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回来后学校就马不停蹄组织了第三次月考。
晏淇乘把会写的题填上答题卡，笔一扔就靠椅子上放空，等考试结束铃。
暨枝致也休病假回来，此刻正坐他斜对面写考题。
从晏淇乘这个角度望过去，暨枝致身形薄得同纸般，空荡的袖管里面藏着一截轻易能折断的干瘦手臂。
他仪态很好，一场考试下来脊背挺直，坐姿规整，拉开背椅起身时也是用手扣住靠背轻轻往后提，离开前又将椅子放置原位，没发出什么刺耳声响。
“同学，请离开考场。”
老师催促了声。
晏淇乘收回视线，教室里除了两个监考老师，就剩下他了。
张鸣一和宋褚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张鸣一说，“哥们，不会做就是不会做，非得最后一个出来，我们还等你吃饭呢，今天我家阿姨给弄了我喜欢吃的……”
晏淇乘嫌吵，抬手捏合上张鸣一喋喋不休的嘴巴，“你饿鬼投胎？”
张鸣一“唔唔”两声，表示抗议。
“晏淇乘。”
“晏淇乘。”
似乎有人在很小声的叫他名字。
晏淇乘停下脚步，往四周扫了眼，来来往往都是人。
张鸣一：“干嘛停下哥，我要饿死了求求。”
宋褚也听见了，“有人叫他呢，等等，如果你饿死我等会就当搂席。”
小子嘴毒，听的人心里暖暖的，脸上也暖暖的，红温了。
“晏淇乘！”
这次声音近了点，带了点急迫，晏淇乘视线顺着声源看去，暨枝致手里拿着个黑色礼物盒子正逆着人群朝这边过来，不过他干瘦的身体实在没什么份量，好几次都被人挤着往后退。
等他自个走过来估计得等很久。
晏淇乘决定当个好心人，伸直手臂，拨开人堆掐住暨枝致胳膊把他强硬拽到自己面前来，没管站稳没有，径直松开手，“有事快说。”
被催促，暨枝致不耽误，把那个长方形礼物盒双手奉上，忍着头晕的不适，抬眼因为光线反射眼睛有些亮晶晶的，“谢谢你上次在教室里帮助了我，这是我的谢礼。”
猴年马月的事情。晏淇乘没耐心应付，转身就要走。
暨枝致站在原地，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
考完试后教学楼走廊人流量本来就大，加上暨枝致托着持续低烧还没痊愈的身体来考试，本就虚弱，被交谈甚欢的同学一个没注意撞上，得趔趄两步才能勉强站稳。
迎面又有同学在打闹推搡，心大的人没注意背后有人，由着力道退后两步眼瞧着就要跟暨枝致对对碰，如同石头碰鸡蛋，下场可想而知。
一双手忽然出现，护住脆弱的鸡蛋壳。晏淇乘把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暨枝致拉到一侧，冷着脸，语气不善，“长眼睛不会看路？”
打闹的同学自知理亏，朝晏淇乘背后的暨枝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灰溜溜走掉。
晏淇乘收回手，暨枝致胳膊上由指印留下的红痕在白得发光的皮肤下特别显眼，晏淇乘寻思自己也没用太大劲，怎么他就跟童话里豌豆公主似的娇里娇气成这样。
“站好。”
“好的。”
暨枝致应声，又重新把礼物递给晏淇乘，不像平日里待人接物那般礼貌有度，现在竟然有些执拗的，“请你收下。”
晏淇乘评价说，“有病。”
暨枝致脑子晕乎，一时间觉得他说的对，附和道，“我本来就有病，谢谢关心，已经在努力治病了。”
晏淇乘：“……”
还真给你感谢上了。
让张鸣一和宋褚先走，即使张鸣一吃瓜的星星眼都快蹦晏淇乘脸上了，他还是装作视而不见，把暨枝致带到一处人少的阶梯坐着，当面拆开那个礼物盒。
里面是只钢笔，晏淇乘看一眼盒上盖，说，“你的礼物我很不喜欢，下次别送了。”
暨枝致坐在阶梯上，手掌搁在双膝上，下颌又搁手背上，闻声有些不安和挫败表露在脸上，“对不起。”
晏淇乘蹲下身，视线与他持平，“我书房抽屉里钢笔款式多到我每天用一支都能用上两三年，你送的要被我用上，不仅得排号还必须看我心情才行，我这么说你懂吗？”
不是晏淇乘故意显摆自己身份，他只是实话实说，想让暨枝致离远点，能不能玩到一块去，第一眼晏淇乘就知道。
暨枝致沉默片刻，避开晏淇乘坦荡直白的视线，平稳声线有些不可察的抖动，又重复一遍，“对不起，晏淇乘。”
有种把心脏掏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看它徒劳又猛烈跳动时的束手无措，弱小且无助。
晏淇乘闭了闭眼，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我说过了，我不吃你这套。”
暨枝致懂事的很快整理好情绪，扶着栏杆起身，他站在比晏淇乘高两阶的台阶上，所以说话时得低下头，“礼物，你会还给我吗？”
他像刚刚递出那样，双手掌心合十往上翻，只不过因为楼梯前有绿植，光线被遮挡，他的瞳孔暗下来。
晏淇乘没给，他给人一次面子，“放我那吃灰去，你明白就付出行动。”
