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用早饭的时候,才发现顾晦已经开始练功了。
“好厉害,”沈穆打了个哈欠,跟小猫窃窃私语,“话说回来,古代的小孩都不睡懒觉的吗?我看上书房那几个伴读有几个才六七岁,他们每日入宫,怕是要起得更早,但上课是一点都不困。”
沈穆苦哈哈地喝了一口豆浆,心说还好他只答应皇帝闲时上课,而不是日日来,不然他肯定要罢工。
011端正蹲坐着:“穆穆~古代的娱乐工具太少啦,所以他们都很早歇息的~当然,如果穆穆能少看一会儿话本,一定也可以日日早起不犯困了。”
沈穆:“……”
好吧他承认,古代的话本确实很有意思,比之现代小说那些花样,人家那是老祖宗,而且里头还有许多不能过审的奇闻轶事,所以沈穆才有点沉迷。
顾晦练完功回屋的时候,才发现沈穆已经起来了。
他是知道沈穆有晚起的习惯的,今日倒是出奇。
沈穆刚喝完鱼片粥正撑着下巴努力醒瞌睡,见顾晦进来了,便指了一下粥。
“殿下起得真早,快来吃点东西吧。”
顾晦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坐在了沈穆身边。
“先生……今日是有什么事吗?”
“今日是我上课。”沈穆想起什么,有些僵硬把面前装着如意糕的碟子推到顾晦面前。
沈穆也是昨天陈钦时过来找他聊天的时候才知道,顾晦这些年虽然没有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开蒙读书,但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皇帝还是提了一下顾晦念书的事的。
只是当时上书房的先生们都不太敢沾上“灾星”一星半点,黄老先生倒没什么讲究,陈钦时也是。但黄老先生年纪太大了,长信宫形同冷宫,里头什么都没有,夏日酷热冬日严寒的,实在折腾,陈钦时自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顾晦看了一眼沈穆推过来的糕点。
跟沈穆待了好几天,顾晦算是摸清了沈穆的喜好,尤其是吃食。
沈穆口味清淡,极爱甜食,但对干巴巴的糕点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对像如意糕一类软和好入口的十分喜欢。
可惜顾晦跟沈穆吃不到一起去,顾晦口味重一些,不爱吃软和的东西,偏爱荤腥,连早饭也是一样。
顾晦夹了一小块如意糕,咬了一口,唔……
不出所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沈穆的眼睛很亮,像是很期待他的反馈一样。
好像一个小孩子。
——顾晦现在对沈穆的看法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自己倒是不觉得,虽然面上冷漠,但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沈穆,想要……看见他笑。
“好吃的。”
沈穆弯了眼眸,刚想说些什么,鼻间就闻到了苦味。
沈穆脸色一下就变了,站起身就想走,柳絮早有准备,她挪动脚步挡住了沈穆的去路,然后微微一笑:“先生,到时候喝药了。”
011偷笑作怪:大郎~该喝药了~
沈穆:“……”壹壹你又更新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顾晦还坐在这里……沈穆实在拉不下脸说不喝。
兰生端着药碗进来,倒是难得见沈先生安生坐着——要知道平日里沈先生喝药艰难,每到喝药的时候不是找不到人,就是趁她们一个不注意把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倒在盆栽里。
……兰生心底暗笑,今日倒是老实,原来是二皇子陪着用了早饭,沈先生在学生面前不好耍赖。
热腾腾的苦药从喉咙一直苦到心底,沈穆强忍着做表情管理,好险没干呕出声。
昨晚看话本的时候顺便把蜜饯都吃完了,今日的蜜饯还没送过来。
顾晦很快剥好橘子,然后递给沈穆消消嘴里的苦味。沈穆吃了一口橘子,仿佛那橘子也染了苦味一般,他皱着眉往里间找痰盂,顾晦看他匆忙的动作明显有点手足无措。
喝药……是不是配蜜饯会好一点?
下次,以后,应该要准备很多蜜饯——顾晦默默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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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皇后携众嫔妃站在门口等待太后召见。
宁嫔理了一下披帛,她身边的惠妃用袖子掩了掩鼻子,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宁嫔的胳膊,说:“怎得王贵妃这会儿了还没来?陛下都冷了她半月了,她还敢嚣张?”
宁嫔不敢多说,只摇摇头。
她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好运得了一女之后,就安心教养女儿,从不敢多事多言。
惠妃见宁嫔那窝囊样也闭了嘴。素英轻声向皇后禀告:“娘娘,王贵妃说是早晨时身子不爽,要晚些再来请安。”
“知道了。”
太后身边的曾嬷嬷出来迎皇后及嫔妃们进去。
太后已至花甲之年,但精神尚好。见下头花团锦簇的后妃们齐齐行礼问安,她便笑着让人起身、赐座。
皇后与太后不睦,这些年来这对皇家婆媳也就做做表面功夫,故而皇后只端坐着听太后和后妃们聊天,实则百无聊赖地看着这每半月一场彰显后宫和睦的大戏。
太后终于发现下首空了一个位置。
“王贵妃呢?她是最孝顺的,怎么今天没来请安?”
皇后看了一眼素英,素英回话:“回太后,王贵妃遣人说是身子不爽,要晚些才到。”
话音刚落,王贵妃便扶着贴身宫女采绣的手来了。
皇后眯了眯眼睛,身体前倾。
王宜萱今日又要做什么怪?手扶着肚子,难不成是怀孕了?
