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那日天很沉,黑色吞了半个世界。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可惜我没带雨伞,只带了烟。其实没有伞也没关系,我死了能造福一家子人。
一个巷子,路边杂草丛生,没有监控,墙都是凉的。我就蹲在那抽烟,靠着墙、望着天。
约架那人还没来,百无聊赖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好像在很久之前吧,但现在我还没有习惯烟味,太呛了。
曾经打过我的人嘴里都经常叼着烟,有时不止一根。慢慢的我也学着、挨揍次数确实少了。
天中,有一块很黑,可能是云,或许不是,而是我怨气堆积起来,融入夜色深处要溢出来了。
口袋里的那张纸条又被我翻出来了了——“南门三道路巷子口,不来是孙子。”
落款是个叫“迟悯”的名字。
我不认识他,在学校也没碰过面,怕找错人,我还特意去看了那人的作业本对比了字迹……
我,万辜,虽然不是个好学生,但我是个好人!无缘由打架、无恩怨伤人的事我从不干。
这架,我应了,我就是有骨气。我没来,就是吃瘪。
我在这巷子口蹲了有二十分钟,耍帅的姿势不知道换不了多少个,那个叫迟悯的人还没来。
我讨厌迟到的事物,包括他的名字,令人厌恶。
周围暗了,路边灯终于亮了,在我准备走时,迟来的脚步声突然在耳畔想起。
这人走路没声,到身后时我才听见。我没见过他,心告诉我这是迟悯。
迟悯站在一堆纸箱子旁边,手上挂着把伞,他没看我,许是在找哪块干净,好放伞。
完事看向我,眼中没有害怕、没有紧张,他道:“万辜。”
我也回了句,“迟悯。”
我朝他走过去,他没动,等我走到跟前,才动了动眸子。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他那双眼睛,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戾气横生的倒影。
我不认为打架要说多少闲话,曾经被打时,我听见很多人在骂我、笑话我,我讨厌被那样对待,但我更讨厌把自己承受过得事物压到别人身上,让别人尝尝我当时的滋味。
这么做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是个男人就要点骨气。
正因为我不需要谁来关心我,所以万辜的“辜”和骨气的“骨”发音如此相似。
遍地杂草,多我一个又如何。我倒下去,它们会接住我。
当他的拳头砸在我脸上时,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
拳头打在皮肉上,骨头砸在骨头上。
疼痛成了唯一的知觉,又是唯一能连接彼此的道具,我的痛来自他,同样的,他的来源于我。
最后,下雨了。
我没输,他也没输。
两人都挂了彩,像狗一样从泥泞里站起身。汗水、雨水、血水混合着,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抬眸时,我跌进他眼底那片燃烧的冰湖。没有憎恨、没有恐惧,是我看不懂的情感。
我突然感觉,迟悯是树,我也是树。只是我枯了,他也快了。不怪我,是曾经依赖的土壤突然变成了充满恶意的养料。
彷徨间,我听见他问我“为什么”。
我不确定他指的哪方面,人气急了什么都说得出来,“看你不爽,行了吗?”
他喘着气说行,随后视线绕过我,“你打的很没意思,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关你屁事。”
他问我:“你很想死?”
我其实想说,他的评价我很不好受。我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是继承在曾经的苦痛之上。
不是想死,
而是更因为想活才这样打,
因为曾经吃过这些痛苦,所以了解在哪下手更痛。因为我不想死,所以别无他法,只有这样才能少挨打。
但是这么说会显得我懦弱,所以我怼他,“你打的就好了?全靠你劲大你知道不?”这是真的,疼死了。“你要是力气再小点,你爹我早把你打的叫爸爸!”
“你多大?”这小子突然问。
雨下大了,我找了个有屋檐可落脚的地儿,边走边问:“问这个干嘛?”
这人也往我这走,“你多少岁?”
“17岁,怎的?没见过……哎!屁大点地你还和我挤!你他妈不是有伞吗?”
他没理我后半句,“我比你大一岁。”
“然后呢?谁稀罕知道?”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他撇了我一眼道:“我比你大,哪有儿子给爸当爹的?”
“……”沉默半晌,“迟悯你是不是有病?先是找我约架,后嘲讽我打架,又和我抢位置,你伞不在那吗!实在不行你去校北门那边的巷子!那边每个巷子都有垃圾桶,上面都有遮篷!要不是我脾气好,你想想打完架谁忍住不再揍你?”
话落,他看着我说:“我伞在那,你帮我拿,我就不和你挤。”
我去了,雨点打在衣服上不太好受,我不喜欢这种黏腻的感觉。
撑起那把黑色的伞,走回去,他又不动,我刚想开口骂他,他却问:“你故意的吗?”
声音太轻了,落在心上,还没有雨点重。“什么?”