晏淇乘去找朋友时，那两个人已经吃上了，宋褚注意到晏淇乘拿了只钢笔回来，他很喜欢收集这一类所以比较清楚，“这款市面上不是绝版了吗，你怎么——”
晏淇乘回，“送的。”
宋褚懂了，况且年级第一很好认，“暨枝致竟然送你这种不懂行的人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惜马屁拍错地方了。”
晏淇乘不以为意，“花点钱的事。”
宋褚把玩着笔身，发现上面还刻有晏淇乘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心里有了些想法，并没有说出口，“那你开个价，卖给我。”
“送你。”
晏淇乘爽快。
宋褚：“你不会以后反悔要回去吧？拿张纸来，明确签字。”
晏淇乘果断，“不可能。”
张鸣一埋头苦吃，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听一半只顾着插嘴，没咽下去的米饭随着讲话飞出来几粒，“晏淇乘活到现在没缺过什么，宋子你就放心吧，人不可能下面子把送出去的要回来。”
虽然这么说，但宋褚还是让人签一式三份的白纸黑字。
连旁观者张鸣一都有一份。
晏淇乘把自己那份随手团起来扔进包里，根本没想着它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月考成绩两天后在公示栏公布，所有科目的第一全部由暨枝致这个名字包揽，近乎满分的成绩，在一天后初中数学竞赛全省一等奖公布名单里，暨枝致三个字赫然在前。
为此在新一周的升旗仪式上，领导还专门点名表扬了，暨枝致没听见，听说月考结束后回家路上吹了点风，低烧变高烧，此刻正在家养病。
暨枝致销假回来已经是期末前半个月，为了班级能有个好名次，班主任在半年考核里能有个美丽舒心的表现，召开班会，短暂施行“一带一”模式——就是成绩上游带动成绩下游的同学一起进步。
一对一为一组，四个小组构成一个大组，按照这个划定临时座位。
晏淇乘身份特殊，虽然了解某些富家孩子对成绩不在意，他们的未来早已规划好，但班主任还是不敢放松，特地在指派时留个心眼，“晏淇乘，你就跟着暨枝致学习，没问题吧？”
晏淇乘说，“不行。”
没想到被拒绝这么干脆，班主任一愣。
暨枝致也起身，因为戴着口罩他声音闷闷的，“老师，我最近感冒了，传染哪一个同学都不太好，我可以退出这个模式吗。”
话音刚落，一个男生站起来，语气有些激动，“那个，我不怕，我身体倍棒，我可以和你组队吗，暨枝致同学。”
暨枝致在犹豫，“可是我——”
“没关系！没关系！”男生摇摇头，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太想进步了！太想太想了！所以求求你！拜托！”
说着，伸出代表合作的小胖手。
暨枝致这下是真的没有犹豫的理由，他同样伸出手，冰凉指尖与其相碰，语气温柔，“好的，请多指教。”
男生很热情，“你手好冰呀，热水袋需要一个吗？或者喝点热水，我去接给你。”
说着就哒哒哒跑开。
又哒哒哒的跑回来，将装有三分之二的热水袋塞到暨枝致怀里，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凑近点说话，“我还有暖宝宝贴，你需要吗？需要就给我说。”
暨枝致手掌放在毛绒绒的猪猪热水袋上，因为热气，他寡淡颜色的指尖都爬上一层嫩粉，“好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看你总带那个粉色小猪的水杯，猜你喜欢，所以专门买了个差不多的热水袋，这新的，就等着给你用。”
他毫不收敛自己的殷勤。
晏淇乘听到了，即使那两人压低嗓音说话，但他不是聋子。
全校配置有中央空调，一年四季教室里温湿适宜，现在是夏天，外面已然酷暑，却有人说他准备了热水袋，暖宝宝贴？
班主任将新分组打到电子屏上，“那就这么分组，大家尽快跟组坐在一起。”
晏淇乘看了眼表格，意料之中，但少爷脾气忍着没发作，搬起桌凳，一屁｜股在暨枝致对面坐下了。
即使不是一个小组，你两也得给我在一个大组！不然校董问起来我怎么交代！
打工牛马班主任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暨枝致很受欢迎呀，晏淇乘不需要的位置，别人迫不及待呢～^_^
晏：给我等着！（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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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送礼物（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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