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凉义诊了两天后,没等到丞相府的人,却意外先等到了韩夫人的娘家。
韩夫人的娘家是将门世家济州赵氏。赵家老将军多年前归家养病,如今只留旁支在京城与韩夫人有个照应。外人看来,赵家有丞相府在背后帮衬,就算老将军膝下只有韩夫人一女,整个家族也不会没落。
但事实是,韩夫人嫁于韩溪知的那天,就与赵家断绝了关系。而赵家,也一直规规矩矩地守着济州,鲜少进京。
苏瑾凉确实没有想到,以赵家的秉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挂着韩夫人。所以在见到赵家人的时候,他颇有感慨。
系统确定韩夫人的肺痨是能治的,但要求是必须为任务服务。是以苏瑾凉考虑了一晚上后,才修书给了赵家答复。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治病可以,但赵老将军得尽快进京,并且是在朝廷不知道的情况下。苏瑾凉随信附了几包药,然后就耐心等对方的选择了。
又过了一天后,苏瑾凉还是没见到丞相府的人,便打算在云起楼休整,准备下一步的计划。很快,迎接宣王归京的日子也到了。
这天一大早,封吟渊让恭王府的佣人为他穿戴吉服。里三层外三层穿了半刻钟,他有些不耐烦,正要屏退佣人自己来时,封云怀推着轮椅进来了。
“许久不见你穿这样明亮的颜色。”封云怀脸上挂着笑,上下打量着也是许久不被人伺候的封吟渊。
封吟渊面上没什么表情,眼中泛着幽淡的冷光,“毕竟年纪也不小了。”
封云怀弯了手指靠在嘴前做思考状,最后得出结论:“咱们渊儿,看着还小。”
封云怀幼时便是个温润中带着些幽默的人,如今百转千回,似乎又没什么变化。沉吟不语间,封吟渊垂眸看他衣摆下那双瘦弱的腿,又有些感伤。随后,封吟渊转开话题:“兄长今早也去朱雀大街迎我吗?”
“不,为兄在宫里等你。”
“挺好,外头风吹日晒的。”封吟渊说着望向屋外万里无云,“若不是礼部非要走这个仪式,说不走不可进宫门,我才不会随他们的意。”
“他们就是在试探你的底线,也在祈求能拿下独自进京的你。”封云怀端起手边的茶盏。
冷笑过后,封吟渊想起了别的事:“说起来,韩溪知那家伙真有这胆量吗?苏瑾凉才在云州战败,他就敢同意我这个魔修回来。听说兄长的人提议后,他没有考虑太久。”
封吟渊几乎已经忘记了与韩溪知上一次接触是什么时候了,虽然这七年间他关注苏瑾凉的同时偶尔能听到韩溪知的名字,但对于这个人他没有亲身的了解。所以,他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封云怀做了自己的猜测:“一来你的修为还未知,他们可能想赌一把。二来韩溪知的胆子向来很大,兴许想着瓮中捉鳖。”
封吟渊轻呵一声,并不表态。
随后,封云怀看着他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些日子,看魔界的小时魔君与你交好,想你这七年过得也不会太差。为兄想问你,乾安这么乱,为何要回来?”
听完,封吟渊落座于一旁。修行这些年,他并没有生出一颗怜悯众生的心,如今仔细想想,他与封云怀联手好像只是因为苏瑾凉。“故国有难,怎能独善其身。”他没有说出真实想法。
而封云怀也不完全相信:“你当年同苏瑾凉见了第一面,就嚷嚷着要跟他走,可是一点不留恋故国。”
封吟渊不想提那个过去:“那是小时候。”说完,他便起了身。
“是啊,小时候没让你享受荣华富贵,长大了却要叫你身赴国难。”封云怀感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假使我们大计不成,你就别再管乾安了,去哪都好,修成正果。”
封吟渊回头,隐隐察觉对方今日这番话有别的意思:“兄长怎么突然没有自信?”
封云怀迟疑了,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无意听到你手下的人说,国师藏身在京城的某个地方,还未找到。”
原来是苏瑾凉又逃走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封吟渊放在身前的手握紧成拳,他并不觉得封云怀能有多无意,不过因为担忧而特意去查探消息也无可厚非。考虑到对方是想后续的计划万无一失,他便没有点破:“兄长是担心苏瑾凉会来拿回他的权力和地位?这就多心了,他的修为半废。就算还有抵抗的能力,我也会阻止他的一切。”
说到这,他转过头来,阳光照不到的半张脸冷若寒潭:“但兄长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就算在乾安王都,苏瑾凉也得交由我来处置。”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封云怀也见好就收,应下了封吟渊的条件。
日光渐渐变得炽烈,苏瑾凉坐在窗前细心地磨药,时而抬头望向热闹起来的朱雀大街。吉时将至,他放下手中的活,手肘支在窗扉上,静静地看着仪仗队出现在大街的一端。
他的视线跟着最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过了一会儿悠然道:“这面子给得倒足,也不知最后谁为豺狼,谁为雉兔。”
说话间,苏瑾凉听见背后有水声,便转过头来看他花了六个时辰才带来的小以康。他用一个大缸装了瑶湖的水供对方栖身。虽然空间实在狭小,但想到来了京城,以康也不在意了。
这会儿,小孩子大概也是想看看热闹。苏瑾凉看出他从昨夜就开始躁动的心情还未消退,莞尔道:“不急,你很快就能见到安生哥哥了。”
在水下待久了,小以康其实对外界的事物都怀有好奇,只是担心开口。眼下他见苏瑾凉同自己说话,便趁机询问道:“仙师方才在磨什么?”
