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的时间不算短,薄止余一连处理了十几项事务,发现韩谷还没有下朝回来,便问元可:“去看看,快结束了没?”
元可点头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刚结束,太子殿下被几位阁老留下圈定三甲。”
“入选的都有谁?”
元可一连说了几个名字,没有薄止易。
薄止余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过去,挑眉问:“薄止易点了多少名?”
元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薄止余想了一下,看来新朝的官员还算有点眼色,没有被财帛挟裹。那份送到焦则家的礼单他看过,珍贵的药材和文藏古玩,许多都是不能用钱买到的好东西,比之前薄父买官手笔还要大。
注意到元可在瞧他,他掀了一下眼皮,“不用去问了。”
不管薄止易得了多少名,对他而言,都没有多大影响,亦没有什么感悟。
倒是薄父会不会因为薄止易未能拔得头筹而十分失望呢?
薄止余回想了一下薄府里经历过的种种往事,认为薄父想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比任何人都看重——利益二字。
他猜想着薄家收到消息的反应。
同时,殿试的结果在翌日公布后,全城沸腾。
“据说探花郎是华阁老家族里的青年才俊,长的那叫一个一表人才!”
“状元呢?”
“状元好像是个老气横秋的老头子,八股文写得好。对了,榜眼其实更出彩,家里以前是干纺织的,亲娘是个绣娘,父亲做木匠工作......”
“这样的人都能进三甲?这怎么可能?”
“害,这你就不懂了吧。本年科考出了一道和改善民生有关的实务题。新朝科考惯例会有一定的改制......不过这实务题还是首次,许多举子不事生产、自然一窍不通。但是这个榜眼却写得头头是道,被太子殿下当殿褒奖。就是据说人长得丑了点。”
倒也符合榜眼的刻板印象。
亦有更懂道行的聪明人打听了一下焦则的名次。
如果这个东宫红人的名次还算真实,想来这一次科考就能称得上公平公正。
而焦则人呢,正在族人们的簇拥下,心中七上八下的来到了皇城前。
成绩自然不用他亲自去看。
族中的年轻人已前仆后继的拥上前,在找到了他的名次后,喜上眉梢,愉快的返回来为焦则报喜。
二甲进士第六名。
短暂的呆滞过后,焦则从内到外都欢喜极了,他一面发放赏钱,一面没忘了差人打听薄止易的成绩。
薄止易作为虐文主角。
文中其他人对他祛魅了光环后。
成绩不算特别好。
但也不算很差。
从最末榜往前数第六个位置,就能看到薄止易的名字,其实他也不是不能考得更好,只是这些时日庞杂的念头太多,让他完全迷失了。
按照这个成绩,薄止易肯定要外放出去到偏远县域熬资历,说不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知道消息时,薄老二眼前一黑,但还算镇定,但是薄父却震怒急了,差人将还在外面鬼混的薄止易揪了回来。
回来时,薄止易的神态却很气定神闲,完全没有没考好的灰败感,当着薄家老大老二的面,他甚至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父亲,缘何如此动怒......”
因为关心薄止易的科举成绩,方雅今日破天荒的走出了房门,站在正堂外面等候消息。
在知道薄止易没考好后内心一阵紧张,担心他会被家中长辈所呵斥。
里面的动静凝滞无声。
阳光从这座三进宅落的屋檐撒下来,虽说这里不如之前薄府阔气奢华,但也精致小巧,且这些时日因为科举结束的原因,安静了许多。
方雅有时候还挺怀念相隔一条街传来的举子读书声。
那些词句。
让他缩在黑暗的房子里幻想着未来和薄止易站在阳光下的时候,能有一种奇异满足感。
他还在出神。
里面的房门被打开,薄止易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看到方雅后,眉头一挑,将头凑上去,用力的嘬亲了一口。
“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止易......”方雅张大嘴巴,怔怔的看着薄止易的背影。
好半晌,也没能回过神来。
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面时,薄止易一身富家公子哥的姿态,腰间配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脂玉,颈肩上搭着蜀锦绣成的外领,眉梢一扫,高高在上。
在红楼文斗至极,挥豪落笔,墨迹未干,美人图已跃然纸上。
博得满堂彩。
那时薄止易眼底虽有傲气,却不突显。
算得上韬光内敛。
而现如今,他穿着半旧不新的儒衫,脚下是一双姨娘缝制的布靴,束发在颅顶,露出一圈发际线,也将眼底的所有傲慢悉数释放。
