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室内却温暖如春。
紫檀雕花拔步床上,少女蓦地打了一个寒颤,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秦桑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呆呆发怔。
她死了吗?为何这里如此暖和?
外间瓜子脸的娇俏丫鬟听到响声笑着撩开帘子进来,笑道:“姑娘且躺着,我将这炭火拨热些,别冻着姑娘。”
秦桑惊愕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抓住了桌上的菱花铜镜对着自己看了又看。
她不是在做梦吧?
“姑娘,冷呢。”丫鬟急忙拿了貂皮披风过来将她整个人裹住。其实屋内炭火生的温暖极了,即便穿着单衣也不冷。
“我回来了?”秦桑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镜中圆润的小脸光洁如玉,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弯弯的峨眉、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和嘴巴,一副娇俏可爱的少女模样。
“什么回来不回来的?”丫鬟笑道:“姑娘发梦呢,昨儿姑娘说要吃碧糯粥银丝卷,方才奴婢去看过,厨房已经煮好了。等姑娘洗漱之后,便叫他们端过来。”
秦桑听到碧糯粥,不由得摸了摸肚子,胃部并无饥饿的痛苦感觉,她是真的回来了?
这会儿又进来一个圆脸小丫鬟,笑吟吟的拿了衣裳披风进来,道:“姑娘别冷着,先披件衣裳。”
秦桑自然认得,这两丫鬟就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春兰和秋菊。
春兰性子沉稳些,秋菊性子机灵些,都是打小陪着她长大的,对她一直很忠心。后来因为她逃婚,两人被打了板子撵出了秦府。出了秦家,她们家中都没什么人了,可以想象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再次看到天真稚嫩的两人,她心中一阵歉疚。
洗漱完了以后,厨房送了许多点心过来,她要了两样,其他的都赏给了春兰和秋菊。瞧着两人开心的样子,她也扬起了唇角。
吃着温热软糯的碧糯粥和焦脆可口的银丝卷时,曾经养尊处优的感觉又回来了。
“姑娘,方才搁在炉子里烤熟的栗子,尝一尝,可香了。”
秋菊将一袋栗子送了过来,亲手剥了热腾腾的栗子仁送到她面前。
看着这栗子,秦桑看到不由得一怔。这栗子,正是她临死之前的最后一点温暖。
她想起了临死前那个送她栗子的人,司兰烨。
她站在窗前,正值冬日,飞雪如絮银装素裹,红梅开的如朝霞般绚丽。
这一年,她十五岁,同司兰烨定亲一年。
今时今日的她身为秦家的嫡女,有疼她的父亲母亲,有花不完的钱,有青春貌美,更有温柔美好的未婚夫。她本就是长在福窝里,奈何自己当初太糊涂。
曾经她失去了一切,而今重来,心里只有满足。
“梅花真好看!”梅树下,她裹着雪白的貂皮,仰头看着艳丽的繁花,眼底绽出了欢欣。
雪地里,一个青年撑着青花纸伞随着少女向这边走过来。
当看到那个人时,秦桑突然没了赏花的心情,目光一点点凉了下来。
青年随着少女到了近前,青年望着秦桑,脸上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青年披着一件青色斗篷,修眉展目面色白皙,身姿挺拔风度翩翩,颇有浊世佳公子的风度。
这个人,烧成灰她都认得,正是前辈子那个白眼狼——许宥。
若论外貌,许宥长得是出众的,让她痴迷的,还有他的诗画才华,以及她以为的那分落魄的世家公子的“傲骨”。
秦桑打量着他,心道,他的确长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很容易骗到小姑娘。不过跟司兰烨比起来,差太远了。
带许宥过来的是表妹柳玉儿,许宥是柳玉儿家的远房亲戚,因想在西京谋职,便想借着柳玉儿的关系借住在秦家。
柳玉儿热情的道:“表姐,你瞧我带谁来了?我之前说我家有一位才高八斗的许表哥,姐姐说想见见,这可不将他带来了?”
许宥深深做了一揖,朗声道:“秦姑娘,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从前,她对风度翩翩的许宥一见倾心,如今嘛……
秦桑神色淡漠道:“许公子到西京来谋官职,不知道谋的如何?何时高就?”
这话戳中了许宥的痛处,秦家是皇商,他想靠柳玉儿傍上秦家,这会儿才得到机会踏进秦家大门,八字没一撇,谈什么高就?
