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灯红酒绿。
一家名为绯色的酒吧门口，苏子穆指尖夹着烟，臂弯还揽着个漂亮的栗色短发姑娘，和几名混混吊儿郎当站在那。
“看毛看，没见过社会人呐！”冲路过小孩大吼一句，苏子穆流氓一样点着脚底板，“他妈的谢沅鹤怎么还不来，他今晚要是没带足够的钱来——”
一枚精致的首饰盒，被混混中的红毛男人拿在手里抛着玩。
女生在苏子穆怀里瑟瑟发抖。后者瞥她一眼，脸上挂起油腻的笑容：“怕什么，跟着我少不了你好处，等把这吊坠卖了，到手的钱你我平——”
一道咳嗽重重响起。见红毛男人看过来，苏子穆立马讨好地道：“我是说大哥你拿七，剩下的三分我和她平分。”
红毛面色缓和。女生不断摇头说这钱我不要，试图从苏子穆怀里挣脱，却被扣得死死的：“别他妈乱动，要不是见你长的好看，你这种下头女还真当老子看得上你？继续挣扎啊，最好把路人都吸引过来，等回学校老子有的是办法整你！”
苏子穆语气凶恶，把女生吓的不敢再动弹，面色灰败。
红毛看着微微嗤笑，十分钟后，也等不耐烦了，“诶，你口中的那个谢什么，长什么挫样啊？特么快十点了，可别耽误老子进吧泡妞。”
“话说他知不知道他即使来了，这吊坠也落不回他手里。”
苏子穆打的就是等谢沅鹤送钱过来，钱到手，吊坠也得卖掉，谢沅鹤还分不到一分钱的主意。
红毛叉腿坐地上，大咧咧地拆掉首饰盒。月辉将上面的钻石衬得光华流转，一看就价值不菲。
网上没查到这条吊坠具体价格多少，不过苏子穆认为卖它个几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长得一般吧，但也不算差，只有我十分之一的帅气程度。”
红毛就看向苏子穆那双鬼迷日眼，下一秒，基本能确认那叫谢沅鹤的是个丑逼。
真踏马没劲儿。
身子后仰，把吊坠举在半空打量。又过去几分钟，红毛视野里逐渐多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因为个高腿长，对方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十分显眼。随着距离拉近，红毛才发现对方戴着一副黑色口罩，下半张脸被遮挡得严实，而那双眼睛是微寒沉静的。
明星吗？长的还挺帅。
红毛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对方走到他们面前停住：？
苏子穆大操了声：“他妈的终于来了，可让老子好等，钱带够了没有？！”
红毛：“………”
“里边有几万存款，够么？”谢沅鹤取出一张银行卡。
对于还没任何经济收入的学生来讲，几万块的诱惑力非常大，苏子穆眼神瞬间亮了，就在他要拿过时，对方却将手收了回去。
苏子穆掏了个空，登时不悦：“干嘛，你什么意思？”
“我的东西呢。”
苏子穆不爽地看他两秒，忽然咧嘴阴暗地笑起来。
谢沅鹤淡定看着他背后几名混混走向自己，包括那个从刚才起视线就一直黏他身上的红毛。
“想要啊，自己过来拿啊？”
红毛边说，眼神边死死盯着谢沅鹤的脸。
或许是后者气质太清冷，加上苏子穆之前说他拿过很多奖学金，红毛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一定就是那种所谓的“好学生”。
不打架，不闹事，老师们眼中的乖宝宝，混混们的重点欺凌对象。
眼见着谢沅鹤没什么反应，红毛伸手想要去揭他口罩，下一秒却被反捉住手腕。
谢沅鹤掀眸望过去，眼底笑意不寒而栗。红毛显然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一副无所畏惧的叼样：“哟，怎么，想打我啊？来来来，朝这边打，我还没被这么好看的人打过呢。”
他故意将一侧脸凑过去，似是笃定对方不会动手，笑容特别欠。
四周接连响起流里流气的口哨，其中一名混混手里还握着把弹簧刀，故意亮出来吓唬人。
苏子穆就在边上看戏，他太想看到对方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然而当他从兜里掏出烟，取出一支准备点上时，谢沅鹤忽然上下唇一碰，轻轻说了两个字。
听清他说的什么，周围霎时一静——
反应过来的红毛瞬间暴怒，猛攥起他衣领：“cnm的你骂老子什么？！”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
红毛只觉一侧脸颊火辣辣的疼，紧接着剧痛袭来，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嗷嗷叫。
大概都没料到他会动手，一时无人反应过来，皆错愕地张大嘴说不出话。
