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余韵尚未褪尽,春风已裹挟着暖意赏遍了天郡隋氏脚下的大好河山,来不及给人间留下片言只字,便已消融在新抽枝芽的梢头,这一年,冬去得早,春来极迟,夹在这中间不上不下的,便是一场阴晴不定的倒春寒。
天还未大亮,阵阵响亮的铁骑声却划破了黎明的平静。
春雨如酥,绵绵密密直教人骨头发懒,李文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奇地从客栈中探出头去。
还没等他看个明白,迎面便撞上了一抹天青色。
苍白如雪的指节扣着两枚铜钱压在桌上,广袖滑落,露出一截骨肉匀称的腕。
“在下初来此地,不知可否向阁下打听些消息?”
天郡多世家,世家出美人,眼前人容貌逸然超群,举手投足间有旧时君子遗风,却偏生一双幽邃的桃花眸,睑下卧蚕,眼尾微有浅朱,掀目视人时薄情且怠慢。
古雅与冶艳两种截然不同的风致同时出现在此人身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李家二公子自认鉴人无数,也从未见过这等人物,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公子想要问什么?”
“如今……是何年月?”
问罢,便捂住嘴低低咳嗽起来,指缝间似有胭脂似的红溢出。
“宣丰二年,二月初三,”瞧着那触目惊心的红,李文曜心上被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正欲上前搀扶,那古艳病弱的美人却仿若无骨的春风般向后退了两步。
“多谢。”压低了伞,姜沉抬指揩去唇畔的残血,轻轻一笑,转身离开了客栈。
宣丰二年,姜沉死于初冬的第一场雪。
姜沉与巡城的金吾卫擦肩而过,飞踏的马蹄溅起了雨渍,却分毫未及姜沉身侧。
他重生了,重生到了八个月前。
此时的姜沉,被打为徽王逆党,师弟与他决裂,一刀刺穿了他的肺腑。
挚友明面上与自己交好,背地里却不惜派出杀手千里追杀。
按照上辈子的发展,在这短暂的相安无事后,他会被所信任的竹马亲手出卖给宿敌,然后被宿敌废去了内力,折磨数月后献与登基方二年的新皇。
至于促成这一切的楔子,便是两年前天下第一名士、帝师青厌君的死。
暗处的杀手如附骨之疽般迫近,姜沉收拢了思绪,垂眸遮去瞳孔深处的冷戾,重新撑开了伞,缓缓露出一个淡然自若的笑容,“为什么方才不动手呢?”
见踪迹被识破,阴影之中亮起了一抹寒芒,手执利刃的暗杀者蠢蠢欲动。
有两个。
“我就在这里,”姜沉摊开手,眸中泛着几分以假乱真的真诚,“请。”
巡城的金吾卫铁骑沉重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两个杀手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操着生硬的中原话低低道了声:“速战速决。”
片刻后,姜沉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的血,抽回伞骨,取出袖中的瓷瓶,将其中雪青色的药粉洒在死尸与血污之上。
沾了那粉末,地上的狼藉不多时便如雪般消融,再也寻不出半点痕迹。
姜沉抬头看向天色。
再有一个半时辰,他便会被竹马无情出卖,流落北狄,成为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届时,不论是自己,还是这许多年来精心布好的太平,都会随之土崩瓦解。
·
太微城隐在一片乳白的晨雾中,若卧龙盘踞于霄,风雨过后,霞光漫洒云鳞,更映着朱楼碧瓦,榱桷连空,仿佛将天地间的万象也尽数包罗进去。
一驾马车混在入城的百姓之中,显然已在城外等候多时。
驾车的蓑笠人掀起帷帽,露出一双异于常人的烟蓝色双瞳,他的五官较之中原人要更深邃立体一些,听到马车后的动静,他伸手一拢湘帘,唤道:“阿沉?”
把伞搁在一边,姜沉轻轻应了一声,将右手的袖子推到了臂肘。
瓷白如玉石的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金针深深刺入了各处穴道,因为内劲的催动,细细的血迹蛇一般蜿蜒而下,仿佛是邪神的图腾,显得骇人且诡丽。
蓑笠人的目光落在姜沉露出的一截小臂上,眉头皱起:“你与金吾卫的人交上手了?”
姜沉轻车熟路地将小臂上的针拔了七七八八,答非所问:“昌西侯进京面圣了,我在客栈中见到了他的小儿子。”
上辈子,姜沉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了城,便落入了昌西侯与金吾卫的天罗地网。
儿时可将性命与志向相托付的竹马此时已是金吾卫中郎将,冰凉的指节捏着他的下巴,几乎要将颌骨碾碎,饱含寒意的字节如凛风长驱。
“别露出那样的神情。”
“乱臣贼子。”
……
“昌西侯,”蓑笠人艰难地把几个字的音掰正了,“太后的母族,昌西李氏?”
