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魔族脸色一沉，手腕用力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手指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他心下讶异，顾忌着少年的身份，强压下火气，冷声道：“这位公子，这是我们试炼场逃出来的奴隶，按魔界规矩，逃奴被抓回，生死由主。还请行个方便。”
被摊主拎在手里的兔耳少女见到祁夜随后异常沉默，听见这话，喉咙里发出写嘶哑破碎的气音。
祁夜随面色更冷了几分，忍着没回头看她，捏着对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试炼场？”
那高大魔族额角青筋都现了出来，火气更甚：“公子！莫要多管闲事！”
他旁边一同的魔族在旁边跟着道：“这兔崽子也是我们花了魔晶买下来的，就算你是九幽学院的弟子，也没有强抢的道理！”
气氛剑拔弩张，小摊的食客见机不对一早就跑开了，这会儿摊上只剩两方人马并摊主和他手中的兔耳少女。
夜市的人群察觉到这边的冲突，纷纷驻足在稍远点的地方围观。
绥岁心中叹气，她倒是不想在这种时候闹出什么事来，但祁夜随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了。
绥岁上前一步，站到祁夜随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几名追捕的魔族，最后落在那为首者脸上。
她搭上祁夜随的手臂，力道不重但不容置疑地将他的手从那魔族手腕上拿了下来。
“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你们花了多少魔晶，我们把她买下来如何？”
明烛三人已经在身后将来时长老给的魔石魔晶凑到一起，递给了绥岁。
鱼望月抿着唇看了眼摊主手中的少女，轻声对摊主说，“你先将她放下来吧。”
少女被拎着过大的后领，整个人像挂在布衣上，加上脖子上的铁环，本就不好的状态这会儿更差了。
摊主为难地左右一看，还是将手松了。
乔思绵忙快步上前，小心地将人半护在怀里，少女轻得吓人，浑身都在发抖。那双灰褐色的兔耳无力地耷拉着，上面的毛发结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唯一看向祁夜随时，黯淡的眼瞳中才微微泛起光芒。
绥岁能感觉到祁夜随周身气息冰冷仿佛要凝成实质，这是在他身上未曾见过的近乎失控的情绪。
她接了明烛递过来的芥子袋，并着自己的魔晶一同递向那高大魔族，“这些魔晶买个逃奴应该绰绰有余。”
那魔族瞥了眼少女手中的芥子袋，眼底掠过一丝贪婪，随即被恼怒取代。
他揉着被祁夜随捏出青紫痕迹的手腕，啐了一口，“呸！买下来？这可是上头点名要的，你们随随便便就想买下来？”
绥岁面色一冷，这是不能善了了。
“黑煞老大，别动气别动气。”谄媚的声音掺和进来，打破僵持的气氛。
摊主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这几位都是修真界前来交流学习的贵客，初来乍到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黑煞老大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贵客们计较？伤了和气惊动九幽学院的人，对谁都不好，您说是不是？”
黑煞脸色变幻不定，瞅了眼摊主，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这群人的身份。
九幽学院是魔界最重规矩的地方。
他自然看得出这几个人修衣着不凡，摊主这会儿更是点醒他，若真闹大了引来高层，吃亏的恐怕还是他们这些处理脏活的。
同黑煞一起追捕逃奴的魔族也在身后悄悄拉了他一下。
“买下来可以，”黑煞松了口，“但是你们得给我个信物，否则我回去也不好交差。”
祁夜随先绥岁一步把腰间令牌取了下来扔到黑煞手里，“可以了吗？”
黑煞确认了令牌真伪后从绥岁手中拿过装满魔晶魔石的芥子袋，目光落在被众人护着的兔耳少女身上。
祁夜随冷冷地上前一步隔开他的目光，语气冰冷：“还有事？”
黑煞冷哼一声，“算这兔崽子走运！我们走！”
事情解决了，摊主擦了把额头的汗，冲围观的人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祁夜随已经快步过去查看兔耳少女的情况，绥岁手中拿着他从赫连焱那赢来的芥子袋。
翻了半天没找到魔石，全是成色极好的上品魔晶，绥岁只好挑了颗较小的递给摊主。
“方才扰了你的生意，这是赔偿，菜帮我们装起来吧。”
摊主接过魔晶，喜笑颜开：“不敢不敢，我这就去给几位装好。”
“大师姐，她好像受伤很重......”乔思绵担忧地唤着绥岁，她能感觉到怀里少女的虚弱。
绥岁当机立断，“走吧，先把她带回去。”
少女身上披了件乔思绵的外袍，一些明显的伤痕也被鱼望月简单处理过了，祁夜随从乔思绵怀中将人接了过来。
等明烛拿上摊主装好的食物，一行人不再停留，迅速离开夜市。
回到静心苑，几人把少女安置在空的房间里。
明烛放下食盒后就出门与祁夜随一同在外面等着。
鱼望月打来了热水，乔思绵则去找干净的布巾，绥岁坐在榻边翻找伤药。