直到经过的路人发出惊呼，谢沅鹤甩了甩揍人的右手，深情一如既往淡定。剩下的混混才回过神，一拥而上包围他。
几名路人原本想要上前帮忙，被混混们用弹簧刀威胁别管闲事。混斗中，女生的哭叫听起来格外凄厉。
谢沅鹤打架快准狠，动作干脆又利落，小刀贴着眼角擦过，表情都没变一下，以一敌众竟也不占下风。
短短几分钟，除了没有动手的苏子穆，所有混混们全部被收拾了个干净，倒地上哀叫连连。
谢沅鹤伸手，将满面泪痕的女生从看呆了的苏子穆臂弯里拉过去。
才回过神的苏子穆顿时暴跳如雷，撸起袖子破口大骂：“卧槽泥马的翅膀硬了是吧？！今天不把你揍到哭爹喊娘我就不姓苏——”
“苏子穆！”一道低沉熟悉的中年男声响起。苏子穆像是当头一桶凉水，被喊得气焰顿消，僵硬地回头看去，果然是教导主任！
他和谢沅鹤同校不同班，后者是作为特优生考进去，他却是靠苏妈为瞿氏打工领的工资买进去。
成绩稀烂品德差，被他们班班主任看不顺眼好久，现在还惹出这么大祸事——
“好小子……居然真的是你！谁让你来这里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高中学生不好好读书来酒吧，还跟这些流氓混在一起欺负同学？！”
教导主任指着他鼻子骂，被颤颤巍巍地问到为什么会在这，他狠揪起苏子穆耳朵，在一阵吱哇乱叫中怒道：“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很倒霉吗！”
“出入酒吧、欺负女生、和社会人厮混、勒索同学……”越说越咬牙切齿，“要不是陈老师联系我，我还不知道你那么有胆子敢叫这么帮家伙堵她们班学生！”
她们班学生……苏子穆终于意识过来，不可置信瞪向谢沅鹤：“你他妈竟然敢阴我——嗷！”
“还再说脏话！耳朵不想要了是吧？！这件事我会联系你家长，赶紧给我回去等处分！”
“喂糟老头儿。”被揍到在地的红毛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呸了一口被揍出来的血。手按在教导主任肩头，恨声威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这些人，就是警察来了都不怕，不信你现在报警试试，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卧槽，他——”同班的大嗓门把红毛叫的一哆嗦，回头骂道：“妈的你鬼叫什么？！”
“他、他……”顺着视线，红毛看到谢沅鹤垂在一侧的手里握着手机。亮起的屏幕停在110通话界面。
“怕不怕报了就知道。”
“……”
绯色是家小酒吧，地段偏僻，不过由于经常有人闹事，警车很快赶到。
威胁堵人、打架勒索，还携带管制刀具，混混们全部被拘留。
瞥见红毛脸上叫人忍不住咋舌的伤，警察目光在谢沅鹤破皮的指骨处停了停：“你动手了？”
谢沅鹤点头：“他先动的手。”
红毛大吼放屁，我动手那你脸上怎么没有伤。
有见证全过程的路人站出来替谢沅鹤说话：明明是你先动作揪人家衣领的，他算是正当防卫！
“正当你个妈的防卫，分明是他先用恶毒的话骂老子的！”
冲警察告起状来倒是跟小学鸡一样。
路人冷笑：“骂人和动手打人能一样？而且他长这么文静，能骂多难听的话？我刚才可都看见你们打架了，他眼睛都差点被你们用小刀划伤，分明就是你们一帮子欺负人家好学生，呸！真不要脸！”
“……”红毛从未像这一刻觉得“好学生”这三字是那么刺耳！
他还想再骂，被警察架起胳膊撵着走。
同样要被拘留的苏子穆得知自己这次不仅捞不到钱，还要罚款五百后，气得一口一个卧槽：“谢沅鹤我告诉你你完了，我爸妈非弄死你不可！”
被警察大力拍了脑子，“给我安静点！一个个张口闭口全是脏话，是有多欠管教？！”
警车亮着灯远去，周围人群渐渐散了。教导主任惆怅地一连叹气三声，告诉谢沅鹤这件事一定会上报给学校，苏子穆的处分少不了。
他点头。女生抹着眼泪上前，不停和他道谢。
或许是因为被泪水洗涤，那双眼显得很明亮，谢沅鹤联想到瞿小绮，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也只是一眼：“没事，你回去吧。”
“那个……我认得你，我是你隔壁班的。”她听说过隔壁优秀班那个长特别好看的男生，但是听说人缘一般，还很阴郁，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同病相怜。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人打架，和传言里阴郁沉闷的形象根本不同，似乎是个挺好的人，“真的很谢谢你……”
谢沅鹤说没事，这次没再看她。在女生眼里也就是个疏离清冷的形象，她本想再说什么，旁边的教导主任看见她微红的脸，登时横眉竖目。