王贵妃扶着采绣的手慢慢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只见她微微倾身一福,还没行到位,太后就忙说不必多礼了。
太后脸上满是欣悦:“贵妃这是,有喜了?”
王贵妃气色红润,含羞笑道:“回太后的话,臣妾这段时日胃口不适,先还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晨起时头晕得很,这才让人请了太医来。”
“太医说,臣妾已经怀胎四月了。”
众妃纷纷离座行礼,皇后扶着素英的手起身,敷衍跟着大家贺喜。
太后自是欢喜,让贵妃上来一同坐在凤座上,王贵妃轻飘飘扫了一眼皇后,这才坐下。
皇后看了一眼魏美人,魏美人眼珠子一转,顿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问道:“呀,这样一件大喜事,贵妃娘娘真是有福。只是臣妾疑惑,太医几乎隔个三四天就会请平安脉,缘何竟疏忽至此,连四个月的胎象都诊不出来,还要娘娘自己发觉。”
魏美人捏着帕子一甩,似乎很是愤懑:“伺候娘娘的太医也太不上心了,医术也不好,娘娘定要换一个稳妥的太医,这样才……”
“不必!”
王贵妃转脸对着太后柔声说道:“此事还是臣妾的过错,臣妾身子弱,体质寒,月信一向是不准的,又因着近来……”她强撑着笑,太后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心疼。
“近来家中妹妹做了糊涂事,臣妾日夜忧心,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臣妾一样,一时都忘了这事儿,太医也都打发走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臣妾也吓了一跳。”
魏美人还要再说,太后转眼就要发火,皇后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好了”。
皇后低头看看昨日新送上来的翡翠镯子,不太在意地说道:“贵妃有喜是好事,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太后见皇后来打圆场,轻哼一声:“皇后贵为后宫之主,竟不察宫妃有孕之事,岂不失职?皇室子嗣充足,才是大盛安定之基,皇后也该多多反省自身,别以为做了皇后就只知养尊处优,霸占皇帝!”
这话说得真是没道理,母慈子孝装了几个月,再次破功。
皇后没忍住,“嗤”的笑出了声。
她点点眉心,有点无语地说道:“母后,连贵妃也是今晨才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本宫又如何能提前一步知晓她怀胎?本宫是后宫之主没错,但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连后妃的月信来没来、什么时候来都清楚。”
“本宫看起来很闲吗?天天盯着后妃的肚子?”
皇后站起身来,从上至下俯视着太后,眼见她干瞪眼但无法反驳的模样,心中更加好笑,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再有就是,母后错了,大盛安定之基可以是在百姓,在人才,在律法,在军队,在土地,唯独不在宫妃肚子里。”
众妃哗然,但皇后的威势太重,竟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殿内落针可闻。
皇后轻蔑一笑:“儿媳既坐了这位子,自然清楚应尽的职责为何,不敢劳母后费心,您只管安享晚年就好。霸占陛下的罪名儿媳也是万万不敢当的,陛下重视正妻,教导嫡长子,乃是为了正国本,好让旁人不敢生出僭越之心,为给万民树榜样,以示表率而已。”
王贵妃娇柔起身想要跪下,素英已然迅速上前一步将人扶起,那双手如同铁钳,王贵妃狠狠瞪她一眼,但又不敢拿她怎么样……
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永远是最高的,从不许后妃僭越。
王贵妃稳住心神,捏着帕子轼泪,十分委曲求全道:“皇后息怒,太后也是着急陛下的子嗣……”
“王贵妃快收起那些没用的眼泪吧,”皇后不耐烦道,“既是身子不好,那便好好养着,这般做派,倒像是本宫刻意为难你似得。”
太后越发气得狠,但无奈这些年斗嘴从没说过皇后的,现下后宫嫔妃聚集,难免让人看笑话,便也只能闭口不言。
皇后瞧见太后气得发抖的模样,心说真没用,她起身扫视阶下的宫妃,声音里带着懒散和淡淡的不屑。
“今日上书房新来了一位先生授课,儿媳担心皇儿不适应,这便告退去瞧瞧。至于其他人……”
“太后喜爱热闹,你们便陪着太后多聊聊天,宽宽太后操心国事、陛下的闲心。”
话毕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众妃嫔和太后面面相觑。
已是秋末,御花园中的各色名贵菊花仍旧傲然开放,瞧着势头极好。
素英心里又是解气又是有点担忧的样子,瞧着皇后此刻心情还好,便小心问道:“娘娘,您不担心太后向陛下……说些什么吗?”
“她爱说什么说什么,讨人厌的老虔婆。”
素英吓得要死,冷汗都冒了一身。
方沁雪看着廊下的花木,心情都好了几分。
这大盛是她和顾青禹一手打下来的,没有她,这老东西能当上太后?
方沁雪原是懒得跟老人家计较那么多,这些年为了知行知意都忍了,今天是那老太婆故意挑事,这才出口怼了人。
顾青禹是知道婆媳二人关系如何的,所以她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况且……方沁雪闲闲抬眼看向天际的大雁。
“南方多雨,已连续下了一月,陛下这会儿没那个闲工夫听太后嘀咕。”
素华从另一头急匆匆奔来,皇后一看她那样子就蹙了眉。
素华气喘吁吁,忙行了礼,然后赶紧说道:“娘娘,您快去上书房瞧瞧!三殿下、三殿下惹了沈先生生气,正在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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