迟悯伸出手,手心里有张皱巴巴的纸条——没爹的杂种。
纸的末端,是我的名字。
这不是我写的,但字迹是我的。
一瞬间我有点失声,也有点失神。
在说出“不是我写的”时,他已经背着风雨走了,伞握在我手中。
他听见了,但他也不信我。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沉了下去,黑暗包裹住这片土地,也包裹住我。
落日没有褪去,只是映在我的脸上。
最终拖着同样的身体往家走。
推开门,烟草的味道扑上来,正了正身子,跨过门槛。那顶快坏了的灯发出昏黄的光,光下,父亲坐在椅子上,身旁是几瓶空酒瓶,他随手抄起一瓶,扔向我这。
今天发生的事让我有点头晕,忘记躲了。血流过脸颊,忘记了疼痛,先闻到了血腥味。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又跟人打架了?”他喝酒了,语气散漫。
他喝酒了,我好怕…我没吭声,低着头想走。
“站住!”他猛地拔高声音,带着酒气呵斥道:“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养你不如养条狗!老子迟早给你挂个链子!你他奶的吃屎去吧!”
“狗还知道看家护院摇尾巴呢!你呢?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他妈就知道给老子在外面丢人现眼?妈的老子打死你这狗东西!看看你还惹不惹事!”
我又被扔在墙上,疼痛是钻心的。
“说话啊!哑巴了?”
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冲破心脏。但最终,我只是死死咬着牙。
“废物!”他见我不吭声,生气了。
扬起手往我脸上招呼。
“啪!”
拳头,脚踹,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咒骂,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我蜷缩在墙角,用胳膊护住头,怀里揣着把黑色的伞。
身体的疼痛叠加在一起,反而变得有些麻木。
狗挨打了会夹着尾巴做狗,但我不会,只是被打痛了想找个地方缩缩。
我没有怕,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息。
我也不怂,打我的人是我爸,我能怎么办?
他打累了,我就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回到了阴暗的房间里。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折叠床和一个塞满杂物的纸箱。
我连衣服都懒得脱,把自己摔在床上。
黑暗中,身体的每一处疼痛都变得格外清晰。
迟悯留下的伤,父亲留下的伤,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最终在我的皮肤上合为一体。
我想哭,我好恨,可是累大于一切。
夜间,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敲门,曾经不堪的过往透过窗子在窥视我的梦,噩梦在我身边周转。
我早就知道了,梦碎了,往事害怕的东西钻了空子。
他们还活着,都活着,我却死了。
就算过去的事扒开我的眼睛,只要那事没完,我就不会主动忘记。
他们的冷言冷语是比刀锋利的,而我是块海绵,最容易被抹黑的那种。
身上实在疼的受不住,睡了一会又醒了,才凌晨三点。
起来洗了个澡,再把床单被子挂阳台上晒,衣服也洗了,好像没什么要做的事了。
借着晨光摸了支笔,在纸上写字。
想了好久,一看,也就写了“迟悯”二子。
五点多了,天空含着云还留着昨夜的潮湿与寒凉,下楼转转。城北人很多,西北角又有几栋小区楼,所以这个点并显得孤独。
周乱平常醒的就很早,没事总往这溜达,他个子高,挺注目的。
“周乱!”我喊他,他走过来了。
“万辜!起那么早啊!”他个子比我高些,托腮一副很高明的样子看着我。
我撩起额前碎发,用着痞里痞气的调子问:“怎的?看出什么了?”
“我滴个乖乖呀…”我很少听到周乱感叹,特新奇,尤其是说话时的语气,“你这…昨晚上哪去了?一晚上没睡?你爸妈又打你了?早说了让你来哥哥家睡…你这……”
我捂住了他的嘴,周乱这人只要开口就停不下来,“好了好了,我昨晚没去哪,睡觉了,我爸妈没打我,自己摔的。”
“你当我傻子?怎么摔的能摔成这样?这是摔了多少下啊…你别捂我嘴成吗?我在关……”
“不成。”
我没有觉得周乱烦,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只是我还没习惯别人的关心
过一会我放下了手,他问:“饿不饿?还吃馄饨吗?”
“好。”
晴飞早餐——这附近我去过次数最多的早餐店。
推开玻璃门,风铃摇的更悦。
周乱和店长很熟,店里人很多,它招着手喊:“秦姨!”
有个坐在的老大爷乐呵呵地看着周乱,“小秦她今天没来,她儿子来帮忙的。”
周乱这人自来熟又喜欢热闹,和老大爷聊了几轮,让我先找位置坐着,他去看看店长儿子长什么样。
这家店在我很小时就开了,中间店面装修了几次,从未变的是每个桌子上都印着只鸟,附赠“从今日飞翔”一句。
周乱交友失败早早回来了,表情很怪,“万辜!”他声音很小,落座我对面。
“人家不理你?”