薄止易看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他的头仰的高高的,给薄父和薄老二撂下一句话。
“放心,鹿鸣宴后,我定能成为这京都城最大的京官。”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话震耳欲聋,掷地如雷炸响。
方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薄父和薄老二。
这两人的面相和他初见亦有了莫大的变化。
那年喜堂上高高端坐,他们一个是薄府家主,一个是薄父掌事人,容貌轮廓类似,面白微须,富贵不俗。
薄父的眼神庄严而沉稳,薄老二含笑不语。
方雅尚未下拜,心中已是怯生生,畏缩难言。
现如今再看这薄家兄弟。
天朗日清,日头非常的明亮,亮的能将眼前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照的丝毛尽明。
但薄家兄弟两却恰恰巧站在了门槛内的位置里,黑暗的阴影深刻的印在他们的脸庞上。
方雅顿时颤抖起来。
这两人的嘴角和薄止易一样,都上翘成一个奇异的弧度。
·
鹿茸洗净、泡水、去沫、炖煮、摆盘,大约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回头看去,小糖和新来的小鹿已然混熟了,两个崽正窝在一个槽里津津有味的啃食苹果。
苹果鲜甜脆爽,汁水丰富,是小鹿以前从未尝过的美味。
梅花鹿心满意足,很快就将自己失去的东西抛之脑后,它一双眼睛大而清澈,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旁边的新朋友——小毛驴在使坏。
元可看到小毛驴偷偷的舔舐走了小鹿的几块苹果,还一面摇摆着尾巴,一面若无其事的冲新朋友打喷嚏。
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淡淡蠢感。
他收回目光。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鲁国公会喜欢养一头驴,但是鉴于它‘尊贵’的身份,元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在小糖不注意的时候,他悄悄抓了一把豆子塞到了小鹿的嘴巴里。
“元侍卫。”
御膳房的厨子们兢兢战战的干了一上午,总算赶在吉时前将鹿鸣宴所需要的一切食材准备妥当了,为首的负责领班舔着脸来给元可汇报,他的脸上挂着显眼的讨好之意。
元可以前还不习惯,但现在已经学会了泰然处之,他指点对方道:“陛下身子有恙不会参加今日的鹿鸣宴,你们仔细点,别耽误了给那边送御膳。”
领班听到这话,自然感激不尽。
就在他试图表示些什么时,元可却转身走了。
他做了那么久的村民,虽然现在身份贵重了许多,但是内心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样貌较以前的娇嫩白皙变得更温润内敛,肩膀更宽了,双臂也更有力了。
鹿鸣宴在今日举办,他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焦则好几天没有去东宫了,他忙着准备参加鹿鸣宴,这样的宴会当然不会是置办一身新衣服,喜气洋洋去参加就够了得。他得事先了解很多东西,比如说这一届科考录取的进士身份,再比如说参加鹿鸣宴的人囊括了朝廷文武官员以及一些封爵封邑的有功旧臣,以及人丁凋落的韩氏宗族旁系......
鲁国公在研究这些旁系。
焦则本来以为鹿鸣宴上他需要在意的人只有薄止易,但就在前些日子,他发现自己错了。
鲁国公压根就没有将薄家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也是。
焦则仔细想想,虽说鲁国公姓薄,但根据那些七零八碎的往事来看,他显然不乐意和薄家人再继续打交道,而且薄家人自己都已经对外公布了嫡子的‘死亡’,反倒成全了鲁国公。
就算是在鹿鸣宴上,他们‘相见’了。
鲁国公稀不稀得相认,那可难说。
焦则之前还觉得如果薄家人死缠烂打,鲁国公怎么着也得给一点情面,好不让文武百官看笑话,但现在却觉得,以那位少爷的手段——恐怕想看他笑话这件事,才是个笑话。
鲁国公策划的码头。
策划的海运。
推出的一系列变法。
都将那些在暗地里冷眼嘲笑的无能之辈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鲁国公一手缔造的这些变化甚至用不到半年。
如今谁人不知道鲁国公有点石成金、定国安邦、远伐近交之大能。
焦则晃了晃脑袋,再仔细去看手里这几张薄薄的有关韩氏旁系宗族的资料。
凡是上位者关心的,不用多言,自然会有人立刻攀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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