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
几声痛心大喊叫回贺丙的魂儿,他双目圆瞪,嘴唇蠕动几下没能发出声,与那男子对峙时的慵懒表情来不及收,双脚生风直奔向几乎无法站立的身影。
他扶住梁逸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只嘀嗒着鲜红的手,颤声问:“手怎么样?!”问完又立即看向几名医研部部员,急声说,“调智浮医疗车,马上回去!”
“等一下……”
梁逸的声音颤得发飘,唇瓣白得瘆人,受伤的手动了动立即收到一声心痛的呵斥:“梁逸别动!”
“好,”梁逸顺从地应了声,他没看贺丙而是微微躬背轻放下怀里的男孩,“你伤得不轻,跟叔叔回去治疗好吗?”
男孩看了看他受伤的手,又盯着梁逸失血的脸颊看了会儿缓慢地点了点头。
梁逸示意部员带男孩上医疗车,抬头望向呆傻地站立的男子:“我要带你儿子回审异局治疗,你去不去?”
男子下意识地看向梁逸一直流血的手掌,之前的嚣张劲儿丢到九霄云外,点头如捣蒜:“去……去去……”
“一人跟我回去,剩下的三个配合行动部和特能部救援,”梁逸的指尖无法控制地打抖,连带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轻颤,他勉力压着钻心的疼痛,尽量平稳地叮嘱留下的外勤部员,“有任何问题直接联系我,我安排人过来接应你们。”
“部长,您快回去吧,您伤的可是手啊……万一……万一……怎么办啊……”
说话的部员是个真性情,一句半的话说得声音哽咽哆哆嗦嗦,眼瞅着泪就要下来。
“收好私人情绪,”梁逸脸微沉,刻意压低声音,“整理好药箱立即与另外两部的外勤小队汇合,切记注意安全。”
“是!”
男孩被送到医疗中心,他父亲没再闹事,配合度意外地高。
梁逸被推进手术舱折腾到后半夜总算是保住了左手,但十指连心,术后人疼得晕了醒,醒了又晕,平时吃的药也不能落下,贺丙守在病床前半点不敢大意。
熬到快天亮,梁逸咬破嘴,血几乎铺满唇瓣,人彻底昏睡过去。
贺丙复杂的心绪糟成乱七八糟的毛团,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梁逸疼得意识模糊,他只能眼睁睁地瞅着帮不上忙,这会儿人晕过去总算能少受几分罪。
但贺丙不敢歇。
他打了温水,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试去梁逸唇瓣上的血迹,人一蹙眉,他就立即停下,怕弄疼梁逸,又怕血迹干涸后清理起来会更折腾人,手下动作便小心再小心,一番操作堪比修缮名贵的传世宝贝,谨慎得不得了。
昏睡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掌心宛如被火燎出窟窿,灼痛钻心。梁逸望了眼被固定住的整条手臂,无奈地发出一声轻叹。
“贺丙……”
“我在,”屁股立马离开椅面,贺丙俯身前倾,“手是不是很疼?”
疼,疼得恨不得再晕过去,晕到手彻底康复再醒来。
梁逸没立即回应,他微微抬起雾气蒙蒙的眼去打量贺丙眼下明显的黑影,随即隐去真实的感受,找了句不算撒谎的话递过去:“有点渴……”
贺丙二话不说提溜过准备好的暖水壶倒了半杯水,试了试温度后调好病床高度,扶起梁逸仔细地喂下:“来,咱慢点喝。”
空杯刚落回桌面,病房门口就多了三个人。
谈佑、贝北、林横,清一色沉着张脸,让人看不透到底是来兴师问罪还是负荆请罪。
“我去给你取早餐。”
贺丙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给几个人腾出空间聊工作……或者是释放私人情绪。
但他很快便承认自己小心眼,走是不可能走的。贺丙靠在门外的墙边,以十分有利的位置在除梁逸外的三人注视下明目张胆地偷听。
咬破的嘴唇又渗出血,艳红涂在雪白上衬得梁逸的五官愈加深邃。忍过一阵钻心剜骨的疼,他轻轻靠到床背小心地舒了口气,视线落到门口的三人身上:“我伤的是左手,你们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
一句话说得冷淡却气喘严重,显然是在极力忍耐手上的剧痛。
谈佑靠在门边没抬头,贝北、林横的面部肌肉抽搐,扭曲出不同程度的心痛神色,但谁都没动。
“我没什么劲儿,声音提不高,”梁逸见这一个个跟个铁杵粘地板上似的半点不动也没个声儿,他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杵在门口如果听不清我说话,可别又给我摆出难看的神色。如果不想听我说话或者压根不想听我的话,就都滚出去,别杵这让我难受。”
“部长你不该出外勤,”林横踏进一步,目光落到梁逸常年苍白此刻却红肿的手腕上。他眸光轻颤,往日里的克制似乎抛到九霄云外,“但错在我,作为你的助理,我没有做好提醒,我会和局长申请,日后随外勤小组历练,如果再出外勤,我可以帮助贝副和谈副分担。”
“你是部长助理又不是我的医助,”贝北迈向前两步越过林横,“这次主要责任在我,本来应该我去,部长是因为我的缺席才受伤。”
“是我没拦住部长。”
“是我水平不够高。”
两人一人一句,一本正经深刻地做起了自我检讨。
梁逸眼一闭,拇指用力压住太阳穴。
谈佑依旧保持着抱臂观望的姿势,注意力却始终放在梁逸身上,这会儿见他的动作便开口问:“头疼?”