苏瑾凉看着桌面上从未见过的圆形片状物,说道:“在磨药。”虽然他知道这些药片应该是系统那个世界的东西,但想到赵家可能会有所顾虑,他便贴心地磨成了粉。
听完答复后,趴在缸口的以康急忙问:“仙师病了吗?”
苏瑾凉摇头:“是认识的一位夫人生了难治的病。”
“仙师真善良,还亲手帮忙磨药。”
这么一说,苏瑾凉也觉得自己还挺用心,“要是过去,这种事轮不到本尊亲自来,本尊也懒得弄。”而这阵子他意外发现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能沉下心,许是因为其本质是在救一个人。
很快,朱雀大街上的热闹也结束了。苏瑾凉缓缓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身。走向卧床的途中,他揉了揉小以康的脑袋,才同系统道:“我睡会儿,一个时辰后叫下午膳。”
已经习惯被吩咐的系统:【……好嘞,仙尊大人。】
***
约莫午时,皇宫的景福殿内琴音渺渺,舞姬在正中提裙起舞,四处乱飞。封吟渊是边喝着酒边闭目养神度过这段时间的。
一曲终了,封吟渊睁开眼,偷偷传音给封云怀:“陛下怎么还没到?”
封云怀笑了笑,做口型道:“自国师离开,陛下便整日吵闹。想必太后要费很长时间才能教好陛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太后韩清和一直垂帘听政,过去代替苏瑾凉在朝上出言,如今领着韩家控制整个朝廷。可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封吟渊有时在想他应该先对韩家下手,而后再与苏瑾凉斗,那样也许别有一番趣味。不过今日韩溪知并不打算到场,他也不用看对方傲睨自若的面目。
回忆间,殿外传来动静,一个看着只有六七岁的少年在群臣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封吟渊站起迎接,不由蹙眉:“陛下为何还这般小。”
这话传给了跟随的陆离,后者传音答道:“陛下有一半妖族的血脉,灵智开化本就晚,身形随灵智。若是在妖界长大,今年至少也该长到成年人那般高了。”
封吟渊接着就说道:“但是落到苏瑾凉手里,陛下就该一直这样懵懂,他好掌控乾安。这也是苏瑾凉选择他的原因吧。”
听到这话,陆离观察到自家主子看过去的眼神,似乎有些怨恨。
正在此时,封明如也走了过来。群臣屏息以待,都想知道兄弟俩会怎样对上。封吟渊好整以暇地等对方到了跟前,才单膝跪下。
他握着一方丝帕,不疾不徐地靠近对方:“陛下可还记得臣?”
封明如没有瞧人,而是盯着丝帕。很快他就认了出来那是苏瑾凉的东西,忙伸手去抢。封吟渊自然没有如他所愿,得意地将手举高。
两人来来回回了几次,封明如控制不住情绪了。眼看才掉过的泪水溢满眼眶,韩清和一把将人拽回,被封吟渊的气场压了回去。
“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能随便碰陛下贵体吧。”封吟渊说着也将丝帕给了出去。
封明如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感般紧紧抓着,将眼泪憋回去后,又抓着封吟渊闹:“孤命令你把国师还回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提起了心,因为他们都知道表面上是说玉华仙尊以己换停战,实际就是打不过。
他们这个小皇帝真是单纯到什么都不怕。
然而,封吟渊的反应却出乎众人的意料,只见他爽快地应下:“好啊。”
“那你现在就去带他回来。”封明如没感觉到对方散发的冷意,接着就催促道。
封吟渊抬起手抚过封明如的额发:“现在不行。”他们的周围,有修为的侍卫都亮出了刀剑。
封吟渊没有看,也没有打算出手,而是缓缓凑到了封明如的耳边,在对方问完“为什么”后说:“因为……”他顿了顿,改为传音:“陛下有没有发现乾安的军队一直输?是因为朝中有人要动摇国之根本,所以国师便做了个戏。”
封明如还没细想这事的逻辑,封吟渊就继续道:“国师问陛下能不能帮忙找出这个人?”
几乎就在下一瞬,封明如点头应下:“孤是天子,肯定能帮到国师。”这话他是小声说的,一旁的封云怀通过口型推出封吟渊的话,心里只生悲哀。
谁能想到,一国之君是这样容易被欺骗。
封吟渊没有这个念头,想的是只要把苏瑾凉搬出来,封明如竟会这般相信。他眼中闪过幽光,但很快就收敛了下去:“好,臣之后与陛下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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