三人只能简单帮她清理一下，敷上伤药，对她内里的情况倒是束手无策。
“这......”乔思绵为难了，几人也没有正经学过，更何况魔族和人族不能一概而论。
鱼望月沉思片刻，开口道：“陆雪师姐好像是医修吧？”
绥岁点点头，招呼门口候着的两个人进来。
“小师弟，你先来看看。”她琢磨着祁夜随好歹之前也生活在魔界，想来至少能探查一下这个女孩的状况。
祁夜随闻言急忙上前，榻上的少女见了他，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松懈下来。
她任由祁夜随搭上自己的手腕，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隐约气音。
明烛蹙起了眉，沉声道：“她的嗓子出问题了？”
祁夜随坐在那面色越来越冷，许久才放下手，“是禁制环的原因。”
“那她体内没其他问题吧？”乔思绵问道。
“没了。”
绥岁皱着眉，“这个禁制环能解开吗？”
祁夜随摇了下头，语气沉沉：“这个需要掌管那座试炼场的主事人才能解开，强行破坏会反噬。”
明烛站在他身侧，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至少现在人在这不会受到伤害了，我们明日去找那什么主事解开。”
祁夜随没有应声，接过绥岁准备好的温水，从自己的芥子袋里拿出魔族温养身体的丹药化在水中喂给了兔耳少女。
药液更方便她现在入口，少女缓缓合上眼，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终于在药效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只是即使睡着了也不太安稳，灰褐色的兔耳时不时颤动着。
几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夜空中月亮高悬，幽冷的月光洒在小院里。
明烛这会儿心思也不在带回的饭菜上，压力声音问祁夜随：“小师弟，她是你认识的人？”
乔思绵和鱼望月坐在池边，闻言也看向祁夜随。
绥岁斜倚在门框上，手指摩挲着转灵佩，腕间铃铛声在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都在等祁夜随的回答。
祁夜随立在窗前，目光越过窗棂看了眼榻上蜷缩的身影，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
“她叫知满，是渊兔一族仅剩纯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以前我在赤血原的时候受过她的照拂。”
“赤血原？”绥岁捕捉到这个耳熟的地名，侧头看他。
祁夜随推开自己的房间门，示意他们跟进来。
绥岁走在最后，在屋内贴了一圈隔音符。
“说吧。”绥岁办完事儿自然地在窗边蒲团上坐下。
见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祁夜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赤血原在两界边界，和人界的曲陌城一样，里面除了半魔就是走投无路的魔族。”
“有些是逃奴，有些是族群被屠杀所剩无几的。”
祁夜随缓了缓，接着道：“赤血原的魔族命如草芥，所有试炼场需要苦力都会直接去赤血原买。”
买什么，祁夜随没有说，屋内的人都心知肚明。
赤血原是走投无路的魔族和半魔最后的去处，但是在那里只会被当做商品售卖。
“试练场是什么地方？”乔思绵记得抓捕知满的魔族就是试炼场的人。
“试炼场就是维持试练塔运转的地方。”
绥岁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所以她要知道试练塔运行的真相最需要了解的地方是试炼场？
既然都开了口，祁夜随干脆给他们说清楚。
“试练塔的魔兽是需要补充的，试练场就是负责去魔兽森林抓捕魔兽填补空缺。”
“不过不是所有抓捕回来的魔兽都能进入试练塔，被筛选掉的魔兽就留在试炼场，魔兽多了，他们就让奴隶和魔兽比试收取魔晶。”
鱼望月想到带回来的那个过于孱弱的女孩，不解道：“他们有能力和魔兽比试？”
乔思绵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就是没能力才会对一些人有吸引力。”
祁夜随嗤笑一声，“魔界数百年来规矩越来越重，总有人要发泄自己的戾气，试炼场就是他们的好去处。”
“你把人救下来打算怎么办？”一直安静听着的绥岁出声。
祁夜随不闪不避对上她直视的目光，抿了下唇，“连满姨都被卖到试炼场了，那我当初认识的那些人也躲不过，我得去把他们赎出来。”
除了绥岁，另外三人闻言都皱了眉。
绥岁自己本就要掺和进这些事，她看着沉默的师弟师妹，就想到自己刚收到新任务时的反应，自然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我会自己去做，”祁夜随在一片沉默中开口，语气轻松，“一个半魔叛出宗门是很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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