“头疼……”梁逸低低嘶了声,靠在门外墙边假装隐身的贺丙忽地腰板挺直,正要往屋里窜就听见梁逸又说,“但不是病理上的疼。”
“我谢谢你们敬重我,”梁逸收回手,太阳穴落下明显的指甲印,“但我是你们的部长,你们听说过出事了老大先躲起来的道理吗?”
“部长,那不一样。”
“部长,不要偷换概念。”
林横、贝北几乎同时开口,梁逸抿唇盯着两个人:这俩玩意怎么跟个倔驴似的非要揽责?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应该能称得上温柔吧?怎么就讲不通呢?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反正这屋里没个正常人。
“行动部部长率队外勤次次身临险境,每次都能护队员周全;神控部部长身体也不好,但外勤都是抢先出现在一线;器物部部长以身涉险,至今疾病缠身。而我呢……”冷汗滑过鬓角,梁逸慢条斯理地关掉束缚手臂的仪器,语气平淡得似在唠家常,“只会生病?只能被你们小心翼翼地捧着?没资格没本事护着你们?那依我看,今天就革了我的职,你们每天来给我上香供我长命百岁。”
“不是……部长……”
“部长你说什么呢?”
梁逸暗自咬牙将左手举过头顶:“它废了吗?是你们伤的吗?你们在这磨叽什么?医研部是没事做了吗?”
“梁逸。”
谈佑放下手臂快步走到病床边,按下梁逸举在半空打抖的左手,“手是真不想要了?”
进程过半,剧情白热化,贺丙哪里还顾得上隐身,他一个健步冲进病房,一眼就瞧见渗出纱布的丝丝殷红:“梁梁别乱动,好不容易不流血了,这等下又该疼得受不了了。”
“那……”林横冒出个字,贺丙立即回身扔过去一记眼刀。
“那我回医疗中心忙去了,”贝北接着林横的话说下去,“我晚上再来探病,部长好好养伤,不要胡闹。”
“兔崽子,”手被贺丙束缚住,谈佑在进行紧急治疗,但这都不能影响梁逸痛快骂人,“滚蛋。”
“是部长。”贝北应得响亮又规矩,半点没再拖沓直接转身出了病房。
“我也先忙去了。”林横前后脚离开,没敢再多逗留,唯恐引起贺丙的误会。
梁逸闭上眼,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得剧烈:听话又放肆,他究竟带了些什么性格怪异的部员?
谈佑忙活了一通,调好仪器指数没半句废话直接离开,病房内忽然陷入安静,只剩下贺丙默不作声地盯着梁逸泛红的手腕。
咬破的唇瓣又添新伤,血迹自梁逸的嘴角蜿蜒而下就快扎透贺丙的眼球,他眸光猛地一颤,连忙回身去找棉签。
“贺丙,”梁逸唤了一声,语气不容置疑,“你过来。”
贺丙倒退两步,蹭了下鼻尖搬过椅子坐到床边:“嘴唇流血了,梁梁……”
“你也是,别生气。”
“我……”手背搭上一只冰凉的手掌,贺丙立即反手握住,心中酸涩,“我不是生你的气。”
未受伤的那只手被贺丙小心地包裹在掌心,梁逸的视线扫过正轻轻摩挲着他手背的拇指,不由得放轻语调:“我知道,知道你在同自己怄气。”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贺丙捧起他的手贴到脸颊蹭了蹭,“我这么大个人就站在你附近,竟然还能让外人伤到你,我真是个废物……”
梁逸眉心拧出浅浅的川:“又胡说八道。”他停顿了会儿才继续说,“贺丙,我没那么精明,没那么多个灵光一现去应对突发事件,当时的行为不过是我的本能反应。”
贺丙上身前倾做出拥抱梁逸的姿势,但只是一会儿便松开人:“你总说你最不怕疼,可是哪有人会习惯痛苦?你挨得疼不计其数,每次都能被折腾掉半条命……”
“贺丙,”梁逸抽出一根手指在贺丙的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圈,“我嗓子疼……”
“好了,”贺丙举起小白旗直接缴械投降,“我不说了,免得你忧心又难受,但我还是不舒服……”
“怎么?”梁逸直了直背,问。
“你勾引林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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