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薇离开后,姜清杳用过午膳又吃了糕点,吃太饱便犯困,准备小憩一会儿。
半夏和芸香抱着那厚厚一摞资料。
“小姐,这些放哪儿啊?”
姜清杳随手指了指堆杂物的箱笼。
两人放好后,又见姜清杳挣扎犹豫了一下,去里屋睡觉的路上艰难地停了下来。
然后说了芸香和半夏听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话。
“给我备笔墨纸砚。”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一个掏了掏耳朵,一个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打哪边起。
直到姜清杳说第二遍时,才连忙小跑着去准备。
由于这项业务在她们两个丫鬟生涯出现的频率实在不够高,导致两人生疏的耽误了一会功夫。
姜清杳沉默着看着面前的红笺纸和生灰的砚台。
没记错的话,红笺纸是用来写情书的吧?还有这砚台,怎么都生灰了?
但说起来很惭愧,姜清杳虽然穿越十六年,姜县令请的先生也不少,但迫于咸鱼的本质,她一手毛笔字可以媲美狗刨。
先生用竹条打手心也不好好练,气走了好几个先生。
姜县令遂放弃,看见女儿手心红痕更心疼的厉害,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用炭笔写字。
不学就不学吧。
姜清杳就这样快乐长大了。
但今天她要写的东西不一样。
比较正式,再用炭笔说不过去。
半夏就很好奇:“小姐要写什么正式的东西?”
姜清杳神神秘秘:“婚前协议!”
半夏问:“什么是婚前协议?”
芸香机灵一些,眼珠一转,便联想到了姜清杳的婚事。
“小姐要写给未来姑爷的?”
姜清杳肯定的点点头,两个丫鬟一听就来劲了,十倍认真的给她研墨,一边一个凑着看她写。
看了半天,狗刨字体太难辨认。
芸香疑惑:“昏前林…若为君子,和离后圆房?”
“小姐,和离后怎么还要圆房啊!”半夏也看的一头雾水。
什么和什么啊!
姜清杳抓狂了,一字一句教。
“婚前协议,迫于外力仓促成婚,若为君子,做表面夫妻不圆房,待事情风头过后,和离各自安好。”
姜清杳想的简单,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红笺折好,只盼着明年选秀过后,一切恢复如常。
为此,成婚前夜,她还反复叮嘱了芸香半夏,要将这纸婚前协议放在她婚服内袖里。
姜清杳和沈观成婚这日,正值葭月二十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姜县令治理抚阳县数十年,断案公正,许多事都亲力亲为,甚少有过差错,从未沉溺于酒池肉林,贪公吞私。
称的上品行端正,百姓都爱戴的好官。
抚阳县令的独女大婚,沿街的鞭炮声和红灯笼,是抚阳县的百姓们自发在家门前挂上的,所经之地,皆热热闹闹的送走了新嫁娘的抬轿。
喜轿从南安街过,随行的队伍敲锣打鼓着游城,一把一把的散着喜糖喜钱,最后往淞云巷尾出,在一片欢声祝福中进了沈府。
沈观的父母身体不好,腿脚不便。在溪金县没有能前来,为了表示对两人成婚的重视,遣人送了信礼来。信中言辞恳切,字字真心,说明了不能前来的理由。同时还写到,常听沈观提起抚阳县令治理有方,久仰大名。如今姜沈两家共结连理,是为大喜,不失为一段佳话。
随信一同来的,还有一队一眼望不到头的贺礼车马,系着红绸绑着彩,足有八十八抬之多。
因着姜府和沈府两家是毗邻的,沈家又无长辈操持,姜忠元大掌一拍,喜宴就干脆合并着办了。
在两府门前设了流水宴席,今天来者都是客。关系稍近些的,亲戚朋友,便邀进府里,设小宴款待。
拜过天地后,沈观跟着姜忠元给席客挨个敬酒,来往的宾客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沈观身上。真真是君子如玉,行走间一身风仪,大婚着喜服的正红,更衬得少年面若冠玉。
沈观请了一些书院的同窗,都是一些读圣贤书的少年,宴席上更没有劝酒的,小酌两口已是极限,只不过都打趣他。
“君珩,平日里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成想却是我们几个中最先成家的那个。”
说话的人以茶代酒。
沈观但笑,自己斟了酒水回敬,白皙耳后不知是酒醉还是被同窗揶揄的,早已红了一片。
一直到暮色降下来,才迈入新房。
分明没什么人劝酒,可沈观一杯不落的都喝了。
他喝得有些多,步伐却不急不缓,屏退了左右,喜娘和丫鬟都退下将房门关上时,沈观才敢不加掩饰的望向端坐在喜榻边的姜清杳。
姜清杳能感觉到沈观的靠近,从喜娘们退下,屋里就一片寂静了。她等得都乏了,那人用一柄玉如意将绣双喜的红绸揭了上去。
眼前明亮起来,姜清杳却怔住了,轻咬了唇,很快移开眼。她万没想到沈观会是这样的风姿。
室内点着龙凤烛,少年微微倾身过来,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在眼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和昏黄的烛光一般让人不够清醒。
沈观替她取下繁美夯重的凤冠,上面垂着的金丝流苏掠过姜清杳的耳畔,一阵微凉后,又缠绕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指尖。
“抱歉,方才席间饮了不少酒。”沈观的声音不知何时喑哑下来。
他注意到姜清杳对酒气袭来时,忍不住微微后撤的小动作。
姜清杳觉得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不一样,脑袋晕乎乎的,原本酝酿好的一些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事。”只下意识的应了声。
沈观握住了她的皓腕,手心紧贴着姜清杳,肌肤相贴之处感受到的是少年气盛的灼热温度。
姜清杳不自在的轻挣了下。
“可能还要忍耐一下。”沈观轻声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完全圈握住她的手。
“什么?”姜清杳不明白他说要忍耐的是被紧握着的手还是……
“合卺酒。”
琉璃杯里盛了三分之二的酒,两人交挽手臂饮下,是为夫妻。
但姜清杳讨厌酒,也没打算做真夫妻。
黛眉微蹙,正欲开口找个理由推脱,沈观坐在了床边的矮塌上。
少年身量极高,压低身子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看着姜清杳的姿态。
但他坐下来了。
并不是坐在姜清杳身侧。
矮塌更低。
沈观便微微仰起脸来看她。
他探手和姜清杳交挽,琉璃杯和她手中的轻碰一声,发出清脆叮当的一声。
沈观饮尽,微微笑了下:“甜的,是桃花酒。”
于是姜清杳就这样被他忽悠的抿了一小口,呛人的辛辣直冲脑门,少女轻咳起来,一张芙蓉面瞬间攀上了红云,眼泛水光。
她谴责地望向给出不实消息的人。
那人却早有准备的递上一杯凉茶,由矮塌转而坐到姜清杳身侧,半拥着轻拍她后背。
姜清杳缓了缓,推开他的凉茶,立刻道:“你骗人。”
沈观也不恼,笑吟吟看她。
没有一会儿,舌尖泛起异样的甜,甘甜,是酒后回甘。
和饴糖的甜不同。很特别。
姜清杳咦了一声,又去抿琉璃杯中的酒。
小口小口,杯中饮尽了。
她还很稀奇。
琉璃杯很小,三分之二不过几口。
姜清杳往桌上望。
没见酒壶。
又望向沈观。
这回她又得仰视了。
沈观摇头:“饮酒伤身,小酌即可。”
姜清杳就这么喝完了原本不打算喝的交杯酒,她突然回过味儿来了。
若有所思。
沈观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我一身酒气,先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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