扯下手腕上最后一根金针,姜沉眸睫微颤,颔首:“不错。”
自从太子隋晟掌握实权监国以后,太后便不再过问朝堂中事,昌西侯明面上是太后的哥哥,实际上已经算是太子隋晟的人。
不,现在应该是大楚皇帝的人。
“凭什么?你们中原人的皇帝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恩师,他分明知道你是、你就是青厌……”
“暮生,”姜沉抬眼,眸光衔着银亮的雪色,清冽若刀锋,“青厌君——我的师尊已经死了,我如今是徽王的党羽,是逆贼。”
严暮生一时语噎。
青厌君温文尔雅,君子如玉,是姜沉的师尊……亦是世人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上月。
然而,实际上姜沉的师尊青厌君在十年前便因病故去,如今世人眼中的白月光“青厌君”正是姜沉本人。
这是一个由姜沉与天子共同保守的秘密。
姜沉答应隋晟出山助他夺回帝位,但要以死去的师尊青厌君的身份,隋晟也答应姜沉,夺回帝位后允他功成身退,归隐山林。
而姜沉这样做的初衷,是为了完成师尊毕生的夙愿,不曾想反而被隋晟利用。
原因无它,不过“功高盖主”四字罢了。
青厌君的光芒太盛,所推行的法令制度又深得民心,在百姓当中声望已经远远盖过皇帝,这显然不是隋晟愿意看到的局面。
与其放虎归山,不若一劳永逸。
严暮生是师尊收养的义子,对姜沉来说是如兄如长一般的人物,也是少有几个知道真相的人。
严暮生冷静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收紧了缠在手腕上的纱布,姜沉徐徐呼出一口气,眉目间亦有倦怠之色:“往城外走,太微城外远郊的茶肆里有我设下的暗桩,姑且可用,你我身上都有伤,一旦进了太微城就是自投罗网。”
严暮生点点头,正要合上湘帘,姜沉却忽然揪住了他的衣角。
姜沉地视线有些模糊,声线却沉静且平稳:“别冲动,不管外面传出什么消息都不要管。”
会死的。
目光落在姜沉的手上,点点血渍在纱布上晕开,像是昆仑雪山之巅绽开的红梅,近在咫尺的气息洒在耳畔,严暮生微微一怔,连忙慌乱地错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扭过头,生硬道:“不会的。”
自从姜沉以青厌君的身份成为左右风云的幕僚后,两个人便鲜少有私下的接触,肢体上的更是没有。
姜沉松开手,并没有发觉面前人通红的耳垂,确认严暮生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心情颇好地轻笑一声:“心口不一。”
太微城熟悉的花草树木皆是远去,姜沉目注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太微城,眯起了眼眸。
上辈子死得太仓促,许多事情都未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还没有被当作替身,一切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还有翻盘的机会。
姜沉敛眸,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的名字。
便从洗脱逆党名声,正大光明地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开始吧。
·
姜沉口中的茶肆,地处天郡与陈州的交界地带,在这里设置暗桩,只是为了传递信息方便,没想到在此时派上了用处。
严暮生有一半西域人的血统,容貌和身高都太过扎眼,因此只得把马车停得极近,没有贸然闯入。
好在有小厮还认得严暮生所御的象龙马,向掌柜的通风报信后,掌柜的不敢怠慢,接了严暮生的手谕和信物进了茶肆,陪着笑说:“今日小店不待客,请诸位客官三日后再来,茶钱一概全免。”
来往的茶客虽然扫兴,但听到后面的补偿,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只当是那马车中坐着什么达官贵人,如此财大气粗,居然将茶肆上下的生意全包了。
待四周的茶客都走净了,严暮生才轻轻敲了敲前窗。
无人回应。
直到此时,严暮生才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从太微城到天郡边境,姜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严暮生上前撩开车帘,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姜沉斜倚在马车内的一角,青丝泼墨般散开在肩背之上,盖住了大半瘦削的身形,眉骨低低地压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坠入了不怎样美好的梦境。
本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丹青,却因腿根外侧的血色变得刺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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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出场比较晚,严不是攻,渣男们也不是攻,绝不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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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楼死了,然后又活了。
前生机关算尽,这辈子他决定做一条快乐的咸鱼。
可快活了没几天,蓬莱仙境的道祖执剑来访,九渊之中的妖皇闻讯赶来,大荒神族的圣子破关而出……
他们追悔莫及,纷纷表示要与他再续风月。
尹小楼:???
本座不是你们前任,你们认错人了。
·
东陵剑君应楚微,当年一剑动九霄。
是天道,是长生。
却为救苍生而跌落神坛,万人唾弃。
再一睁眼,便见自己的便宜道侣正被那些口口声声说着要讨伐他的人纠缠。
应·头顶青青草原·楚微:……
#论海王道侣究竟背着我养了多少条鱼#
——
再后来,天道入魔,年轻的剑君俯下首,拭去剑身残血,面无表情:听说义父有许多前任?
尹小楼(心累.jpg):……本座不是,本座没有。
温柔腹黑大美人受X高岭之花疯批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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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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