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父这几日没什么胃口,他手上祖传的扳指和常盘的古董玉石挂件都被拿出去典当了,换成了次一等的金指环以及普通的木珠挂饰。
这让他很不适应。
就算是在北山,他每日也会需要喝上一碗参汤补补气血。
但现在,每日却换成了一碗母鸡汤进补。
除此之外,薄府出门的马车也换了档次。
全家人出门只能公用一辆马车,眼下薄止易坐着马车出门交友,而他只能和薄老二赋闲在家,大眼瞪着小眼。
倒不是没有人对这江南来的首富下拜贴,只是他们应邀去过一两次,发现花销太大之后就特地停了。
如今薄家的用度全都维系在了薄止易身上。
薄父也想凭借当年捐买的官职去收点俸禄,可是府衙告诉他,当时江南府的官员名册早就更新过了。
像他这种情况。
还没有顺利度过一个任职期,就消失没影,直接归于罢黜处理。
毫无疑问,没有俸禄。
至于这种捐来的小官,想要启复,还得和那些同样情况的小官一起排队——据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乖乖排队。
至于排到什么时候?
那不好说,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好几十年也轮不到你。
若是不想排队,那就掏点银子吧,掏银子的大爷几乎等同于就是天王老子,花点钱,兴许能去大理寺或监察阁当个书吏,最近正巧缺人。
被府衙这么一通阴阳挤兑,薄父回来后好几天都没出门,他哪里经受过这种待遇。
不过,这事......
“先不着急,紧着止易科举为重。”
薄父对薄老二吩咐,他面上淡淡,好像不为所动,可背地里已经在偷偷打探要多少银子才够上岸。
当然了。
这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薄老二。
自从薄家的银子丢了,薄止易科考在即,他在薄家的话语权几乎是日益渐微。再加上薄母那日一封休书扔下后,出家而走,更是雪霜加霜。
现如今,薄老二也会打着为薄家好的名义,克扣他的用度,美名其曰,要让薄止易出门结交贵人所用。
“结交贵人?”薄父不经意的问:“止易可是找到了华阁老家的门路?”
“那倒不是。”
“那是联系到了今年的主考官不成?”
“也不是。”
薄老二一连买了几个关子,察觉到兄长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才开口笑道:“兄长,止易这孩子确实聪明,心思也活。这一次科考乃是北朝开朝来首次恩科开考。多少双眼睛盯着华阁老以及其他考官,想要从他们家门口过,那都得过五关斩六将。”
“而且,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不收礼钱。”
薄父皱眉,他用手重重拍了一下黄花梨的桌面,这手感比起家里的老红木硬多了,他脸色更难看了。
“说重点!”
薄父一向这么骄傲。薄老二也不生气,扫了一眼兄长缩在桌子后面,隐隐露出的发红的手掌心后,才详细的解释了薄止易这些天的活动。
薄止易这几日早出晚归,一连和这一届江南举子们喝了几夜几夜的大酒,还真叫他攀扯出了一些事关科考的门道。
“这一届江南举子出了个皇家门下的红人,至今在东宫历任属官,平日可去到那殿前行走。”
薄老二言语神秘,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同为江南举子,止易他们已经邀请到了此人,于三日后盛斋楼设宴。只要酒过三巡,再加一点钱财供奉,定能谈出些口风来。听说,本届科考题目是天子口谕,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薄父听的玄乎,不解问:“像这样的人物,难道还需要参加科考?”
