中的另一处异常。
水井与废宅中都没有发现妖气,但江盈方才在那山神庙前悄悄查探,却是发现那符纸上的朱文并未化作流光飘向妖气的去向,而是在空中停留了一瞬。
“那并不是妖气,而是邪气。”江扶说到。
邪气,便是一种非妖之物的气息,具体是什么很少有人知道。江盈江扶更是只在书中看过邪气相关的信息。
和鸢从来没有接触过玄门之人,也只认识他们几个捉妖师,这些东西离她似乎太远了些:
“这整件事都太过奇怪,口中的符纸、墙上的请神阵、眉心的阴阳钉,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仙门与玄门……总不能是两派相争?”
和鸢又想起那废宅案的死者似乎是小乞丐,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目前线索少得可怜,他们只好先等官府的新线索。
江盈唐翊走在和鸢前面,而江扶更是慢悠悠的在和鸢后面走着。待江盈唐翊各自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后,江扶盯着和鸢拉开门的身影,她一直脚还没踏进屋中,江扶便咳了起来。
他脚下也是一阵踉跄地跌伏在门框处,引得和鸢转头看着隔壁房门口的江扶。
“今日降温,江公子是不是着凉了?”和鸢停住脚步,妖也是会关爱弱小的嘛,江扶这幅身子对身体顶顶健康的和鸢来说完全算得上老弱病残中的“弱”,她于情于理都多少会关心一下的。
对面的江扶倚着门框,刚想回答她,便猛的咳嗽了起来,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和鸢见状赶忙跑去扶住他,一把将门推开,把江扶搀进了房间。
江扶的胳膊搭在和鸢肩膀上,可和鸢并未感受到有多重,她有些诧异。江扶再怎么说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居然还挺轻的。
江扶被她搀到了床上,他趁和鸢不注意,悄悄松了松肩膀,自己怎么说也有些重量,方才便没有将全部力都使在她肩膀上。
他今日确实受了风,此刻额头微烫,一丝冷汗沾湿了额前凌乱的发丝。视线也不在清明,像是蒙了一层白雾般模糊。适才在房门口的脚步松软也是真的没站住,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中一般发软。
当年真不知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天生弱症,母亲江阙也莫名去世。他从小便是三天两头的发病,姐姐又要学习捉妖又要照顾他,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能撑则撑,不让姐姐为他担心。
可——和鸢没有了之前的记忆,性格似乎也变得更活泼了些,那这一次他是否能有机会站在她的身侧?
昨日昏昏沉沉间,他不自觉的说出那番话,对她示弱,没想到她果然还是心软了。
他就知道,愿愿最是善良心软。
那些佳人玉郎的话本子中都说心疼便是喜爱的第一步,反正他也总是生病,那何必强撑?
他有一份病便装出十分,有十分病便装出百分。
和鸢见他额头有汗,本想抬手探探他的体温的,可还没有碰到他的额头,便就感受到了一股子热气。
“呀,你发烧了。我去叫掌柜的请个大夫给你瞧瞧。”
她转身便要走,江扶昏昏沉沉中看到和鸢转身,便急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江扶那微微发烫的手掌触碰到和鸢冰凉的皮肤上时,把和鸢烫的吓了一跳,她转身低头看向在床上坐着的江扶,想了想还是轻轻抽开了自己的手。
“不用了和鸢姑娘,我的病从小如此,看了多少名医都毫无办法。”他垂下头,看着被和鸢甩开的手。
他低着头,看起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和鸢心下一紧,急急说道:“哎呀,你别灰心呀。”
江扶感受到她的目光,看着她亮亮的眸子,心跳得像是快要撞破胸膛。他长了张嘴,嗓子干涩。
“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虽然有些难受,但我会努力好起来的。”他慢半拍地直起了腰,嗓音发哑,一呼一吸都带着热气。
屋内四方桌上的蜡烛昏昏暗暗的照在和鸢的侧脸上,勾勒出圆润流畅的轮廓。
和鸢笑着点点头,又眨了眨眼,眼尾的痣像是蝴蝶般灵动的飞落在江扶心头。
边点头边眨眼,愿愿还是没变。
如今眼前活生生的她,竟令他不自觉的想起曾经她那如破布般倒在火场中的尸身。
他不住的生出泪意,可他偏过头去,再转过来时只剩下了微微发红的眼眶。
烛火晃动,和鸢的视线被桌上的一盘金灿灿的点心夺走。
“诶!金乳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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