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装什么死?”
面前一盆凉水猝不及防淋下,被淋了满头的沈肆抬头看去,他面前正站着一位老妇。
对方叉着腰,怒目圆睁,嘴里直念叨:“又偷懒不干活,瞧我怎么收拾你!”
头痛欲裂,全身都散架似的酸痛,沈肆没理面前的老妇,瞧着双手。他只记得失去意识前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何况,他应已身消命陨。
老妇见他不应,冷哼一声,从背后抽出竹条,作势就要朝他身上打下去。
那竹条又长又细,打在人身上会出现一条条长长的红印子,又疼又麻的。眼下的处境容不得沈肆思考,他勉强收好心思,抬手握住老妇的竹条。
一向乖顺的少年起了反逆之心,妇人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沈昭,你胆肥了?”
沈肆从老妇手里夺去竹条,顺势借力将她推开。他想起身,但腿一软,又倒在了草垛上。
妇人被这一推,猝不及防往后面的草垛摔去,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捂着腰站起,作势就要扬起巴掌朝他的脸上打去,怒道:“你这个有爹生没爹养的野种,下手没个轻重的,疼死我了!”
沈肆双眸闪过一丝寒光,眼疾手快折下旁边的柴枝,起身反手便朝老妇的脖颈插去。他的速度太快,空气中已经有了些淡淡的血腥味。
脖颈处一阵刺痛,老妇睁大了眼:“你…”
沈肆的手若再往下按一寸,哪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步,他看着老妇脖颈上的那道划口,面色微沉,“再说一遍。”
独有的少年嗓音,稚嫩中泛着冷调。
也许太疼,也许太震惊。老妇来不及反应,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沈肆,跟见了鬼似的,“你...你...你被夺舍了?还真以为沈相信里提的来接你回京是真的?做什么春秋大梦,真不知天高地厚!”
沈肆紧了紧手中的柴枝,“还想再试一次?”
“你...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老妇立马捂住脖子,匆匆甩下句狠话,屁滚尿流似地跑出了房。
等人走后,沈肆喘了口粗气,身上疼痛不断,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思考眼下的处境。
他看了眼手,又摸了把脸,这很明显不是他的身体。想着想着,他又想起方才老妇口中的沈相——当今丞相沈如林,被京城的多少纨绔子弟冠以榜样,沈肆少时没少听他的风流史。
沈如林年轻时长相俊俏,虽才气过人但为人十分纨绔,很讨女人欢心,因此被很多姑娘喜欢。
他早些年跟着先帝在外游历时,在乡间结识了一位姑娘,一夜风流之后拔吊无情,跑了。后来那姑娘怀着身孕来京寻他,一度闹上了他爹面前。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他爹为了儿子的名声,打发人去乡下的老庄园养胎去了,渐渐的,沈如林后来也就忘记了她们母子。
看来老妇口中的沈相便是沈如林了。虽然有些怪力乱神,但沈肆发现他很明显借身还魂了。
他闭目养神,试着能否回忆起些原主的记忆。
在原主残存的回忆中,母子俩这几年一直活在老妇的欺压下,他的母亲半年前去世,而原身在他穿进来的前一刻钟就已经自杀了。
是个可怜人。沈肆睁眼瞧了瞧自己的手腕。腕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痕,最明显的应该是原身求死割破的伤口,上面的血已经成了褐色,凝成一团,方才经这一动又开始渗血了。
他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眼前发生的事却也无法解释,只能把它当做老天重新给的一次机会。既已如此,沈肆也不在纠结,扯下一角布料将手腕裹好,起身想去寻个镜子瞧瞧。
院内满是杂草,只有中央放着两缸水,沈肆走近,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这张脸。
沈肆曾被冠以男女之外的第三种绝色,皮骨若神之雕刻,如白玉无暇。他偏爱艳丽的红,内里桀骜不驯,明艳又张扬,所有因外貌而轻视他的,最后都会被狠狠打脸。
他弱冠那年初次领军,军中个个都是大老粗,身材魁梧,面容粗鄙,唯他英气俊美,身姿挺拔。军中有不服者,皆因其外貌并非五大三粗的糙汉样,难以服众。后来还是沈肆挨个打得他们灰头土脸,跪着齐齐叫爹才作罢。此后,军中无人不服,也无人不敢不服。
眼下,原主这张脸朱唇皓齿,面若桃花,那双湿漉漉的眼,与眼尾处的黑痔相得益彰,也许是体弱,他的面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皙。
尽管这张脸原本带着些许柔美之气,但换了沈肆的内里,扫去了原身的柔和,更多了几分锋芒。
沈肆无心欣赏,脑海里满是变成血人的自己。
从前他从武,只是懒得与那些权贵们弯弯绕绕,嫌处理细枝末节的关系麻烦,如今他只想让与之相关的所有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天道既愿给他机会,他自不介意从头再来。
沈肆正想着今后的道路,突然一阵黑影袭来,他还未看清是什么,喉咙一腥,本就因为原身割腕失了太多血就眩晕,眼下更是险些站不稳。
怀里的人哭道:“少爷,你可算没事了!”
沈肆后退一步撑着水缸的边缘,勉强能站稳,拉开怀里的人,“起开,快喘不过气了。”
怀里的人急忙起身,扶住他,眼泪巴巴的,“呜呜呜,少爷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沈肆抿着薄唇顺气,须臾,才打量起面前这人——对方是位十三四岁的幼童,个子比他略微矮半个头,面容清秀,说话时能瞧见俩虎牙。
榆木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心翼翼道:“少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肆从他的称呼中知道了眼前这团子的身份,瞧着应该是原身沈昭的小厮,便问:“你是?”