“科考毕竟是正途,同朝为官,若是听说你是正经科考出来的,自会敬你三分,但若听说是祖上封荫,又或者是......捐官所得。”薄老二看了薄父一眼,打了个哈哈,转而说:“这官场上的门门道道,人情世故,确实复杂的很。”
薄父皮笑肉不笑。
“既然门道这么多,老二你可要上点心,尽快将手头上盘活的现银拿出账簿来看看。要是被我发现有什么错漏,仔细点你的皮紧——”
意识到薄父真的动怒,薄老二终于闭上了嘴,他这几天确实尾巴有些翘的太高了。
这世道弟弟被兄长打不算什么,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庶子,还是个没能分家而立,攀扯主家为生的庶子。
但是主家也有大权旁落,狮王更替的那一日。
只要等薄止易高中科举。
薄老二收拾好了一下心情,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老茶,喝了一口。
这几日那孩子的城府越来越深了,就算是他也分辨不了那日的事,他究竟是真的醉到无知无觉,还是隐忍了下来。
若是后者。
当真令人心惊。
薄老二仔细琢磨,最好的结果是后者。
薄止易越出色优秀,对他来说越是个稳赚不赔的投资买卖。
所以就算薄父眼下再怎么作,他都乐意陪着。
遇上那种事,薄止易都能如常的与其扮演父子携手、其情断金。那点子折腾压根算不了什么。
你就说说,薄家哪一个不擅长折腾。
就连那个病秧子小儿子薄止余当年成亲冲喜的时候,不也对自己的夫郎被兄长所觊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这,是传统。
镀金的金指环,反正他薄建华从来没见过这种更次的货,拿来充数不算什么。至于老母鸡,放一点鸡油和边角料,老大那张嘴就算喝出来点什么,家里的银子都要紧着薄止易用,他绝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
薄老二心里门清,只要等到科考结束的那一日,等待薄父的结局定然是被赶回江南祖宅,孤独终老。
而他却能陪着薄止易,处理在官场上的人情世故。
这些细枝末节,看似没有影响到这个家的大局面。
薄止易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在私塾,就是在酒楼,温习功课也会和举子们一块坐在华阁老家门口挑灯夜读。
薄父虽然憋屈,但还能忍,就算是喝的老鸡汤越来越没味道,也只是偷偷倒了。因为他知道,若是他开口,可能连这点用度都要被剥夺。
至于薄母早就走了。
这个家就只剩下了缩在房间里不肯出门的方雅,以及那日没有随薄母回江南道馆的李庆。
李庆这几日一直在外面。
虽然那天,他没有在行宫见到自家少爷,但是他很快就找到了红的发紫的焦则。
跟着焦则,他轻松的进入行宫,见到了少爷。
少爷高了,人也胖了,精神了许多。
以前经常喜欢穿虽然靓丽但怎么看都觉得阴郁的赤衣,如今却完全改了性子,绵软的月白外袍披在身上,乌黑的发缎散落在脑后,用一根淡米色的发带竖起,绑的很高。
李庆没见过这种束发的形制,不由看了半晌,怔了半晌。
“少爷。”他憋了叙旧,才说出来下一句。
“你怎么跟别人家的小夫郎似的——”
薄止余嘴角抽搐,他今日难得心情好,扎了个高马尾,怎么走到哪都被怼。
北山帝说他看起来像孔雀开屏。
焦则安慰他跟马鬃毛一样漂亮顺滑。
还是他的宝贝老婆好,始终淡定自若的微笑,甚至陪着他束了根发带,只是不愿意扎高。
扎高确实有些眨眼。
不过,扎高发尾的薄止余,美色更甚,虽说扎眼,却也鲜衣怒马,夺人眼球,很适配,韩谷看了他半天,认认真真道:“真的很好看。”
薄止余翘起嘴角,他当然最在乎韩谷的评价了。
韩谷说好看,薄止余也就没有将头发放下来,一直这样到李庆来找他。见到李庆,薄止余非常高兴,这家伙可是他在这个地方,见过的第一个人。
感情非比寻常。
薄止余私底下对韩谷这么夸赞过李庆。
“义气,重感情,真兄弟。而且,他是个难得的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
韩谷不明所以。
薄止余微微一笑。
如果在现代,其实还有一个更切合的词语来形容李庆。
李庆的出现,让薄家的情况进入了薄止余的视线内,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不过非必要,他实在不想把视线投注到那个由乱七八糟情节冲突组成的戏剧舞台上。
不过,就算他不去关注薄家,甚至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让薄家找不到他的下落和踪迹。
可阴差阳错之下,薄家人还是‘巧之又巧’的牵上了他的线。
这线还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的焦则牵上的,真的是该躲得逃不掉。
薄止余也算有觉悟,当焦则拿着薄止易的一篇策论来找他,他心想,来了。
“你可有告诉别人,鲁国公的身份?”
焦则压根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薄止余早些时候跟他交代过的事情,总算他没有忘。
“这个当然没有。不过,为了和薄少爷搭上话,我稍微透露了那么一点点口风。”
焦则忐忑不安的问:“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您的安排。”
年轻的鲁国公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在了那张薄薄的宣纸上,从鼻中发出一声分辨不明情绪的哼声。
“这得看你口风透露的到底是多少个一点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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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养个清冷美人当外室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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