他的脸微微发红,没有说话。
柳玉儿忙打圆场:“表姐,许哥哥初来乍到,人都没认熟呢。他虽才高八斗,也要遇到伯乐才行啊。”
秦桑笑了一下,伯乐?又想让她做伯乐?想的挺美。
她笑的意味不明,叫人看不懂,抬头看向繁花似锦的红梅,没有搭理两人。
柳玉儿心里疑惑,之前同表姐提起,表姐还对这位俊朗多才的男子很是向往,她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帮许宥借住到秦府,如今瞧着却不好开口了。
许宥睨了柳玉儿一眼,柳玉儿忙对秦桑说:“姐姐之前不是说要找人画一幅画像吗?许表哥的画画的可好了。大家都是亲戚,若是表哥可以留在秦府,一面谋职,一面闲了可以帮咱们画画,岂不是……”
秦桑冷冷打断了她的话:“我秦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做主了?”
声音不大话却极疏冷,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柳玉儿的头上,她一下子懵住了。从前姐妹俩釵环都换着戴的,她的话表姐素来言听计从。
秦桑瞧着柳玉儿的表情,心中一阵爽快,淡笑道:“你也说过,人家许公子是世家公子,只是家道中落罢了。人家也是有骨气的人,何需靠沾着亲戚的光沦为一名身份低下的画师?玉儿,你也忒瞧不起许公子了。”
她睨着许宥泛红的俊脸,问:“许公子,你说是吗?”
“我……”许宥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秦桑伸手在梅树上折了一只红梅,转头对春兰道:“插进花瓶里,摆着好看。外头真太冷了,咱们进去吧。”
进屋前,她“好心”提醒柳玉儿:“表妹,你也是十几岁的人,要嫁人的姑娘了,同外男,即便是远房亲戚,也该保持点距离,不要叫姨妈她老人家操心!”
门“咯吱”一声关上了,许宥如堕冰里。他一番热望,结果这位秦家三姑娘看都没多看他一眼,还被奚落羞辱了一番,不由得恼羞成怒。
“罢了,你说你这位表姐天真善良,这就是你说的天真善良?!”许宥甩袖气恼的转身就走。
柳玉儿忙赶上去哄着他道:“许表哥,不要这样嘛,我也不知道表姐今儿怎么了,她以前对人挺好的,大约今日心情不好。”
许宥气愤的走了一程,但想到在西京能指望的只有柳玉儿了,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悦,温和的对柳玉儿道:“玉儿,我如今在西京无亲无靠,唯有你会帮我了。你会一直帮我到底,是不是?”
柳玉儿点了点头:“我既然说了会帮你,就一定帮到底。你的未来便是我的未来,表哥不必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我知道,我的玉儿最乖。”许宥低声赞道,见周遭无人,他悄悄伸手捏了捏柳玉儿的小手。
屋里,想起许宥那厮,秦桑心里就不舒服,蹙眉问春兰:“秦府不许外男擅入,许宥怎么进来的?”
春兰回道:“是表姑娘带进来的。姑娘同表姑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下人们怕也不敢拦。”
秦桑揉了揉额角,的确是她自己给了柳玉儿特权。柳玉儿那张嘴甜蜜蜜的会哄人,从前她被哄得晕头转向的,什么事都依着她。她带个亲戚进来还不容易?
可是许宥,她不想再见他。上辈子,他骗的她还不够吗?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想住进秦府,沾秦家的光?想的倒是挺美!
“你传我的命令,去跟大门的门房说,以后不准许宥再踏进秦府一步。还有,我这玉兰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让柳玉儿随便进出。”
她倒要看看,许宥这家伙如今连秦府的大门都进不来,还能打什么如意算盘?
春兰和秋菊都愣住了,从前姑娘跟表姑娘不分你我,如今这是要划开界限了?
春兰去了前门向看门的小厮叮嘱了一番,秋菊去看守玉兰苑的婆子那边也叮嘱了一番,回来禀告了秦桑,秦桑心中一根绷紧的弦才舒缓下来。
外头银装素裹,雪飘飘洒洒的落个不停,往日这样的时候,她都懒得出院子,今日,她想看看家里的人。
丫鬟撑着伞,同她一起往她娘在的东苑去了。
李氏正在看家中账簿,见她过来,忙拉着她进了里头的暖阁,将手炉窝在她的手心,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么冷的天,你待在自己屋里就好,过来做什么?”
秦桑看到她娘慈爱的脸,想起从前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心里更加难过,靠在她娘身边喃喃道:“我想娘了。”
“傻孩子。”李氏摸了摸她的发顶,“都多大了,还这么撒娇,叫人看到了笑话。”
秦桑撅起嘴:“笑话就笑话,我不怕人笑话。”
李氏温柔的笑道:“还是个孩子。可说起来,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可是……”李氏脸色微微有些为难。
秦桑见母亲神色有异,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轻声问:“娘担忧什么?”
“你的未婚夫……”李氏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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