榆木“啊”了一声,语气都带了点慌乱,“我是榆木啊,少爷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说罢便要伸手去检查沈肆的后脑,“是不是哪里磕着了?”
沈肆止住他的动作,“逗你玩的。扶我进去。”
“吓死我了!”
榆木连忙扶他进房,房间虽不是方才醒来的草堆房,但仍然很简陋。榆木将他扶到床榻上,将枕头抬高,给他垫着,“少爷闭目歇会,我去寻些吃食来。”
沈肆微一颔首,瞧着榆木出去。
等人没影了,他起身翻箱倒柜,总算在犄角旮旯处寻到了一瓶药。他给伤口处上了点药,顺便趁这空头查了下身。
手臂上的旧伤疤又被添了新疤,还有身体各处的大大小小的成年伤痕…就算能养好,也不免落些病根。
沈肆目测估计废了些根本,一想到拖着这副身躯,还没混到狗皇帝面前就先病死了,他闭上眼,瞬间感觉有些许头疼。
·
虽瞧着其貌不扬,但这药还是管用,闭目养神了小半会,沈肆感觉已好了许多。
榆木去了许久也未回,他起身顺着原身微弱的记忆去后厨,正见榆木被方才那老妇和仆人围着。
老妇人嘴里骂骂咧咧:“你们这些赔钱货,才过晌午便又来厨房偷食吃了。”
榆木抱头蹲在地下,怀里紧紧抱着食物,任凭几位仆人推拉也未见他放手。
沈肆扶着门,瞧对方一脸不敢反抗的怂包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进屋,瞧着老妇已经被处理的伤口,淡声:“你可是又忘了方才的事。”
这不提还好,一提妇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之前她只身一人,这下有两位奴仆,她怒目圆睁,像往常一样上前,作势就要去揪沈昭的耳朵,想出之前那口恶气。
沈肆侧身躲过扑上来的老妇,伸手在她后背不轻不重的推了下,她立马摔了个头朝地。
身后的两位仆人见状大步向前,作势就要去揍他。沈肆屏气凝神,一脚踢向一人的膝盖,后退朝另一人拦腰踢去,动作快的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便已被他踩在脚下。
见此景,老妇捂着后腰,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肆,“你!”
这身子还是虚,见脚下的奴仆已不再反抗,沈肆缓了会,看向一旁的老妇,“过几日父亲召我回去。若回了相府,你就不怕我向父亲一一说明我和母亲这些年是如何过的?”
他嘴角微扬,眼里带着勾人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在老妇上方微点,“到时稍微添油加醋,父亲是会偏向我,还是你这个外人?”
老妇瞧着他,冷哼一声:“你少吓唬我了,老爷怎么可能信你这个在乡下的遗弃子?”
提起这个老妇就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让榆木钻了空子,她早就销毁了那封询问信,何故等到现在.?
“那就瞧着他日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若你侥幸没死,也别庆幸,万一哪日落得个在荒郊野外被人发现尸首的下场可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
沈肆分明在笑,但笑意却完全没达到眼底,这下是连表面客套话也没了,老妇对上他冰凉的眼神,后背微凉。
警告已送到,沈肆挪开压着二人的脚,朝地上坐着的榆木道:“还愣着,坐着可舒服。”
榆木哦了声,才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抱着怀里的东西来到沈肆身后。
沈肆看了眼他怀里,都是些白面馒头之类的。
老妇正要起身,就听见沈肆又道:“我劝你还是莫要想其它的歪法子,最好想明白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毕竟本公子还可以念着往日情分在父亲面前不告发,若你不知好歹,那也别怪我心狠。”
沈肆用“本公子”已是暗点她,老妇看着他离去,久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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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少爷方才太厉害了。”榆木抱着东西,紧紧拉住沈肆的衣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沈肆从脑海残存的记忆也大概推测出原身的处境——他的生母这些年为了生计总是唯唯若若的,所以连带着沈昭才受老妇的欺辱不敢反抗。
沈肆曲手,敲他的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硬气点,若什么都指望我,还要你做甚?”
榆木重重嗯了一声:“我会努力的!”
两人往屋里走,榆木将怀里的馒头递给沈肆,一边扶着他,好奇道:“那少爷说老爷过几日生辰宴会来接我们是真的吗?”
“自然。”
沈如林贵为一国丞相,必会言出必行。
回到房间,沈肆关上门,嘱咐他:“方才我便和你说了,若不想受人欺负,需自强,你可听明白了?”
榆木莫名也被点燃了,狠狠道:“明白!”
沈肆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说:“话虽如此,那也得留着命改变,启程回京之前你时刻注意着那老妇,怕生事端。”
榆木点点头:“少爷,就包我身上吧!”
沈肆偏过头,往窗外看去,庭院里有棵海棠树,枝繁叶茂,粉嫩花朵压弯了枝丫开了满树。他收回视线,问:“今日是何日?”
榆木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然如实回他:“三月二十五。少爷,怎么了?”
沈肆道:“你能不能弄些纸钱来?”
“若少爷需要也不是不能…”榆木绕绕头,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只是少爷...这些...这些都是烧给死人的,你要来做什么?”
沈肆薄唇轻抿,长睫撒下一片阴翳,压低声音回他:“烧给一位故人。”
开文噜,这稿是存不了一点哇啊啊啊,向阿肆汲取点能量(?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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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魂附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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