周乱点了下头,皱着眉道:“秦姨儿子身上伤也不少……”
他又开始喋喋不休心疼别人了。
抬头时正好对上店长儿子的视线,眼神比周乱说的还要可怜,他身上的伤又多了。
——是迟悯。
我不由得愣住了。
他目光不从我身上落下,端碗的手很稳。
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寒暄一点也不会,张口就说那件事吗?不太好吧,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他不说话,但他心底是想的。
馄饨上桌时,低头见他手臂上有几块创口贴,不是我打的。我的手覆在上面,“疼吗?”声音太小了,就同石子投入汪洋,碧波不起。
迟悯面色古怪,那双被冷水浇过的眸子里,火光又燃起来了。
昨日潮汐的汹涌又爬上来了。
迟悯走后,周乱打趣我,说我耍流氓。
没有吧,我没有这种想法。
起得早,但赖的晚。
“万辜。”周乱唤我。
碗里的馄饨吃完了,喝两口汤问他:“干嘛?”
“我们迟到了!”周乱生物钟很准,这是第一次迟到。
最后我俩结了账,跑的很快,风景一路后退。
城北人多,校也多。而城南城北的中心是一所最出名的学校,两方孩子从小就被灌输‘要考到那’的思想。但往往三栋三十层的楼出一个能圆梦的才子概率都很小。
那所梦校的旁边是医院,据说里面的医生包治百病,前提是有钱。
这座城的道路都是以那两栋建筑为中心的。
我上的学校只是城北众多垫底高中里的一所,混子多,打架都是家常便饭,被打才是耻辱。
“报告…”这句是周乱说的,身高优势,他比我跑的快。
赶上时,和周乱一起被罚了站。我本来真打算去站,却被周乱一把拽位置上了。
“周乱你干嘛?”我压着声音问他。他笑的坦荡,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认知,“你傻啊,让你站你真站?”
老师看了看我们,什么都没说。他讲课就没几个听,游戏击杀音效逐渐掩盖了他的声音。
我发现,斜前方,隔着两排的位置,靠墙的那个座位是空的。昨天才发现是迟悯的。许是目光停留太久,周乱开口,“我刚刚就想问了,你和那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
他皱着眉,“你是不是和他打架了?”
周乱是我高中以来唯一的朋友,他知道我初中的事,我也愿意对他说实话,不瞒他。
“可是我打的没那么重。”脑海里浮现今早迟悯多出的伤。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来。
“我信你,”周乱说:“毕竟咱们万辜那么傻,怎么可能会写这种话。”
“你骂我干嘛?”
他不承认。
“迟悯家住哪?”我问。
周乱曲解我的意思,“干嘛?要去欺负人家?好像在城南吧,挺远的,也不知道来城北上学干啥。”
“他妈妈不是在城北吗?”
“听人说这母子俩关系不好,不住在一起了。这什么仇什么怨啊,迟悯这人也可怜,挺乖一小孩,小时候差点被饿死!就桌上那字你知道不,之前是‘蓝天是鸟的庇护’,迟悯写的,字特秀气。但二次翻修时第一次拆的就是这个。”他顿了顿,“我想起来了,他初中就在城北念的,估计是两边都有家。还和你一个学校呢,记不记得?”
“不记得,没印象,我初中不是在挨打就是要被打,哪有时间在意这个?”
“小万乖乖,我不该提你伤心事,不要怪哥哥!”周乱说着又往我身上蹭。
“我没有生气。”这是真的,我干嘛要生周乱的气?他做错了什么,只是我有点不甘心。“你继续说。”
“我对他也没印象,经常请假。”
“你觉得店长怎么样?”我问。
他愣了愣,“嗯……传言我从来不信,听听的了,除非事件的主角亲自承认。只是认识的人多了,一些消息是不可避免的,听着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认识人好麻烦啊……”
周乱赞同道:“确实,多听无害,只要别因为三言两语改变自己原本的立场就行,一些事情,总得有人画上句号。”他似是感慨,“从前有个人让我对自己好一点,没办法了……”
从周乱嘴里说出来的人千奇百怪,从没有我认识的。
话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原点,他问我:“你要去见他?”
没说话,我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这本在心里存了很久了,这几天有时间就在想剧情,剧情罗列的差不多了,很短的文,我自认为以我的脑子想不了多少剧情的…十万字左右就完结
关于《病容》没确认谁一定是攻谁一定是受,自娱自乐好不好,只要有爱,磕谁右位都行,以万辜和迟悯的性格,谁上谁下都不重要,彼此喜欢就行。其实是我决定不了谁攻谁受所以才填的互攻
救赎文,他们是彼此的依赖,没有对方会死的,所以别拆官配就行。
晴飞早餐名字是我乱想的
暑假了我一定好好更!!
记录一下2025.6.23和虫子大战输了 虫子咬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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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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