“……那我就先走了，总之今天特别感谢你，以后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找我帮忙。”
她其实也没别的心思，真的单纯是因为感激想谢谢他。等女生深深鞠了个躬，离开后，教导主任问谢沅鹤：
“刚才苏子穆说到他爸妈……谢同学，我记得你是苏家的养子吧？听陈老师说你家人似乎对你不太好，是事实吗，有没有什么是老师可以帮到忙的，你尽管提，老师一定帮你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么，谢沅鹤垂眸，顶多就是拘留几年再出来，发现住处被缴获，陷入负债累累的程度。
还是太便宜了……前世没发挥好，既然能重来一次，当然要用更加折磨人的报复手段。
“不用了。”他礼貌道，“谢谢老师，今晚天很冷，您早点回去。”
听他这么说，教导主任只能作罢，又想到什么，担心地问他有家回吗。
刚才联系上苏家，都急急忙忙去派出所看苏子穆了。苏家现在空无一人，这么冷的天，教导主任担心他没带钥匙。
“没带，但是。”话顿，谢沅鹤敛眸看向掌心吊坠，轻轻笑起来，“有家回，还有特别重要的人在家等我。”
……
时针一点点往十二靠近。会发光的圣诞树扎在大厅角落，彩条和礼物包装袋散落一地，没让人来收拾。
隔壁管家在清点今年收到的生日礼物，瞿燃被老爷子赶到阳台，和黎笙约烟。
面前是一口没动的蛋糕，瞿小绮呆呆出着神，在漫长的等待里，心想阿鹤估计是不会来了。
蛋糕七彩斑斓的一坨，还插着两个面目全非的小人手拉手，看着有点丑，是瞿小绮忙活了一下午的杰作。
他托腮静静看着，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熟悉的孤单包裹他全身。
他没发消息问谢沅鹤去哪，为什么不来，理由很简单，他明白对方即使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对这一天有阴影了。
两个人过生日，备受瞩目和宠爱的永远只有自己。所以他没再让这场生日大办，那样阿鹤就不会再受到那种负面目光……但好像还是不行。
阴影已经在心里扎根，留下了刺，就很难再剔除了。
瞿小绮戳着蛋糕上丑陋的小人，默默将蜡烛点上。
平时这个点，他早被管家催去床上睡觉，也就借着卡点过生日的理由撑到现在。
稳定的生物钟令他昏昏欲睡，干脆披上大衣去院子吹风清醒一下。出门前，想到什么，又折返把另一套大衣带上了。
走进院子，从别墅正门口放眼望去，视野广阔。
夜风刮脸上刺骨的冷，他坐在吊椅上嘶嘶哈气，费力裹紧身上两件大衣，再多衣物也没法让他显得臃肿。
依旧纤瘦单薄的一片。
小雪絮絮，男孩子冻得脸颊发红，漫无目的地开始等。
……
不知过去多久，可能十分钟，也可能半小时。打颤的睫毛抖落细雪，隐约间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触碰上脸颊。
瞿小绮睁开眼，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立在自己面前，身形被月光勾勒出一圈银白。
他抬头，脑子还是迟缓的：“……阿鹤？”
他是不是在做梦？
泛着哑意的一句落下：“怎么一个人在这。”
好吧不是梦。
在瞿小绮开口前，谢沅鹤将手里卷的字画放置一边，俯身将他拦腰抱起，掌心护着他后脑勺，往别墅里走去：“对不起，我是不是来晚了，对不起。”
低磁的嗓音微微打颤。
瞿小绮困得眼皮打架，“不要说对不起，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他瑟缩在他怀里，小声碎碎念道，“我还怕你怪我，所以穿了两件外套才出来等，我不冷的，你别自责。”
“我给我们俩准备了生日蛋糕，是我亲手做的，没叫人帮忙。蔡伯伯和张姨都说好看，但我觉得有点丑，你待会儿帮忙试试毒，我还不知道好不好吃。”
“应该会好吃吧，我都是根据你教我的认真做的……”
“阿鹤，祝你生日快乐，每天开心。”
声音越来越轻，瞿小绮睡着了。
谢沅鹤轻手轻脚抱他上沙发，余光掠过桌上蛋糕。蜡烛的光微弱却暖，似乎燃了很久，表面微微融化。
火光跳跃在眸底，仿佛要将那眼里自带的寒意也灼烧沸腾。
“也祝你生日快乐，绮崽。”
嘶哑的声音悄然响起，谢沅鹤握住那只微凉的小手。
无人知晓的黑夜，他们互相将对方装进自己的生日愿望，“希望你永远健康幸福，自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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